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改編
一夜之間,文縣黃天霸被人嚇得屁滾尿流,連夜從蛇嶺下山,折了鋼刀,燒了大旗,徹底從了良。
另外七個縣城的匪首得了消息,都慌得坐不住了。那黃天霸是什么人?有名的悍匪,殺人如麻,他都早早歇了菜,那他們這些人連鍋端不是早晚的事?但俗話又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們這些人從沒過過好日子,世人白眼,官府欺凌,這在從前都是家常便飯。眼下逍遙日子好不容易落到自己頭上,劃地為王,一呼百應(yīng),成了受人仰視的一方豪強,如何肯收手?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七位匪首暗中聯(lián)絡(luò),決定在鳳尾山召開群英會。
“龐飛”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翹起二郎腿在船艙里躺著,見孟青寧獨自坐在甲板上一臉嚴肅,便嘴欠道:“孟姑娘,你會唱小曲兒嗎?”
孟青寧瞥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位龐侍衛(wèi)最近可活潑太多了,像變了一個人,嘴欠、膽大還愛調(diào)戲人,莫非真是被寒山壓抑狠了?
“要不龐侍衛(wèi)先拋塊青磚來,讓我洗洗耳朵?!?p> “龐飛”沒有一點難為情,小曲兒張口就來,唱的還是一首很有名的江南小曲兒“并蒂蓮”
“蓮葉接天無窮盡,郎乘小船入花蔭,采下一朵并蒂蓮,送給阿妹心歡喜......”
他這廂唱著,正好船只路過一片蘆葦,“龐飛”忙起身,折下一支蘆花,遞給孟青寧道:“送你的?!?p> 孟青寧拿著蘆花,輕輕一吹,蘆花的飛絮便四散開來,不是飄進船里,就是落入水中,她輕聲唱起了一首歌《但愿人長久》
歌聲清淺,婉轉(zhuǎn)成調(diào),好像在訴說一段往事,又像是緬懷一段心傷,最后化作一嘆,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鳳尾山在山陽縣境內(nèi),而山陽縣正好處于七縣當中,孟青寧他們走水路從文縣便可直達渝縣,而渝縣離山陽縣不過十數(shù)里,騎快馬,兩個時辰足矣。
按照約定群英會在上午巳時召開,可從昨天起,鳳尾山便被他們圍的水泄不通,唯一的山道也派重兵把守。
巳時一到,七位匪首進山,群英會算是開始了。孟青寧和“龐飛”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一步,這幫匪首已經(jīng)全進去了。
孟青寧他們一靠近,便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且都接到了下死手的命令,明晃晃的鋼刀立刻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兇狠道:“敢闖山?活膩了!”
“龐飛”隔開鋼刀,賠罪道:“舍弟無知,不知眾位老爺在此,多有冒犯,我們這就離開?!?p> 那守衛(wèi)見他們兩個身體瘦弱,膽小如鼠,也不像什么高人,便擺手讓手下人放下刀,放他們走了。
“龐飛”拽著孟青寧趕緊離開,知道離遠了,才道:“我方才問過一位老伯,他說鳳尾山南麓是個斷崖,那里無人把守?!?p> 孟青寧驚悚道:”斷崖?咱們怎么上去?“
“龐飛”嘴角勾起,笑道:“那就看我的本事了?!?p> 鳳尾山的斷崖還真名不虛傳,像被上蒼一劍斬斷,寸草不生,還很陡峭,山勢幾乎成直角,孟青寧粗略估計了一下它的高度,少說也要七八十米。
孟青寧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道:“這位大哥,要不然咱們還是去山腳埋伏吧?”
“龐飛”寵溺的看著她,只道:“等著!”突然提氣一躍,立刻上竄了五六米,兩手攀住斷崖上一塊凸起的巖石,對孟青寧道:“我先去探路,待會再帶你上去!”話音未落,他又是幾個起落,好像毫不費力一般,沒幾下便登了頂,還調(diào)皮的沖孟青寧招招手,接著就沒影了。
孟青寧又驚訝又佩服,這廝武功真好,給寒山當侍衛(wèi)實在屈才,還不如給她當侍衛(wèi),錢不錢的無所謂,但飯一定好吃!
沒過多久,一條繩索從涯頂落下,“龐飛”給她打了幾個手勢,意思很簡單,就是綁好繩子,拉她上去。
孟青寧雖然腳軟,但她相信龐飛,便依言把繩索綁在腰間,讓他拉上去。
這廝到底吃什么長大的?自己好歹是個大活人,他竟不費吹灰之力,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陌阉龔难碌滋崃松蟻?,這合理嗎?可這件事就發(fā)生在她眼前,容不得她懷疑。
龐飛先前就探好了路,孟青寧跟著他如入無人之境,兩人躲進一處天然形成的山洞里,藏身于一處角落,無聲的觀察著,因為離他們不遠處,七個匪首正在爭論,到底誰來做這個大當家。
山陽縣匪首刀疤,臉上有一條縱向刀痕,看著兇神惡煞,他頭一個拍桌子道:“他姥姥的!山陽縣位于七縣中央,而我又是個不怕死的硬茬子,憑什么這大當家不能由我來坐?”
秀縣匪首張鐵牛嘲笑道:“就你?大字不識,又沒腦子,還想當大當家?待會兒撒泡尿好好照照?!?p> 刀疤怒氣上涌,指著張鐵牛道:“你個賣豬肉的屠戶,窩囊廢!連老婆都看不住,也敢在爺爺面前充大頭!”
被人當眾戳到痛處,張鐵牛不干了,抽出隨身帶的剔骨刀,要跟刀疤干一仗。
“都住手!”落霞鎮(zhèn)吳文虎喝道:“還想不想要榮華富貴了?自相殘殺,倒給官府做了好事,省得他們派兵來剿了!”
張鐵牛和刀疤互相瞪了一眼,算是暫時止戈。
秋田縣韋三清成匪首前還是道觀里的道士,一把山羊胡,兩撇鼠尾須,裝模作樣的穿著一件道袍,眼神里全是老謀深算,“依老道之見,不如先卜上一卦,問過天意再說不遲?!?p> 這下眾匪首都沒意見了,韋三清拿出六枚銅錢,握于掌心,口中念念有詞,而后把銅錢拋在桌上。
“巽卦,利有攸往,利見大人,可在上風(fēng)處卻堵著艮卦,山斷朔風(fēng),風(fēng)水難行,這是大兇之兆!”
原本就是圖個吉利,反倒卜了個大兇之兆,眾匪首只覺晦氣,頓時失了爭強好勝的心氣。
“其實,我倒是有個好辦法。鄙人命犯孤星,三歲時就有道士批命,說我命格太硬活不過十歲,但現(xiàn)在我還活著,說明我這命格連老天都怕。不如,我受累當這個大當家,所有業(yè)障我扛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刀疤抽刀,指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罵道:“放你娘的屁!哪來的雜碎,吃爺爺一刀!”
孟青寧捂臉,“龐飛”這廝也太欠了,要是被人砍死,她就不收尸了,權(quán)當為民除害。
意料之中,刀疤的刀連刀鞘都沒來得及出,就被“龐飛”繳了,這把人命無數(shù)的鋼刀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龐飛”擰成了一根鋼鐵大麻花。
“嘶......”眾匪首倒吸了口涼氣,這人,該不會就是讓黃天霸滾蛋的那位吧?
“龐飛”沒理他們,朝洞口喊了一聲,把孟青寧叫來,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誰要不聽話,我就把他腦袋擰下來,送給你當球踢好不好?”
孟青寧白他一眼,鄙視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殘暴?我是正經(jīng)來辦差的!”
七個匪首嚇得面無人色,孟青寧笑容可掬道:“眾位坐呀,今天能聚在這里都是緣分,不然我還得逐個縣拜訪,累也累死了?!?p> 韋三清壯膽問道:“敢問大俠名號,我們,我們也好知道落到了誰的手里?!?p> 孟青寧道:“落我手里不虧,鄙人乃圣上親封的賑災(zāi)司馬,聽說各位鬧得最歡,這回就是特地來拜會各位的。”
“你是賑災(zāi)司馬?官府的人?”
孟青寧理所當然道:“不然呢?你讓我穿官服滿街亂跑?我還有命與諸位在一張桌上聊天?”
刀疤惡狠狠道:“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噯?此言差矣,我是來與諸位合作的?!?p> 眾匪首十分震驚,但隨后都露出曖昧的表情,韋三清討好道:“大人也想發(fā)財?這好說……”
孟青寧也不解釋:“諸位占據(jù)縣衙,魚肉百姓,按律要誅九族。只是這樣一來,諸位的家眷也會牽連其中,未免太過可惜?!?p> 說起家眷,眾匪首雖然心中悲憤,卻也無可奈何,以他們的力量實難與朝廷抗衡。
孟青寧見他們面露痛苦,又勸道:“常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諸位若能棄惡揚善,助我平息這場天災(zāi),一旦功成,我便有法子保住各位及家人的性命?!?p> 這時靜安縣匪首蔣平嗤笑道:“說來說去就是想讓我們幫你賑災(zāi)?孟大人好謀算??!”
蔣平原是靜安縣衙的捕快,極善隱忍,且手段狠毒,發(fā)動靜安政變的那天,他一人一刀,殺光縣令一家老小。
此人陰險,不好對付,孟青寧盯著他,冷冷道:“要么活,要么死,想活就得聽我的,想死我大可現(xiàn)在就送你一程。蔣平,你的底細我一清二楚,你若安分,我會放你一條生路,你要是執(zhí)迷不悟,休怪我翻臉無情!”
蔣平立刻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反駁。
孟青寧這時正色道:“眾匪首聽令!你們回去后,暫代縣令一職,以十戶百姓為一股,設(shè)立股長一名負責這十戶的吃穿用度,每十股為一隊,設(shè)立隊長一名,股長只對隊長負責。每十隊為一鎮(zhèn),設(shè)立鎮(zhèn)長一名,最終以鎮(zhèn)為單位,統(tǒng)一由縣令管理,調(diào)度糧食,劃撥銀兩,但凡餓死一人,層層追究責任,玩忽職守者革職查辦,弄虛作假者斬立決!”
孟青寧從懷里拿出一張圖紙,上面事無巨細注明了各項章程,譬如人員如何安排,后勤如何保障,每日用糧的份例等等。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盡快按照我的構(gòu)想安頓好百姓,唯有兩條,不能欺凌百姓!不能假公濟私!我會時常派人過來監(jiān)察,若讓我知道你們?nèi)耘f不改惡習(xí),有一個算一個,當場問斬,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