第六十三章 記憶中的容貌和不存在的人（1）
看見眼前迎面走來的女人，明瑞的大腦思考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到底怎么了？怎么哭了啊，明瑞?！迸艘部匆娏嗣魅鹉樕系臏I痕，趕忙上前關(guān)切的詢問道?！半y道是摔倒了或者掛到了？”
一邊說著，女人臉上掛著和睦而溫暖的微笑。
確實是記憶中母親的味道，無論是神態(tài)表情，還是動作語氣，都和心中的那份烙印一模一樣。不過明瑞的心里清楚，眼前的“母親”只不過是幻影，自己真正的親人，早已埋葬在了那日的血光中，埋葬在了那片瓦礫之下。
“嗯？”女人微笑著看著發(fā)呆的明瑞，慈祥的歪了歪腦袋。
“啊，沒什么，只是眼睛不舒服?！?p> 明瑞搖了搖頭，抹了一把眼淚，開口回答道。
“這樣啊，可能是風里夾雜的粉末影響，畢竟現(xiàn)在正是藥林里不少花朵開放的時節(jié)?！?p> 說著，女人彎下腰，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戴到明瑞的頭上后，放下帽檐的紗簾。
“這樣就好了。能看得清么？”
她揮了揮手。
“嗯?！泵魅瘘c頭。
“那就好?？禳c跟上來吧，要在天黑之前把今天的份采完啊?！迸它c頭，站起身帶路。
“好嘞！”明海大聲回應(yīng)，雙手握緊背上捆著籃子的繃帶。
“哦...好！”
明瑞像是慢了一拍似的說。
在面前的這個人面前，他之前展示出的對待柳成一的不羈，對待敵人的冷靜，甚至是這么多年磨礪出來的暴力，都在一瞬間煙消云散了。
不僅是這具身體，他似乎是又變回了十八年前的那個喜歡跟在媽媽身后的懵懂孩子，總是抱著好奇心，央求著她帶自己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真該死！”
“我究竟在干什么！他們只是幻影！這些都是那個吸血鬼的幻術(shù)，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找到破除幻術(shù)的方法，而不是大搖大擺的踩進陷阱里！母親和弟弟早就死了，就算是他們的幻象也不應(yīng)該留情！不是早就發(fā)過誓的嗎？！”
明瑞的心里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大聲的警告著他，試圖阻止他的行為。明瑞也清楚，這是他的理智在提醒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正確選擇。
但是......
他們是母親和自己的弟弟啊！
歷經(jīng)磨難，無數(shù)次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找力量，只是為了復仇。不惜使用禁忌的滅世力量也要達成的愿望。這些歸根結(jié)底，就是因為眼前的兩人！
即使知道是幻影，即使理智依舊清醒，可明瑞還是無法下手！
為了母親和弟弟的死而復仇，又因為復仇而需要去親手殺死他們一次？
明瑞猶豫了。猶豫之中似乎還有著一分恐懼，他不確定，又害怕一旦自己真的下手了，就會失去復仇的意義。
害怕親手否定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明明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就這樣在猶豫中，三人走進了林子的深處。
果然，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樣。熟悉的道路，熟悉的藥材，以及熟悉的工作。
小時候，一家人的生活靠著父親采摘藥材然后販賣過活，自從父親因病去世后，就由母親接過了個重擔。那時候，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jīng)有了想法的明瑞會想著幫忙分擔母親的壓力，于是主動要求幫忙，而總是喜歡模仿哥哥的明海，也自然而然的跟著一起。
雖然那個時候，除了他們，還有一人在外會寄生活費回家。
“明瑞和明海都要加油哦！明瑞也要多幫幫弟弟，明海也小心一些，不懂的多問問哥哥?！迸诵χ粗约旱暮⒆?。
“好！”明海點了點頭。
“哥哥！我們來比賽吧！”
雖然比起記憶中最后他停留的那個年紀大了很多，但似乎這份孩子氣依舊是沒有改掉。
“好啊。還是老規(guī)矩？”明瑞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一如往日。
“老規(guī)矩！誰贏就分一半的零花錢！”
遠處，女人一邊彎腰摘著藥草，一邊和藹的看著孩子們的斗嘴：“真想讓孩子他父親也來看看這一幕啊?！?p> 明瑞熟練的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將藥草從泥土中取出而不傷及它的根莖。
這些手法早已刻入了他的記憶深處，并且這些知識也讓他獨自一人在野外生存時多了幾分保障，即使是現(xiàn)如今，依舊熟練。
“我知道的，這樣做不對，但是....就這樣，哪怕是假的，哪怕能多呆一秒....就讓這一次結(jié)束就好。
“今年谷子里的藥材看起來還挺多的，一路上居然沒看到山里其他人來?！彼噲D找點話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因為大家都搬走了啊?！泵骱Ｍ蝗徽f道。
“搬走了？”明瑞一愣。
“嗯？對啊，哥哥你不是知道的么，如今還在谷里采藥的，就剩下我們一家三口了?！泵骱Ｕf道。
“哦啊，是的，我忘了。你剛剛說一家三口？”
“不然呢？爸爸去世后就剩我，哥哥和媽媽了啊，不就是一家三口？”
“對對....”
“哥你今天有點奇怪啊，難道是覺得贏不了，開始害怕輸了？”
“那你是想多了.....”
或許是今天的工作格外的繁重，當天邊的夕陽都已經(jīng)徹底落下后，三人才將足夠的藥材采摘完畢。
“哥！這次是我贏了！”
明海顯得很是高興，他的籃子里的藥材比明瑞要早不少時間裝滿的。
“是啊，明海贏了，這次就把零花錢全給你吧?！泵魅鹞⑿χ戳税疵骱５哪X袋。
“真的??！好耶！”明海激動的握拳，然后又立刻謹慎的看著他：“說話算話，不能后悔哦！”
“嗯，不后悔?！泵魅瘘c頭。
“真是的，一不小心就晚了呀，好久沒有過了?！蹦赣H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看了一眼天邊感嘆道。
“是啊，好久了?！泵魅疠p聲應(yīng)和。
“看來這樣下去，不加快點速度，回到家要徹底天黑了啊，會看不見路的?！蹦赣H估摸著道。
“哼哼~”
這時明海得意的抬起了頭。
“怎么了？”母親疑惑地問。
“太幸運了，我恰好知道一條路，是回家的捷徑哦！”
“捷徑？”母親歪了歪頭。
“是我在和朋友玩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見到連媽媽都不知道，明海更得意的炫耀起來。
“總之你們跟我來就好了！”說完，小家伙就背起筐子撒開腳丫子帶路了。
“等等明海！”明瑞想要拽住他。
“算了，就倚他一次吧？”母親卻笑著制止了他，然后指了指口袋里里的月光石，沖著明瑞眨了眨眼：“今天明海很高興，偶爾也讓他當家做主一次唄?！?p> “好吧?！泵魅馃o奈的嘆了一口氣。
總是這么溫柔和關(guān)照別人，確實是記憶中的母親。
兩人跟上了明海，走向了另一條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