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璃買了三匹紫花布,準(zhǔn)備回去做門簾和窗簾,花費(fèi)了一兩五錢銀子。
鄭明玉看她四姐這么快買好了東西,就有點(diǎn)著急,越著急就越挑不好東西,看哪個(gè)都覺得不好。
鄭明璃在店里面呆久了,覺得有些憋氣。跟她五妹說了一聲后,走出店外透氣。
店外有賣手工藝品的小攤子。鄭明璃走近一個(gè)賣木簪子的攤位,拿起一個(gè)簪頭雕著梅花樣式的簪子細(xì)看。
突然,一架馬車從前頭飛奔過來,瞬間擦過鄭明璃身邊。她拼命躲閃,撞翻了攤子,人也摔倒在地。
然而馬還沒有停下來,繼續(xù)飛馳。車夫奮力拉韁繩,馬車還是一路飛奔向前。
鄭明璃和白芷從地上站起來后,趕緊幫攤主把攤子扶正,貨品擺好。鄭明璃向攤主表示了歉意,并詢問有沒有貨物損失。
攤主說沒有什么損失,都是木頭做的東西,不容易摔壞,況且攤子也不是鄭明璃故意撞翻的,是這駕車的亂來。攤主說,這駕車的肯定是哪家權(quán)貴的刁奴。人來人往的街上,盡敢縱馬飛馳,撞翻路人。
鄭明璃還是很不好意思。為了表示歉意,她買下了十支木簪子。
白芷扶著鄭明璃,往綢緞莊走去,一路詢問小姐有沒有傷著。
鄭明璃攤開破皮的右手手掌,給她看。說只是受了一點(diǎn)皮外傷,不要緊。
白芷一邊驚呼小姐受傷了,一邊咒罵撞倒他們的車夫。她心疼的扶著自家小姐,仿佛她受了多大的傷似的。鄭明璃有些哭笑不得。
快走到綢緞莊的時(shí)候,有一個(gè)長相儒雅,步履匆匆的男子前來詢問。問她們是否看到,一輛翠蓋珠纓的馬車從街上駛過。
她們只在街上,看到過一輛翠蓋珠纓的馬車,就是剛才撞翻她們的這輛。這種馬車很好認(rèn),畢竟平常人家,都是黑漆平頭車。
鄭明璃反問,他找這輛馬車干什么。男子回答說自己跟車夫走失了,現(xiàn)在正在找。
“原來你就是那刁奴的主子。你縱奴行兇,你家的車,都把我家小姐撞傷了,你賠。”白芷沖他吼到,吼完還狠狠地盯著他。
男子看著白芷,不疾不徐地聽她把話說完。之后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鄭明璃,關(guān)切地問:“鄙人的馬車讓小姐受傷了,實(shí)在對不住。不知小姐傷勢是否嚴(yán)重?”
“不過是皮外傷,我并不在意。只是你以后,應(yīng)該管束好自家下人,讓他們注意言行。免得給你招惹禍?zhǔn)??!编嵜髁Э粗媲澳凶右荒橁P(guān)切,就多說了兩句。
“小姐。你也太好說話了,什么皮外傷,分明傷的很嚴(yán)重?!卑总埔贿叧蛑凶樱贿呎Q凼疽庾约盒〗?。
看著白芷神情,男子瞬間明白了。他解下腰間的羊脂白玉佩,遞給鄭明璃,說到:“鄙人的馬車撞傷小姐,理應(yīng)賠償??晌页鲩T在外,沒帶銀兩。這玉佩雖不算名貴,但也值幾兩銀子,希望小姐收下?!?p> 鄭明璃看著面前的儒雅男子,白面無須,劍眉星目,眼神十分清亮,約摸三十歲上下年紀(jì)。他頭發(fā)整齊地梳起,發(fā)上戴著石青色四方平定巾,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素面刻絲曳撒。身量筆直,右手掌上拖著一塊荷葉紋羊脂白玉佩。
那玉佩一看就是上品,通體無暇,狀如凝脂。陽光下散發(fā)出柔和的純白光暈,絕不是僅僅值幾兩銀子那么簡單。
看他神情真摯,是真的很想把玉佩送給自己做賠償,倒是敢作敢當(dāng)。
鄭明璃對他好感度上升了不少,攤開手掌對他說:“我真的只是受了皮外傷,不要緊的?;厝ネ奎c(diǎn)金瘡藥就好。你這玉佩太名貴,我不敢收?!?p> 男子還是堅(jiān)持讓鄭明璃把玉佩收下。鄭明璃堅(jiān)持不要。男子便請她告知家住何處,說會讓母親送藥上門。
推讓之際,便看到兩隊(duì)腰掛短刀的官兵,來到他們面前。
帶頭的男子穿著褐色程子衣,對鄭明璃身邊男子抱拳行禮后,說:“大人,小的找不到老六。便去找了順天府尹李大人。李大人親自點(diǎn)了四隊(duì)官兵,幫著分頭找。前兩隊(duì)人馬,說是在安定門找到了老六?!?p> “胡鬧,這點(diǎn)小事,你還跑到順天府去。”鄭明璃身邊男子呵斥到。
穿程子衣的下人,連連向男子請罪。官兵中的一個(gè)頭目,也過來向男子行禮、解釋。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隙,鄭明璃走回了綢緞莊。她站在門口回望。看到男子腰身筆直地站在那里,右手抓著玉佩別在身后,左手虛扶向他行禮的官兵。秋風(fēng)乍起,吹起他曳撒的下擺,露出里面穿著的玉色中單,隱約可見健壯的下肢。
這人看上去瘦削,身上還挺壯的鄭明璃這么想之后,扭頭不再看了。
所有人在馬車上集合之后,一起向著積水潭出發(fā)。這一回鄭明瑜沒有再坐馬車。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碼頭。積水潭是一個(gè)漕船、貨運(yùn)的碼頭。南來北往的貨物在這里裝船、卸船很是熱鬧。
不過,一到碼頭上,鄭明瑜就打馬過來。提醒馬車上的妹妹們,不能下車走動。說是碼頭上人員嘈雜,都是些販夫走卒、三教九流。大家閨秀被這些人看了去,很是不好。這也是家里老太太交代過的。
他還讓芙蓉她們幾個(gè),把窗簾拉好,照顧好小姐,不要讓小姐被人偷窺了。否則便回稟了大太太,把她們發(fā)賣掉。
嚇得幾個(gè)丫鬟趕緊應(yīng)諾,發(fā)誓絕對按照二爺說的做。鄭明瑜走后,鄭明璃她們幾個(gè)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著,什么也做不了。鄭明玉想把窗簾掀開一條縫,都被玳瑁央求著制止了。這哪里是照顧,簡直就是軟禁啊。
不久,馬車前方穿來互相問候聲,然后就是人上馬車的聲音,貨物裝車的聲音。貨物裝車的聲音持續(xù)很久才停下。
接著,鄭明瑜一聲令下,馬車緩緩地駛出碼頭。聽聲音姨太太她們的馬車,應(yīng)該是在前頭。
回去的速度明顯比來的時(shí)候快了很多,馬車一個(gè)勁地往前跑。鄭明璃在馬車上,緊緊抓著窗欞,生怕沒抓緊被甩出去。
過了大約半個(gè)時(shí)辰的功夫,馬車回到了雙柳胡同。一行人在正門下了馬車?;ハ鄦柡蛑?,就各回各院梳洗去了。
鄭明璃在住處稍事休息、洗塵之后,帶著白芷、連翹往老太太院子趕。
剛從穿堂進(jìn)到院子,就聽到歡笑聲從正屋內(nèi)傳來。
鄭明璃進(jìn)屋行完禮后,就坐在鄭明玉身旁的錦杌上。只見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拉著坐在身側(cè)的姨太太的手夸個(gè)不停??渌龝喾蚪套樱f她夫君有本事,兒女雙全教養(yǎng)又好,以后定有享不盡的福云云。
姨太太則是很謙虛。說自家夫君官微言輕,兒女都不懂事,跟鄭家不能比。鄭家大老爺是通政司佐貳官,位高權(quán)重的;鄭家哥兒又都是讀書的料子;鄭家姐兒都是好相貌、才貌雙全的;老太太才是后福享不盡的。
老太太說家里地方小,逼仄,不比南省地方大,要委屈姨太太了。
姨太太說京城居,大不易。像鄭家這般,在京城還有五進(jìn)大宅子的人家著實(shí)不多。她聽說,有的伯府都是一家子,擠在四進(jìn)院子里面呢。
一溜話說下來,樂得老太太合不攏嘴,眾人一齊陪笑。
鄭明璃看到姨太太,陪著老太太坐在羅漢床的西側(cè)。嘴里還在不停的說著奉承老太太,奉承鄭府的話。
姨太太眉眼與大太太有六七分相似,都長著一雙三角眼。不過,姨太太皮膚比大太太略白些,身材稍胖,整個(gè)人顯得比大太太富態(tài)一些。一身嶄新的寶藍(lán)色葫蘆雙喜紋遍地金褙子,穿在身上,顯得她非常精神。
鄭明璃往對面望去,看到鄭明珠的旁邊,坐著一位穿嶄新蔥綠色寶瓶紋樣妝花長襖的少女。心想這就是姨太太的女兒曹曦了。這曹曦跟自己和五妹都是一年生的,年底也要滿十四歲了。
曹曦正跟鄭明珠在交頭接耳地說著什么,兩人看起來關(guān)系很是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