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這位大姐啊，府里的嫡長(zhǎng)孫女，最是聽不得其他孫女被人夸。
錢氏看了鄭明珠一眼，了然地笑笑，沒有說話。
無語，你們都住在正院，路近，來得當(dāng)然快。我來一趟，這山路十八彎的，晚一點(diǎn)不是很正常嗎？鄭明璃心想。
“今兒個(gè)初一，孫女想著要跟祖母請(qǐng)安，早早地就起來了。丫頭粗心，出門時(shí)，重要物什忘了帶。到正院了才想起來。我們就只有折回去再拿。因此給祖母請(qǐng)安，晚到了一些，幸好祖母不責(zé)怪?！?p> 鄭明璃一邊說著，一邊從白芷手上，拿起一幅金棕色大壽字抹額，接著說到：“天氣越發(fā)涼了，孫女兒擔(dān)心祖母，特地繡了這壽字抹額，手藝粗糙，希望祖母不要嫌棄?！?p> 老太太拿起抹額，定眼看了看。只見這抹額是由金棕色緞子做表，絲棉做里，黑緞子包邊做成的。中間最寬處繡上大大的正楷壽字，兩邊窄處，分別用隸書、小篆等各種字體繡上幾個(gè)小小的壽字。
用的材料雖不算名貴，樣式倒是極難得的，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老太太心想。
老太太臉上掛起笑容，對(duì)鄭明璃說到：“璃姐兒有心了。難為你才病好，就給祖母做針線。你離得遠(yuǎn)，來得晚一些不妨事，你的孝心祖母都知道?！?p> “她有孝心？這么久都沒給祖母請(qǐng)安，還有孝心?！编嵜髦槎⒅嵜髁鼷惖哪樀埃瑩屪煺f到。
老太太顏色一暗，正要開口訓(xùn)斥。
“珠兒，不得無禮。你祖母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還不快跟你祖母道歉?！贝筇_口訓(xùn)到。
鄭明珠不情不愿地道了歉。老太太訓(xùn)斥的話收了回去，臉色肅然。
“前幾日病好了些，能下地走動(dòng)了，孫女兒準(zhǔn)備來給祖母請(qǐng)安的。沒成想，大伯母派人來告訴孫女，不要來正院。一則身體剛恢復(fù)，外出萬一病發(fā)，引得祖母擔(dān)心反是不孝；二則正院有喜事，大病初愈的人盡量避開，不要沖撞了。孫女愚鈍，都沒想到這些，還是大伯母思慮周全?！编嵜髁б贿呎f話，一邊感激地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本來在跟身后的大奶奶潘氏，低頭交代著什么，聽到鄭明璃的話后，定眼看著鄭明璃，眼神閃爍了兩下，之后臉色木然。
老太太也看著大太太。大太太眼簾低垂，雙唇緊抿。唇邊的紋路顯得更深了。
之后老太太對(duì)鄭明璃說，大太太做得很對(duì)。大太太打理中饋，懂得多。讓鄭明璃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問大太太。還夸鄭明璃，這一件事做得很好。獎(jiǎng)賞給她，一串碧璽石的佛珠手串。
老太太親自把手串，戴到鄭明璃的手上，然后又看了一眼大太太和鄭明珠母子。
鄭明珠還想說話，被坐在旁邊錦杌上的大太太，擰了一把胳膊后，小聲嘟囔了句什么。后面沒再吱聲了。
老太太吩咐丫鬟金釵擺早飯。大家圍繞著廳堂的圓桌坐了下來。不過大太太和五太太，是在老太太明確要求后，才推推躲躲地坐下。府里新晉的大奶奶潘氏，也是在得到婆婆首肯后，才安心坐下的。
不一會(huì)兒，吃食就擺了上來。鄭明璃定眼一看，主食有有山藥粥、薏米紅棗粥，菜品有清蒸肉沫蛋、拌窩筍、花香藕、吉祥如意卷、紅油素肚絲。
看來老太太跟記憶中一樣，喜歡甜食、素食。鄭明璃心想。鄭明璃吃了兩個(gè)如意卷、幾口素肚絲后，就放下了筷子。
早飯用罷，大家又回到羅漢床邊，陪老太太說笑?；疽簿褪菐孜惶f說八卦。什么原戶部左侍郎高大人，被罷官后，意志消沉。家里沒個(gè)男的主事。高小姐以前多精貴的人兒。沒辦法只有出來拋頭露面主理家事，弄得后面都不好說親。窮門小戶都不愿意娶，更別說正經(jīng)人家了?，F(xiàn)在十八九，都成老姑娘了。
還有什么鴻臚寺卿林大人的嫡次女。聽說她之前跟家里的小廝不清不白的，被送去家廟清修，結(jié)果被一群強(qiáng)盜擄走了。清白肯定沒了，是不是還活著，都不好說。這事兒弄得林大人都沒臉去上朝。這林家的其他幾位小姐，以后說親恐怕都難了。
當(dāng)然有些話題，不太適合未出閣女子聽，她們也就壓低了聲音。
八卦完后，老太太做了最后發(fā)言。對(duì)太太們說，要好好照顧爺們，讓他們?cè)谕鉀]有后顧之憂；教好子女，讓他們?yōu)榧易逶龉?。?duì)小姐們說，要好好讀《女則》，熟悉三從四德婦訓(xùn)。不要做出有違婦德，讓家族蒙羞的事情。
又坐了一會(huì)兒，老太太吩咐大太太留下，其他人散了。
眾人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面的五太太，緊抿雙唇，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帕子。
鄭明璃隨著眾人，最后走出正房。身后大太太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
鄭明璃跟五太太，鄭明玉同路。跟在她們身后走的時(shí)候，聽到鄭明玉跟五太太，似嗔似抱怨地說話。說鄭明珠，最近又新買了什么首飾，今天珠翠插滿頭，金光閃閃的。不清楚的人，估計(jì)以為她是新娘子呢。
五太太聽完后，了然地笑笑。跟鄭明玉說，想要買首飾直說就是，跟自己母親說話還拐彎抹角的。
鄭明玉見到想法被拆穿，很是不好意思，整個(gè)人靠在五太太的身上，一邊搖著五太太的手一邊說：“還是母親了解女兒”。
五太太笑得更歡了。母女倆一路說說笑笑的。
鄭明璃在五房角門處跟她們告別。帶著白芷、連翹往住處趕。
想著五太太和鄭明玉母女倆，言笑晏晏，母女情深。鄭明璃又想起了，自己在現(xiàn)代的家人。她死了，不知道爸爸媽媽有多傷心；還有弟弟，弟弟從小就很乖很懂事，長(zhǎng)大了也很照顧她。知道她不在了，不知道會(huì)怎么難過呢。
想到這些，鄭明璃覺得胸口，像是被一大團(tuán)東西堵住了，很悶，呼吸有些困難。
她記得自己，有買過一些保險(xiǎn)，在賣保險(xiǎn)同學(xué)，一頓小龍蝦的猛攻下。其中有壽險(xiǎn)，保額不少。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應(yīng)該算英年早逝。家人應(yīng)該能得到賠償吧。想到這些，鄭明璃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眾人離開正房后，老太太端著一杯鐵觀音，慢條斯理地喝著。大太太陪坐在下手。終于，老太太放下了茶盞。大太太趕緊把一盤百合酥，放在老太太身側(cè)的炕桌上，讓老太太吃些點(diǎn)心。老太太沒有動(dòng)作。
“母親，媳婦沒有派人去璃姐兒那傳話。我想應(yīng)該是周嬤嬤派人去傳的。您知道，瑾哥兒的事情，她一向最是著緊。媳婦回去一定好好懲罰她。”大太太向老太太解釋道。
“你以為我把你留下來，是為了璃丫頭的事兒？”老太太說到?！耙埠?，這事兒我是應(yīng)該說道說道?！?p> 老太太停頓了一會(huì)兒，接著說：“這事兒，我事先完全不知道。昨天我生氣你也沒作聲。我不管是誰去璃丫頭那說的，總之都是你的不對(duì)。更何況你還瞞著我。要么你是薄待后輩，欺瞞婆母；要么就是管教無方，縱奴行惡。哪一樣傳出去，別人都要笑話我們鄭家?！崩咸恼Z氣有些嚴(yán)厲。
大太太聽完，趕緊表示這事兒是她沒處理好，婆母教訓(xùn)是應(yīng)該的。還連連保證，定會(huì)好好處罰周嬤嬤。要打她一頓板子，好叫她長(zhǎng)教訓(xùn)。
老太太又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茶后，問大太太：“那潘氏是個(gè)怎么回事？”
潘氏，大太太下意識(shí)以為，婆母說的是大奶奶?！伴|福挺不錯(cuò)的。待人大方有禮，難得的是性子沉穩(wěn)、大度，對(duì)瑾哥兒也上心。聽說昨日瑾哥兒讀書到深夜，她都一直陪著?！贝筇氐?。
“沈氏，你以為我老糊涂了不成。你很清楚，我說的潘氏非彼潘氏。你別以為你多年管家，我就是睜眼的瞎子?！崩咸刂氐姆畔虏璞K，語氣十分嚴(yán)厲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