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殿下虞海棠
紫霄殿內(nèi),
檀木桌前,香茗裊裊。
洛天城一杯茶水飲盡,薛清霜熟稔的又給續(xù)滿。
又品了一口,洛天城放下茶碗,看向長生殿的方向,自言自語道:“你說九蝶那丫頭會不會想不開,我瞧著她最近不太一樣,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一身清冷的薛清霜卻難得一笑:“師兄過慮了,少主自小沒心沒肺慣了,能有那般心眼才是奇了怪了。”
“可我這心里總是不太踏實(shí),總覺得會出什么紕漏,”洛天城皺著眉頭,手指捏緊茶杯,思索了一會兒又道:
“還有青蘿那丫頭,成天陰郁難測,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看見鬼一樣,讓人渾身上下都不舒坦,這兩個丫頭沒一個讓人省心的?!?p> 洛天城說洛九蝶的時候,薛清霜是笑著回應(yīng)的,但一說到青蘿的不是,她的臉不由自主的冷了下來,重重的放下茶壺,她就如市井婦人般開始了埋怨:
“同是尊主的女兒,一個自小高高在上,一個為奴為婢,尊主這般差別對待,她心里能好受?”
說著,薛清霜越發(fā)不滿了:“就因?yàn)樗俏g骨族王室血脈,師兄就一味溺養(yǎng),至于嗎?你若當(dāng)初肯聽進(jìn)我一言,一生下來就將她關(guān)進(jìn)地牢里養(yǎng)著,何至于日日防著,這般大費(fèi)周章委實(shí)太謹(jǐn)慎了些?!?p> “你閉嘴——”
許是聽膩了薛清霜的孜孜絮叨,洛天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本尊要做什么,還輪不到你指指點(diǎn)點(diǎn),你只需將大陣布好即可,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應(yīng)該最清楚我的手段,休怪我翻臉無情?!?p> 洛天城的臉突然陰沉到極致,薛清霜想要再說什么,卻又被他一記冰冷的眼神,堪堪止住了話頭。
是?。∽杂滓黄痖L大,愛慕了一輩子的男人,她怎么會不了解,陰狠手辣,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可即便這樣又如何?
愛了,便是愛了。
二十年前,上清宮的顧長鄴,九天玄門的洛天城,修真界年輕一代的翹楚,為爭修真界第一仙門尊主之名,雪域之巔大戰(zhàn)幾天幾夜,后來力竭之時雙雙意外跌入冰河。
二人在冰河中昏迷,漂流了一天一夜后方被人恰好路過救出。
而救他們的正是避世了近百年的蝕骨族人。
蝕骨族當(dāng)任殿下虞海棠心性善良,不諳世事,攜婢女偷偷遛出族外玩耍,她們在冰河下游敲冰花,恰好看到有人影從冰層下面劃過,當(dāng)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掐訣一探,底下的人竟然還有生氣。
生性純良的主仆二人,立馬就把族內(nèi)執(zhí)法長老的叮囑拋之腦后,一通法力狂轟亂炸,冰河破裂,冰層下面的兩個男人終于獲救。
幾天沒日沒夜的悉心照顧,兩個男人終于醒了過來,對面前兩個嬌花玉顏的女子,不知不覺間心生愛慕。
年輕俊逸的兩個修真界翹楚,不管是相貌,還是言辭楚楚,均不同于一般男兒,很快的就俘獲了兩顆少女的芳心。
能在雪域中獨(dú)行的少女,除了蝕骨族人,恐怕別無他有。
說是愛慕,誰又知道這層甜言蜜語之下,隱藏著什么刀尖利刃的糖。
沉浸在刷了一層蜜的毒藥之下的兩個少女,單純無知。
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感動了誰?
蝕骨族王室的身份在一層層蜜糖中,終于松開了最后一絲裂縫。
之前墜入冰河的兩個年輕翹楚,按耐不住的露出了本性,能大批量的煉制所向披靡的契奴,一統(tǒng)修真界,試問誰不心動呢?
兩個人心動之余,枕邊風(fēng)吹了無數(shù),各自榻上的佳人卻始終不肯吐露半分關(guān)于蝕骨族人的信息。
她們永遠(yuǎn)想象不到,修真界的人心是涼薄的,是暖不熱的,一腔情意全數(shù)喂給了狗。
若不生孩子,靠蝕骨族女子體內(nèi)的先天赤陽之火的溫養(yǎng),不出十年,洛天城和顧長鄴之前受冰河沁染的寒毒均可徹底拔除,但壞就壞在人心難測。
故意讓自家夫人快速懷上子嗣,以回門之名,屢次三番打探蝕骨族避世之地,終于讓那個單純的蝕骨族殿下虞海棠起了疑心。
她心懷揣揣,日益觀察入微。
終于,一朝密謀被當(dāng)面戳破,洛天城徹底撕下來溫潤的嘴臉,他劍指身懷六甲的夫人:“說出蝕骨族人避世之所,饒你不死,如若不然,可別怪我心狠?!?p> 他的眼神陰戾的盯著虞海棠隆起的小腹,不帶一絲感情的威脅,終于擊垮了虞海棠的最后一希冀,曙光漸漸泯滅。
她燦然一笑,淚流滿面,聲音凄涼:“阿城,心狠至斯,但愿你一生無悔?!?p> 言罷!她便自爆魂靈,慘然倒地。
蝕骨族歷任殿下,雖不是個個資質(zhì)逆天,但蝕骨族的烈烈錚骨永遠(yuǎn)不會失去。
不過虞海棠的心,終究是不夠狠,魂靈爆裂,獨(dú)留一具生機(jī)未完全消退的身子,是為何?她是在賭洛天城的最后一點(diǎn)真心,哪怕可能真的沒有。
她賭對了,亦或者留下這個孩子時,她就清楚留下的后果,可那是她的孩子,她真的做不到,還未來得及看這個塵世一眼的孩子,就被自己的娘親親手扼殺掉。
當(dāng)年的薛清霜步入內(nèi)殿之時,正好看到洛天城手中的三尺青芒“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男子一雙眸子充血,沖她嘶叫:“救她,快叫人救她——”
淚水砸在地面上,男子一臉盲怔:“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子的,我想要的不是你死??!你聽我說,你起來聽我說啊——”
然而懷中的人卻再也不會動了,
哪怕之前佳人一雙美目怒睜著罵他“畜生”!也不會再有了。
死了,真的就什么也沒有了。
……
“師兄——”
一曲回憶突然涌入心頭,薛清霜莫名的有些心寒,她很想問問,問問師兄這么多年對她可曾有半分真心,哪怕只有那個蝕骨族女人的一半也可。
她若是那個蝕骨族女人,應(yīng)該不會那么殘忍的丟下師兄一人而去,他人性命能值幾何?根本不若師兄流轉(zhuǎn)的半分情絲,為了師兄的大業(yè),雙手染滿鮮血,亦心甘情愿。
“你想說什么?”
洛天城收回看向長生殿的目光,轉(zhuǎn)頭問她。
“我……”
想說什么?薛清霜還未來得及道明心思,只聽“轟隆隆——轟隆隆——”長生殿的方向一陣臜噪。
天空像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萬千星辰透過裂口閃現(xiàn)了出來。
“不好,有人動了陣法——”
薛清霜面色一變,腳踏飛劍,朝長生殿的方向極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