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憶

　　那年，莫離十歲，作為妖禍的唯一幸存者選入鎮(zhèn)妖司。

　　準(zhǔn)確的說，鎮(zhèn)妖司人員皆來自妖禍中幸的孤兒。

　　靈姬那年六歲，性子比任何人都倔犟頑強(qiáng)。

　　鍛煉起來跟瘋了似的，手腳磨破了，依然在舉劍劈砍面前的“妖物”。

　　初次見面，不，初次見她是在鎮(zhèn)妖司校場。

　　入鎮(zhèn)妖司的人若不能成為鎮(zhèn)妖司下屬，唯一的路就是死。

　　鎮(zhèn)妖司不收無用之人！

　　“你再練下去，會死的?！蹦x善意提醒。

　　“滾！不要煩我！”小靈姬稚嫩又倔犟的聲音罵道。

　　口中念著數(shù)字，舉劍，落劍...

　　“靈姬，”莫離忍不住開口，碰上靈姬斜視來的目光，莫離恍如隔世，那一瞬莫離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吐出來的便只有一句：“我喜歡你，初次與你相遇就好喜歡?！?p>　　“不要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講！”靈姬冷面離開，似莫離冒犯她爹娘的在天之靈。

　　“是我不好，靈姬，你往哪里？”莫離心疼，跟上。

　　“你離我遠(yuǎn)些。兩日里不要打擾我，更不要來找我！”

　　靈姬近乎命令的口吻道。

　　甩下話，靈姬快步消失在長街。

　　莫離朝前跟幾步，終歸沒繼續(xù)跟隨，直到靈姬的身影消失在街巷，才黯然轉(zhuǎn)身離開。

　　靈姬朝京城少有人知曉的百事屋行去，除非熟人介紹，否則絕不會接待。

　　靈姬來到一處緊閉的門前，輕輕敲擊三下，接著便是等待。靈姬扭頭朝身后望去，心里松口氣。

　　門虛掩開了，探出一人來，是一精瘦干練的中年男子。那人見靈姬來，掃眼靈姬身后，扭頭暗示靈姬進(jìn)入。

　　靈姬快步鉆入，隨后門緊閉。房間里擺放整齊的賬冊，全部標(biāo)著書簽，皆由書柜盛放。那人領(lǐng)著靈姬向后院行去，待靈姬跨入門檻，方關(guān)閉房門。

　　二人對面跪坐，靈姬隨意掃眼房間擺設(shè)，看向?qū)γ娴闹心昴凶印?p>　　“我要的消息...”靈姬開口，眸子凝視那男子的臉，帶著期待，又帶著幾分緊張。

　　那人朝靈姬示意飲茶，靈姬不理，“你找到殺害我爹娘的兇手了吧？”

　　那人淡淡搖頭，不答反問：“你怕我的茶里不干凈？”

　　“我只是不習(xí)慣喝別處的茶。”靈姬坦然回答，目光緊張地等待那人的答案，胸口起伏不定。每次前來，靈姬都帶著失望而歸。這次，怕也...

　　“有半點(diǎn)消息，不過要等幾日收集準(zhǔn)確的消息再告知你。”那人淡然飲茶，精明的眸子掃視靈姬的反應(yīng)。

　　“好吧，我再等幾日?！膘`姬兩手交握著，指骨捏得發(fā)白。

　　“百事屋的規(guī)矩，在我處所見所聞都不可透露半個字。還有，一千兩打聽費(fèi)。消息半旬后或許就來到?！蹦侨瞬粠Ц星榈氐?，整個人如同雕塑。

　　靈姬自懷里掏出一疊銀票，起身離開，走前掃眼那人，推門走出。

　　“終于有眉目了，盡管來的遲，盡管要再等半旬。爹，娘，女兒就要替你們報仇了?！?p>　　靈姬出百事屋，眼睛微紅，抹淚倔犟地朝街巷走。

　　“靈姬姐，你哭了？”明兒奔來，關(guān)心地問，掃眼靈姬身后，又看向靈姬。

　　“你不要胡說，我就是眼睛進(jìn)沙子?！膘`姬抹淚，故作無事朝前走。明兒跟著，盯著靈姬的臉。

　　“靈姬姐，莫離哥哥傷你的心，明兒替你教訓(xùn)他。靈姬姐，等我的消息?！泵鲀撼氨既?，“該死的莫離哥哥，不，莫離壞人，你欺負(fù)靈姬姐，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靈姬轉(zhuǎn)身離開，與明兒相反方向。

　　靈姬來到京城一處罕有人跡的所在，門上的封條早已殘破不堪，凝望著塵土遮遍的林府匾額，淚水打濕眼眶，咬緊嘴唇強(qiáng)忍哭嚎的沖動。靈姬推門步入，見滿目的野草擠占整個府宅，童年的一幕幕光景浮現(xiàn)出來，依稀聽聞童真的奔跑歡笑，再也抑制不住悲傷，蹲在地上捂住嘴痛聲哭嚎。

　　莫離察覺靈姬有異，一月中的這個時間里靈姬都會孤身消失一段時間，莫離放心不下，悄悄跟到破敗的林府，微微蹙眉，走近，聽聞靈姬悲痛欲絕的哀慟哭嚎，微微搖頭，推門步入其中，輕掩門，尋靈姬的哭聲而去。

　　靈姬蹲在地上，肩膀劇烈抖動，哀嚎的哭腔自喉嚨處涌出，莫離靜靜注視靈姬，眼睛微紅，伸出手，卻停在空中。

　　靈姬哭聲漸低，扭頭望向身后，抹淚朝外快步離開。莫離嘆息，跟上。

　　“莫離，我討厭你！永遠(yuǎn)都不要見到你！永遠(yuǎn)！”靈姬留下絕情的話，奔出林府，在長街中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莫離跟隨靈姬的步伐，不遠(yuǎn)不近的守護(hù)著敏感倔犟又脆弱的靈姬。

　　靈姬奔至湖畔，滿面淚痕，王世子掀開簾幕瞧見靈姬悲痛模樣，心想正好趁虛而入，安慰一番，靈姬悲痛之下對自己投懷送抱，喜滋滋地跳下馬車，攔住靈姬，已張開臂膀迎接。誰料靈姬一腳踹開王世子，朝前快步離開。莫離瞟眼灰頭土臉的王世子，嘴角泛笑，緊追靈姬。

　　“靈姬，你傷心，我必守在你身旁。除了我，誰也不能趁虛闖入你的心。”

　　靈姬直奔出城門，在無人的城郊樹前拔劍，野蠻地砍著樹。樹皮剝落，利劍越切越深。

　　莫離停在原地，剛好守著她，又不至靈姬厭惡距離太近而引她拔劍殺來。

　　“莫離，你看見我的丑態(tài)，我無論如何都不原諒你！更不會嫁你！”靈姬收劍入鞘，抹淚瞪視莫離，莫離只覺靈姬倔犟中帶著稚氣未脫的可愛，唯獨(dú)怕補(bǔ)償不夠，哪里生出其他心思。

　　“靈姬，我喜歡你，你明言不嫁我，我也要娶你。今天我們倆約定好了，此生不負(fù)?！蹦x深情告白，不理靈姬的情緒，朝她行去，溫柔的眸子麻痹悲傷怨恨中的靈姬。

　　“滾開！少拿濃情蜜意來糊弄我?！膘`姬抬腳踹莫離，莫離笑著避開，望著靈姬瞪視來的淚眼，抬手欲抹她的淚，靈姬哽咽著倒也任由莫離的手碰她的淚。

　　“靈姬，我會補(bǔ)償你的?！蹦x邊替靈姬抹淚邊溫情脈脈說道。

　　“我要看琉璃宮的煙火，今晚，你辦成。”靈姬任性道。

　　“怎么？不行？”靈姬盯著莫離僵硬的臉，不滿道。

　　“換個吧。我若是花光了錢，拿什么養(yǎng)你?！蹦x回答。

　　“六皇子他雖然城府深，但貴在知心疼人。莫離，我不要跟你，我要跟六皇子談天說地?！膘`姬對莫離認(rèn)真道。

　　“靈姬，你不要說孩子氣的話。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如果你總是想要溫暖，我不就在你身邊？”莫離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映著靈姬的臉。

　　靈姬轉(zhuǎn)身，臉已微紅，“回吧，劉府小姐的案子未完結(jié)，你就知道纏著我。不務(wù)正業(yè)！”推開莫離，朝城門口快步跑開。

　　莫離見靈姬說的鄭重，也不答話，默默跟著。

　　“我認(rèn)真的?！膘`姬重復(fù)道，扭頭望向莫離，“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可我的事我自己辦。你不要插手！”

　　“你若受傷，我比自己受傷都難過。靈姬，答應(yīng)我，萬事你我共同面對?！蹦x手搭在靈姬肩頭，懇求她答應(yīng)下來。

　　“隨你，到時記得替我擋劍?！膘`姬推開莫離，朝莫離招手，“背我，我不想走路。”

　　莫離蹲下來，靈姬大方摟住莫離的脖頸，莫離搭著靈姬的腿，起身朝城門口行去。

　　靈姬偷笑著，莫離微笑道：“我背你就背一輩子，靈姬，你答應(yīng)我?！?p>　　“前提是我嫁不出去。”

　　莫離不再言說，步履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