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賽馬（下）

　　令官道：“第二局，開始！”

　　銅鑼聲又響，赤霞和青玉驄又一次竄出，在賽道上角逐。

　　寒月茉嘲諷道：“夫子，你這回若輸了，我就贏了。”

　　孟青寧沒理她全神貫注的應(yīng)對比賽，眼看急彎就在前方，這回孟青寧早做準(zhǔn)備，赤霞輕巧一躍，反而超出了青玉驄一截。

　　見此寒月茉大怒，雙腳在馬腹上狠狠一靠，青玉驄發(fā)出一聲嘶鳴，立刻四蹄翻飛，如風(fēng)馳電掣般越過障礙，瞬間反超。

　　寒月茉得意的嘴角上揚，然而，下一瞬，她臉上笑容凝固了。

　　場下的寒月璃仍舊盯著賽場，口中默念：“一、二、三、四……”

　　一種熟悉又讓人難堪的感覺，從腹部直沖入腦，寒月茉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這時青玉驄正好越過一個障礙，寒月茉的身體隨著青玉驄躍起而騰空，又跟著重重回落，她立刻覺察一股亂竄的氣流，在腹部橫沖直撞。

　　人有三急，何況在這種時候，寒月茉憋紅了臉，出了一身的汗，所有注意力全用在抵抗生理反應(yīng)上，哪里顧得上控馬。

　　騎術(shù)最講究人馬合一，什么意思呢？就是騎手要與馬心意相通，身體要隨著馬跑動的節(jié)律而起伏，并能根據(jù)馬匹能耗做出相應(yīng)判斷，具備這些素質(zhì)才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騎手。

　　寒月茉與青玉驄心意相通，她的焦慮自然也能傳遞給青玉驄。馬不似人，擁有深沉的心思，可以無限粉飾太平。這頭寒月茉還在苦苦掙扎，青玉驄卻認(rèn)定主人遇到了麻煩，所以它做出了一個令全場觀眾驚掉下巴的舉動，就是馱著寒月茉下了賽場，沖開校場大門，跑了！

　　令官目瞪口呆：“這……”

　　寒山把玩著手里的酒杯，玩世不恭道：“這什么這，人都跑了，還不算輸？”

　　聽寒山這么說，寒月芙反駁道：“二妹的本事誰人不知？指不定孟青寧用了什么手段，不然她怎會逃賽？”

　　這時又有一女子也附和道：“二小姐事發(fā)突然，確實應(yīng)該細查一番?！?p>　　那女子一身天青色絲羅留仙裙，瓊鼻粉唇，冰肌玉骨，青絲如瀑盤作百合髻，簪著一支金燕逐月步搖。如此姿色，便是瑤池仙女入凡塵，回眸一笑百媚生。

　　寒山輕佻的打量她一番，道：“你哪位??？”

　　這女子盈盈福身道：“小女白羽寧”

　　“原是大夫人娘家表妹……“寒山嘴角勾起，”敢問白家表妹，我家家務(wù)事，與你何干？”

　　這句反問，讓白羽寧臊紅了臉，氣得直掉眼淚。

　　旁人不知關(guān)竅，寒月芙如何不知？她特意請白羽寧過來，自然是存了心思，就是故意創(chuàng)造機會讓白羽寧接近寒山。她相信以白羽寧的姿色，寒山焉能把持？

　　便佯怒道：“兄長好不憐香惜玉，白家表姐也是好心為二妹出頭，你何必咄咄逼人？”

　　寒山譏諷道：“難道武侯將軍府輸不起？你要不怕惹人恥笑，大可照她的意思搜查一番。”

　　寒月芙無言以對，寒山說的是實情，若在眾目睽睽之下盤問孟青寧，只會讓旁人覺得將軍府仗勢欺人，有辱門風(fēng)。寒月茉逃賽是事實，所有人親眼所見，并且兩人賽前曾簽訂契約，白紙黑字，又如何抵賴？

　　令官得了首肯，當(dāng)場宣布孟青寧獲勝，寒月芙臉上青白交加，還要忍著怒氣，把一干貴女妥善送回。

　　這就贏了？孟青寧如夢似幻，這好比一記硬拳打在蛋殼上，贏得如此不真實。

　　龐飛推著寒山從觀景亭那邊過來，見孟青寧發(fā)呆，寒山促狹道：“可喜可賀，孟夫子腳踩狗屎，成功奪魁！”

　　“是你！對不對？”

　　寒山白她一眼道：“你真當(dāng)我的手能伸這么長？都跟你說了，我與她們不熟?！?p>　　到這時孟青寧才真覺得自己果然受老天眷顧，鴻運當(dāng)頭！

　　且說青玉驄馱著寒月茉直接闖進后宅，驚動了護衛(wèi)營，護衛(wèi)們一擁而上，總算制住了青玉驄亂闖。寒月茉被人扶下馬，起身之時，帶起一股細風(fēng)，那護衛(wèi)又離得近，頓時一股屎臭味撲面而來。

　　“什么味兒……嘔嘔”護衛(wèi)捂上口鼻，干嘔幾聲。

　　寒月茉何時受過這種恥辱，一把推開他，拔腿就跑，邊跑邊哭。

　　荷香居，錦心焦急的敲著寒月茉的臥房門，“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把門開開吧！”

　　房內(nèi)的寒月茉坐在浴桶中，使勁搓洗著身體，雖然水中添了花瓣，還添了花油，但她總覺得鼻間還是那股味道。那該死的味道似乎已經(jīng)嵌進了她的骨肉里，怎么洗也洗不掉。

　　寒月芙這一天又賠笑又賠臉，氣得午飯也沒吃進多少，躺在床上睡了一覺才好些。她一起來，瑞心便端來點心，道：“小姐快用些，二小姐惹出事來，反倒連累您。”

　　寒月芙吃著點心，隨口問道：“二妹呢？她怎么樣了？”

　　“奴婢聽說，她把自己關(guān)在臥房，一直在沐浴。”

　　寒月芙瞪大眼，疑惑道：“這是為何？”

　　“奴婢也不知?！?p>　　寒月芙平日慣會做人，不然也不會收攏人心。寒月茉出了事，她于情于理都該去探望一番，這般想著，便催促瑞心給她梳妝。

　　她帶著瑞心到荷香居，正好在門口碰上同樣來探望的寒月璃，兩姐妹便一起進去找人。

　　二夫人張氏急得團團轉(zhuǎn)，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可寒月茉就是不出來。

　　二夫人氣的肝疼，坐在團椅上，指著門道：“錦心，她要再不出來，給我破門！”

　　這時寒月芙寒月璃姐妹正好進來，二夫人知她們姐妹素日交好，便道：“大小姐快勸勸吧，這死丫頭不知中了什么邪，洗了一下午！”

　　寒月芙勸道：“二姨娘莫慌，我這就勸二妹出來。”說著便去臥房門外，朝里喊話道：“二妹，我和三妹來看你了，有什么話咱們姐妹關(guān)起門說，你千萬別想不開！”

　　寒月璃來了？寒月茉血氣上涌，想到今天種種全部拜她所賜，恨不得打她幾巴掌才好！她怒氣沖沖的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沖向寒月璃，一巴掌甩過去。

　　“啪！”寒月璃被她打蒙了，耳中嗡嗡作響，委屈道：“二姐，你為何打我？”

　　“你還敢問！”寒月茉又是一巴掌上去，潤心一把推開寒月璃，這一巴掌落在了潤心的肩上。

　　寒月茉酷愛武學(xué)，相較于尋常女子，力氣很大，這兩巴掌又是盛怒之下打的，潤心還好，寒月璃的半邊臉卻是高高腫起，甚至眼睛里也有了血絲。

　　寒月芙拉住她，道：“你又發(fā)什么瘋？”

　　寒月茉哭訴道：“若不是她給我喝什么勞什子西瓜汁，我能壞了肚子？她害我在眾人面前丟臉，我恨不得打死她！”

　　原來如此，怪不得寒月茉會逃賽，寒月芙質(zhì)問寒月璃道：“月璃，你為什么這么做？究竟受何人指使？”

　　寒月璃哭得抽抽噎噎，說一句便有半句漏風(fēng)，“我……我好心……做……喝的……給，給二姐，嗝……誰知她……會，會壞肚子？”

　　“當(dāng)真沒人指使你？”

　　寒月璃急道：“我一直，一直……在家！”

　　潤心也求情道：“大小姐，我家小姐真是冤枉的！她這些日子原本想給二小姐做個軟墊，但針線手藝著實太差，便想了這個法子。天地良心，那西瓜汁就是三小姐素日愛喝的，誰能想到會闖下大禍？”

　　看主仆二人的神情確實不像撒謊，寒月芙和稀泥道：“二妹，也許三妹就是無心之失，你快別氣了?！?p>　　發(fā)了一頓火氣，寒月茉也恢復(fù)了理智，寒月芙又說了好些寬慰的話，天黑透才各自散去。

　　碧云軒，寒月璃的臥房內(nèi)，潤心拿來雞蛋給寒月璃敷臉，瞧著腫脹的小臉不由心疼道：“二小姐下手也太重了，眼睛都充血了?！?p>　　寒月璃乖乖坐著不動，聞言道：“那是她蠢，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p>　　“這一回算是僥幸，下回做事還要再仔細謀劃才行?！?p>　　寒月璃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笑道：“下一回？大哥豈會讓她們一直逍遙，你且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