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境平復,自顧思量來日所行該當何如,身體同一時復蘇,我喚出本命紅燭,紅燭火焰沒有因為象魂回歸有所改觀,也并不因為身受重創(chuàng)減弱分毫,身著青縷衣殘破不堪,卻還能夠勉強使用,只需找到一初生荷蓮,我便有修補之法。
其余法寶或多或少或耗完或損壞,大多都是點燈一脈絕學冥物,元寶冥幣燒紙等祭祀用的物件,好在這家農(nóng)戶孩童并未對我搜身,要是其中一二靈性護主,只怕會傷了樂善恩人。
戶外日頭漸熱,我休于床鋪始終不見那孩童再次出現(xiàn),也不見他口中的阿姐,整間柴房更是無人走過,孩童臨走時將水盆抱走,也不嫌累,若是留在此地與我洗把臉甚好。
孩童既然連那么大個水盆都抱來了,明顯是要照料于我,見我醒來又口口聲聲喊著阿姐,那分明是下意識呼喚家中大人主事之人的本能反應(yīng),所以我理應(yīng)不需要等待這般長時間,便會見他們二人才是。
歇息將久,我身體已基本復原,于是便快步下床,雙手環(huán)抱紅燭自行外出探尋,柴房不會距離主臥太遠,屋外迎頭便瞧見一簡陋漆屋,兩所房屋沖門對立,向外大片田地老牛耕犁,向內(nèi)縱深原野老樹盤根,田地明顯不肥沃,老樹林不長一花一果。
“洞幽深徑?!?p> 百鬼夜行,洞幽深徑,這條道根本不是給人走的道,而是給鬼走的陽間道,排風聚煞氣,洞幽鬼夜行,兩所房屋同那中點站標識,從田野往里走,過了這兩所房屋,遇到的那皆是鬼非人,兩孩童居住在此地,竟然與異類相安無事,此間陰氣竟也不旺盛,不知是何緣故?
我徑直走向?qū)α⑵岱?,所過之處紅燭火冒出騰騰黑氣,皆乃焚燒妖邪殘留氣息所致,看來并非陰氣不旺盛,旺盛而不外散罷了,不過這氣息已有些時日,像是近來并無新鬼夜行。
可能夠歷經(jīng)青天白日曝曬依舊存留至今的妖邪氣息,也并非善茬,我擔心孩童與他阿姐因我到來,劫運加身,本就身處這洞幽深徑的凡人身軀再要遭受無妄之災(zāi)。
“屋中可有人在?”
我立于已經(jīng)被人打開的門前,蘊含長生道境的鐘鼓雷聲本應(yīng)震徹云霄,卻被我刻意隱藏收斂,凝聚于一點洞穿整間漆屋,此地陰氣還未到真正邪煞重息,絕不會有往海渚鬼王臣那般超脫長生的存在,若是真有妖邪作祟,此時也應(yīng)礙于我的到來,倉皇逃竄。
呼吸數(shù)次之后,屋中仍未有動靜異響,我心中存疑,一腳跨過異常高的門檻踏入其中,卻突兀瞧見小土狗趴在地上四足扒拉卻不挪動半寸,吐著舌頭卻不敢叫喚,孩童站在原處,手持水盆聳著肩膀瞪大了眼睛,看著床榻上于他而言恐怖一幕。
床榻上躺著一身穿白色襯衣的年輕女子,身姿曼妙,面容姣好,似乎是午睡剛醒身體異熱,面色紅潤,又可能是緊張呼吸急促所致,出乎我意料的是此人理應(yīng)是孩童的阿姐,卻不像村中女孩,反倒是皮膚白凈,全身透露嬌養(yǎng)氣息,不是玄道佛三門人,只是一尋常女人。
若是同道中人與日常環(huán)境有所反差,實屬正常,大隱隱于市便是這個道理,我見并無大事,便掏出一祭祀元寶用紅燭火焰焚燒,焚燒盡時二道白條頃刻間封于纏繞女子嬌軀的數(shù)米長巨蟒毒牙利口之上,再用紅燭鳳凰木桿輕輕擊打它的噸重蛇鱗身,將它從女子身上驅(qū)逐,蛇首探出窗戶,隨后將盤曲的身體帶出,回歸深山老林之中。
二道白條距離我過遠就會消掉境力,遇水便會融化,蛇乃靈性之物,無善無邪之分,生長至這般并不容易,只怕是無意間闖出山林,偶然來到這所房間,對床榻上女子動手只怕也是因其色欲或是食欲發(fā)作,主動害人之事只在奸佞妖邪,不在世間看似會害人的靈物。
鳳凰木乃百鳥之王棲息木,較之梧桐更為神秘,具有神力,人力雖不可及,靈物卻能有所感應(yīng),鳥類于蛇蟲天生壓制,鳳凰乃百鳥之王神力更盛,驅(qū)趕其回歸山林便是,若再要出山,也不會挑選一處留存百鳥王氣息的處境。
女子仍舊僵硬躺于床,她想要松弛卻難以做到,只因僵持時間太久,神經(jīng)緊繃,一時半會難以恢復。
“莫要一下子松懈,容易頭昏眼黑,惡心嘔吐,繼續(xù)深呼吸,直到身體恢復正常?!?p> 我轉(zhuǎn)身走出門外,隨手關(guān)上房門,蟒蛇脫離女子身體,我方才注意到她于床榻并未穿戴整齊衣物,雙腳在外,衣衫被汗水打濕,長發(fā)濕漉,不宜久視,久視不符合禮數(shù),一切等她緩過勁收拾完全出來再說便是。
“嘎吱?!?p> 房門關(guān)上,貼于門上的二道門神畫像映在眼簾,在尋常人眼中不過一紙的畫像,在我眼中卻是真神神力駐足于此,威勢驚人難以對視。
我側(cè)目望向?qū)α⒉穹块T,雖看不完全,但那門上紅紙畫像一角仍舊被我察覺,我這才明了為何這洞幽深徑兩側(cè)房屋竟能夠住人,為何這百鬼夜行的鬼行道上妖邪氣息不敢外散?大門一關(guān),四道真神神力駐足兩旁,夾道歡迎,小鬼不敢欺,大鬼繞道行,也就只有山林中各類鳥獸會走這條道,時常在此道山林中間來回走動,便造就了青天白日也抹不干凈的陰氣。
我抱拳作揖,加以禮數(shù),站立門旁等候孩童與那白衣女子出門,好讓我詢問情況。
“鐵娃,你先出去,帶人家去找些吃的,別餓著人家。我隨后就來?!迸用τ谑帐白约?,心情過于緊張慌亂,又急于向我表示感謝,擔憂沒有招呼好我,心境倒是純粹,知恩圖報,往往善良意識中,蘊含的就是那超凡脫俗的圣人境地。
“不必麻煩。我問二位幾個問題,問完即可。”
我不愁吃喝,不愁錢財,心思也不在其上,只想著問清楚情況,那喚作鐵娃的孩童驚魂未定,把腦袋探在窗戶上左顧右盼,瞪大的眼睛許是真的被嚇到了。
“那蛇只是貿(mào)然闖入,以后定不會再來,年輕人不必擔心。只是我如何來到二位家中,二位可還有印象?”我一邊寬慰孩童,一邊詢問,那孩童恍惚回過神,抓了抓腦袋回答道:“我昨天晚上在村長家里頭看電視看得太晚了,忘記把牛趕回來,我就把牛趕回來,然后就聽到好像有什么東西塌了,動靜可大了,我就帶著牛跑過去看,然后就看到有盞燈在那燒著,你就趴在旁邊塌了的房子里,也真是奇了怪了,那老牛看到你,就跪在你面前不走了,我把你拖到牛背上,它才肯跟我回來?!?p> 孩童指著田間老牛,簡單明了與我一通說道,我卻反應(yīng)了半天,燒著的燈應(yīng)是我的長明燈,將我背回來的竟是在田地里的老牛,只怕是那象魂入體,生力不息,老牛同樣存有靈智,發(fā)覺我身上自然氣息醇厚,當做某種特殊的東西,要將我?guī)Щ貋怼?p> “那塌了的房子......”
“后來鐵娃將你帶回柴房,又回去尋了村長,告知此事,那間塌了的房子村長已經(jīng)帶人圍了起來,我昨夜聽村長說鐵娃遇到這種事,嚇得連夜趕了過來,生怕他出事遇到什么壞人。”那白襯衫女子收拾完整,從屋中走出,一派青春靚麗,話說完又自覺失禮,尷尬地看著我,我擺了擺手示意無妨,眼神有意放空。
我看得出來她對我有所疑惑,于常人而言,數(shù)米長的巨蟒足以要人性命,不被束縛致死,也被嚇破了膽子,在我面前卻如同寵物一般溫順,境力手段她看不穿,可我大晚上在一墳?zāi)古蕴睦戏孔永锘杳圆恍?,對她來說也是頗為神奇,只是我不愿多說,有意避開。
“除我之外,是否還有其它人在那所塌掉的老房子里?那人現(xiàn)在何處?”我再次出聲詢問,繼續(xù)下一個問題。
“除了你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村長他們也沒有看到其它人在里頭?!?p> 鐵娃從窗戶上翻出來,似乎已從蟒蛇的陰影中走出些許,至少不再那么擔驚受怕,可我卻不敢置信耳旁聽到的聲音,走近鐵娃兩步,再次確認道:“你確定不曾看過其它人?”
“真的沒有?!辫F娃看了一眼他的阿姐,回答道。
我雙眉緊皺,雙手也不由自主緊緊攥住,導致其上青筋暴露,我要問的人是一個死人,一個已經(jīng)死了將近百年的人,她本該在我的封殺符篆波及下,化作沒有威脅的尸體,與我一樣躺在祖宅中才對,可是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整個祖宅中竟就我一人。
那赤眉僵尸呢?
若是它已妖力盡失,尸身此時在何處?若是它仍有余力,又去往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