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價格

　　好半響過去，石高遠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屏幕上蘇武那邊的熱鬧，怔仲無語。

　　自己打電話過去是想準備買座根雕送給朋友，預(yù)賀他公司開業(yè)大吉。

　　蘇武那邊接了電話久久不掛，分明也有心思出售根雕?？涩F(xiàn)在電話打著打著怎么就成了兒童游樂園的現(xiàn)場直播了呢？

　　石高遠晃晃腦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過說來那個叫晚晚的小姑娘還真的很萌??！特別是她那燦爛無邪的笑容極具渲染力。讓看到這一幕的人情不自禁地跟著露出笑容。

　　石高遠揉揉傻笑的臉龐，他正想呼叫拍女兒拍得入迷的蘇武，三只眼的蘇建國終于一身清爽走了出來。

　　他手里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字兒在雁雕前排開。

　　有的盒子里裝是純礦石，也有的盒子裝的是些含著雜質(zhì)的粉末，更有些裝的已經(jīng)是標準的顏料。

　　“喏喏……小五小雪，馬叔來給你們開開眼界。”

　　不待兩人回話，蘇建國指著雁雕眼睛上方的絨毛，“看見這些絨毛了嗎？”

　　“看見了?！碧K武兄妹倆好奇地湊過來，“這些絨毛怎么了？”

　　蘇建國神秘一笑。

　　“你們看，雖然總體上飯團看起來是只灰色的大雁，實際上它有很多地方都有其他不同的顏色?！?p>　　“比如嘴巴是鵝黃色的，眼睛是漆黑色的，兩只爪子是褐色的。額，眼睛上方的這些絨毛則是碧綠色的?！?p>　　“馬叔你觀察得還真仔細?！?p>　　蘇雪繞著雁雕轉(zhuǎn)了一圈，找到了蘇建國提到的地方，感概地高高豎起了兩只大拇指。

　　對于飯團身上這些特征，她可是比很多人清楚。沒想到蘇建國只是近距離看過幾次，就記得這么清楚，并且還能恰如其分地繪描在雕塑上。

　　蘇雪佩服得五體投地。

　　蘇建國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這是小意思，木雕匠人的基本操作而已。”

　　說完他拿起其中的一個盒子，盒子里面裝著一顆碧綠色晶瑩剔透的石頭。

　　“看見這顆礦石了吧，你們知道它叫什么嗎？”

　　“不知道?！?p>　　蘇武兄妹倆加上電話那頭的石高遠不約而同茫然地搖搖頭，三人盯著那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礦石，滿臉的迷醉。

　　“真是太漂亮了。這簡直就是顆寶石啊，它叫什么？”

　　蘇建國傲然一笑。

　　“它叫凌雀石，是我在南嶺山脈深處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它的品質(zhì)非常高，看起來幾乎綠的透明。”

　　“原來這就是凌雀石，還真是種寶石啊?！?p>　　蘇雪兩眼放光地湊過來，她仔細看著那顆拳頭大小的礦石，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馬叔你說它是塊礦石，我還以為它是碧綠色的龜苓膏或者綠翡翠?！?p>　　真是朽木不可雕，蘇建國無語地搖了搖頭。

　　“這確實是種寶石。雪丫頭你居然能把它看成龜苓膏，我看是你饞龜苓膏了吧。”

　　蘇雪紅著臉，不好意思地退了下來。

　　“馬叔，你繼續(xù)。”蘇武聽得心癢癢的，趕緊催促。

　　見還有人感興趣，蘇建國點點頭，精神又振奮了些。

　　“最好的染料其實就是這些純度很高的礦石。但是這樣還不夠。我們得把這塊凌雀石磨成粉末，不斷地高溫熬煮，然后過濾沉淀萃取，去掉雜質(zhì)。再加入一些東西去毒性，反復(fù)十幾次后，剩下才是真正的綠染料?！?p>　　說完，蘇建國指指旁邊的雁雕。

　　“它眼睛上面絨毛就是用這種染料畫出來的?？梢酝耆采w木頭原本的色調(diào)。而且周圍環(huán)境適合的情況下幾乎幾百年不褪色，甚至還保留有凌雀石原本的絲絲光澤?！?p>　　碉堡啊！

　　三人聽的目瞪口呆。

　　“馬叔，從采到這凌雀石到制成這種碧綠色的顏料，大概需要多久？”

　　蘇建國遲疑了下。

　　“制成倒不需要多久，也就三個月左右。反倒是采集原材料需要些運氣。很多時候你在山上轉(zhuǎn)上幾個月，也未必能遇到一塊能用的礦石?！?p>　　蘇武聽得兩眼發(fā)直。

　　“馬叔，花費那么久的時間以及那么珍貴的顏料，就為了繪描大雁眼睛上面的一點點絨毛，值得嗎？”

　　蘇雪贊同。

　　見小知大，一點點絨毛尚且耗費那么多，可想而知這么大個雁雕得消秏多少顏料。

　　她看看一邊的飯團，再看看眼前的雁雕，像看到只吞金怪獸。

　　“這個雕塑那么大，如果其他地方你也是這樣子上色，那耗時也太久了，有些得不償失吧。”

　　蘇建國呵呵一笑。

　　“這是我們養(yǎng)心谷一代代流傳下來的手藝過程，和你們每天都必須吃飯一樣，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蘇武默默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語氣很是艱難。

　　“馬叔，如果我告訴你，這種高品質(zhì)的凌雀石拿到外面大城市去賣，可能比你整個家都要值錢好幾倍，你會這么想？還會把它磨成粉末制作成顏料嗎？”

　　蘇建國一愣，下意識地回頭看看破舊的房子，他滿臉的遲疑。

　　“這純度的凌雀石確實不好找，不過它真的那么值錢嗎？”

　　“對，它的品質(zhì)太好，真的那么值錢。”

　　既然已經(jīng)說開了，蘇武也就不猶豫。

　　“馬叔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應(yīng)該知道我從不撒謊的。它真的很值錢?！?p>　　蘇建國愣愣地蹲了下來，習(xí)慣性地拎起旁邊水煙筒，咕咚咕咚的吸著。

　　半晌后，他砰地重重一砸手上的水煙筒。

　　“去他媽的值錢。勞資也窮慣了，無所謂。”

　　“反正養(yǎng)心谷的工匠手藝不能斷在我手里，必須得傳承下去，否則以后到地下可沒臉見老祖宗。”

　　蘇雪回過神，用手捅了捅同樣發(fā)怔的蘇武。

　　“哥，你發(fā)在根雕論壇的帖子挺多人看的，很多人在問這雁雕價格和底料呢。要不我?guī)兔Ω乱幌聝?nèi)容，就加上剛才馬叔介紹顏料的片段吧！”

　　“也行?！碧K武點頭，豎起大拇指給蘇雪點了個贊，“小妹你還挺機靈的嘛，就按你說的作吧！”

　　他的手機一直在提示有新電話打進來，不過剛才看得入迷，也就沒管。

　　石高遠如坐針氈，特別是聽見蘇雪的話后，更是急得火燒眉毛。

　　“蘇兄弟，這雁雕雖然底料普通，不過如果價格合適，我有意想買。你們準備賣多少錢？”

　　蘇武看了他一眼，扭頭望著蘇建國。

　　“馬叔，這雁雕你還賣不賣？這位石先生他想要呢？”

　　“剛才是什么響，什么響？”

　　蘇建國還沒出聲，馬嬸被他砸煙筒的聲音給炸了出來。

　　一抬眼正好看見樂呵呵騎在飯團背上的蘇晚，馬嬸驚得眼睛都差點掉了出來。

　　她一拍大腿。

　　“哎喲，你們幾個大人就這樣照顧孩子的？我真服了，小五你心也真大，不怕把孩子摔著？”

　　說完她連忙幾步跑過去把蘇晚抱了下來。

　　這會小姑娘也玩累了。馬嬸剛把她抱起，蘇晚兩只小手就已經(jīng)圈上了她的脖子，穩(wěn)穩(wěn)的坐到了她的懷中。

　　馬嬸心疼得直皺眉頭。

　　“哎喲，你爸爸還不合格喲?？茨阃娴眠@一身大汗，奶奶幫你擦擦……”

　　她邊幫蘇晚擦著汗邊突然說道：“這么大的聘雁，小五你可不能便宜賣了?！?p>　　這天壤之別的轉(zhuǎn)換讓幾人齊齊一愣，差點反應(yīng)不過來。

　　蘇武反應(yīng)過來，笑道：“那馬嬸你想賣多少錢？”

　　馬嬸手里忙活著給蘇晚擦汗，她頭也不抬。

　　“這么大的雁雕可足足花了老頭子好幾個月的功夫才雕出來，至少得賣兩個聘雁的錢吧！”

　　“聘雁？”電話那頭的石高遠這會已經(jīng)看見了蘇雪更新后的帖子，以及下面瘋狂頂起的回帖。

　　他急得坐立不安，連忙問道：“聘雁是什么？一個多少錢？”

　　“聘雁你都不懂？”

　　馬嬸愕然地看了一眼蘇武的手機屏幕，她一臉的嫌棄。

　　“就是當聘禮的木雁，一個啊我們通常賣88或者99塊，討個好兆頭?！?p>　　“88塊？”

　　石高遠直接傻了眼，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我沒聽錯吧？”

　　蘇武先給女兒整了一些涼白開喝，重新走了回來。

　　“馬叔你的意思呢？”他問。

　　蘇建國已經(jīng)回了神，望著完全被自己砸壞的水煙筒，心疼得臉都皺成了一團。

　　他心灰意冷道：“小五你說了算吧?！?p>　　蘇武點點頭。

　　“那我就按馬嬸的價吧，88的兩倍……”

　　說兩倍就真只是兩倍啊，才176塊這價也太少了點，還不如留著送給晚晚以后玩呢。

　　馬嬸皺眉，剛想開口。

　　“后面再加四個0。”

　　蘇武淡淡加了一句。

　　馬嬸手一抖，一碗涼白開直接潑在自己的大腿上。

　　電話那頭的石高遠一聽這價格反而松了口氣。

　　“兄弟，這價格是不是高了點。畢竟它底子是普通的松樹，放久有可能會被蟲蛀甚至受潮變形。我買來是送人開業(yè)的，不大好出手啊?！?p>　　蘇武淡定地笑笑。

　　“買賣不成情誼在，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有緣再聯(lián)系。我這有好幾通電話打進來，先掛了啊?！?p>　　石高遠差點跳了起來。

　　“別別，兄弟先別掛電話。有話好好說，價格可以商量嘛?！?p>　　蘇武發(fā)在根雕論壇上的貼子原本就爆火，短短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jīng)堆了幾百樓。

　　剛剛蘇雪又替他編輯了一下，加上了蘇建國講解各種染料的制作過程。

　　這下更是火上澆油。貼子已經(jīng)被論壇管理員高光置頂，幾乎吸引了全站人的目光。

　　回復(fù)里盡是一片稱贊，無數(shù)人紛紛詢問這雁雕以及各種染料的出售價格，有人甚至直接詢問養(yǎng)心谷的地址，愿意直接過來商談合作。

　　蘇武這才住了手。

　　“就是剛才的價格。要不是我嬸子開的口，我還嫌價低了呢。如果是我開的價，估計還得翻幾倍?！?p>　　“……”石高遠無語，不過他也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自己根本沒有話語權(quán)。

　　“其實你也清楚自己說的問題根本不是事。”蘇武用手機拍了拍蘇建國凌亂的院子。

　　“這雁雕寓意展翅高飛，無論石先生你是買來收藏或者送人都沒問題。底材普通？我叔這些染料比什么木材都要昂貴了。”

　　“要是擔心蟲蛀自有驅(qū)蟲藥，再者我叔他長年和木頭打交通，祖上也有流傳下來防蟲的法子，所以才敢放心大膽把這些木料放在院子里?！?p>　　“至于怕潮就更不是問題，難道你們那屋頂還像我家一樣漏雨不成？”

　　石高遠明顯不信。

　　“兄弟說笑了。你家會漏雨？是人工瀑布吧。”

　　他望了眼蘇晚，“你女兒身上的衣服我還認得，都是頂級的奢侈品?！?p>　　蘇武不置可否。

　　“所以如果你還覺得剛才的價太高。那對不起，大不了我自己買下來送女兒玩。”

　　“女兒奴?。∧?。”石高遠哭笑不得。

　　他送上百萬的東西出去早晚能收到相對應(yīng)的回報。哪像蘇武送給的是自己女兒，根本沒想過回報。

　　兩者根本沒法比較。

　　“上百萬的買賣，又不是一塊幾毛的東西。兄弟你總得給我時間考慮考慮吧?！?p>　　蘇武理解，“那你慢慢考慮吧。我先接幾個電話?！?p>　　“別別別?！笔哌h哭喪著臉，“兄弟我算怕了你，我現(xiàn)在立即買票趕過去，想親眼看一看實物。先付點訂金行不行？”

　　“那還可以。”

　　蘇武笑道：“你總歸是第一個打電話過來的人，就憑這眼光也值得作朋友。否則我早掛了你電話?！?p>　　頓了頓后，蘇武又開口。

　　“不過我可不保證一定賣給你。在商言商，價高者得嘛。我只能保證同價位的情況下優(yōu)先賣給你?！?p>　　“行。”

　　石高遠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狀況，付了十萬訂金后匆匆忙忙下了線，估計趕飛機或高鐵去了。

　　院子里除了蘇武的手機不斷在顫動外，一片寂靜。

　　蘇武并沒先接電話。

　　“叔嬸，剛才你們也聽到我們的對話。石先生付的訂金已經(jīng)到了我的手機里。你們的支付號是多少，我這就轉(zhuǎn)給你們，可以隨時拿出來用?！?p>　　蘇建國此時很淡定，似乎在他眼里上百萬的交易還不如他的竹制水煙筒重要。

　　他搖搖頭。

　　“我們老兩口哪有什么支付號？而且村子里也沒地方用。你黑子有，你把錢轉(zhuǎn)給他吧?！?p>　　蘇武點點頭，隨手拔了蘇海的號碼，“行。我找下黑子。”

　　馬嬸終于回過神來，她哆嗦著顧不上自己的褲子。

　　“小五，那什么石先生真的給你打了十萬塊訂金？這破……雁雕真值上百萬？”

　　蘇武呵呵地給她看了看手機轉(zhuǎn)賬記錄。

　　“看見了吧，如假包換?！?p>　　他輕輕地拍拍那座雕塑。

　　“這雁雕看樣子可不止一百七十多萬，估計還能漲點。我盡量多幫你們磨點出來?！?p>　　一百七十多萬！

　　這能娶多少兒媳婦？

　　馬嬸直接傻了眼，坐在那里像根木頭一樣。

　　這個數(shù)字她前半輩子作夢都不敢想。

　　“行了?！碧K建國一拍膝蓋，“反正沒事干，我還是去通知大家別亂賤賣山貨吧?！?p>　　說完，蘇建國悠哉悠哉地起身出了門。

　　蘇雪也從蒙圈中回過神來，她使勁地搖著蘇武的胳膊，感概不已。

　　“哥，一百多萬啊，你看馬叔多淡定啊，絕對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p>　　咚！

　　外面?zhèn)鱽硪宦曮@呼。

　　“馬叔，你怎么直直走進水溝里去？酒還沒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