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夜探賬房盜靈玉
“我是大行家,提筆能作畫,張口即成詩,何人可這般,唯我徐凡塵……”
青云宗墜仙谷,一處水澗旁,粗布麻衣的少年仰臥在青青草地上,左腿彎曲,右腿搭在左腿上,徐徐晃動。少年手邊,歪著一只空陶壺,壺口還有殘余酒液,一點點滴在草地上。
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凌亂的散落著數(shù)十張黃色粗紙,一陣風(fēng)吹過,黃紙隨之飄揚。黃紙之上,哪是甚么畫作,分明是鬼畫符,潦草無比。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筆,萬……萬鬼……”少年瞇著雙眼,話未言畢,長長地打了個酒嗝。
這時,一抹白影緩緩行來,潔白長裙,及腰黑發(fā),為一女子。此女身姿窈窕,膚如白玉,年芳不過二十余,額描赤火,美眸顧盼生姿,正是青云宗大長老墨仙子。
墨仙子揚手,伸出二指將飛至半空的黃紙夾住,美眸凝神一觀,登時黛眉微蹙,這是畫的甚么玩意,白白糟蹋了老娘的符紙。
麻衣少年心有所覺,慌忙彈起身,抬起右手用力一拂,散落四處的黃紙便卷入掌中,揉成一團(tuán),塞進(jìn)衣囊。
“師父,您來啦!”麻衣少年微笑上前,繞至墨仙子身后,舉起雙拳,作勢要為墨仙子敲肩。
“給我起開?!蹦勺踊厥祝沉艘谎圩约何ㄒ坏牡茏?,轉(zhuǎn)而問道:“凡塵吶,身為弟子,該不該為師父分憂?”
少年一愣,拍著胸脯,慷慨激昂連道:“為師父分憂,天經(jīng)地義!”
“唔,乖徒兒,那便貼補一下為師吧,最近手頭有些緊?!蹦勺有Φ?。
少年瞪大了眼,苦笑道:“師父,你打死我吧,記得每年上墳的時候多燒點紙錢給我就行?!?p> “死了倒好,省得整日在我這混吃混喝又不掏錢?!蹦勺幽哪懿恢@徒弟秉性,幽幽長嘆,道:“今夜戌時,你去劍鋒跑一趟,回頭送至靈玉軒,記得動靜莫鬧太大?!?p> 少年徐凡塵無奈嘆息,甚么劍鋒跑一趟,不過是半夜?jié)撊雱︿h賬房行那竊賊勾當(dāng)罷了。冇得法子,誰讓自己攤上這么個不講究的師父呢。人前仙子風(fēng)采無瑕,人后卻教唆門下弟子做那偷雞摸狗的腌臜破事。還有,墜仙谷那處破樓,竟然叫靈玉軒,也虧得師父想得出來。靈玉軒?不若就叫錢軒得了。
“怎么,有難處?”墨仙子見徐凡塵不答,微笑問道。
徐凡塵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道:“又非頭一回,流程早已熟稔于心,無他,唯手熟耳!”
墨仙子欣慰點頭,這才滿意地邁出三寸玉足,快步離去。
見得師父走遠(yuǎn),徐凡塵又仰臥于草地,怔怔地望著氤氳彌漫的天穹出神。這可是師父墨仙子以大神通構(gòu)筑的神符大陣,可御強敵,亦能遮蔽天機,極為了得。
青云宗以劍入道,然則墨仙子是個例外,不修劍道,卻是將符箓一途臻至化境。徐凡塵猶記得年幼之時,翻閱宗門藏書,無意得窺一幅畫卷。畫卷上記載了墨仙子與宗主劍道人的一場切磋。宗主劍道人的劍氣,霸絕無雙,斬天滅地。墨仙子則是赤手空拳,以符擊之,終是略勝一籌。雙方斗法之場景歷歷在目,每每想起,令徐凡塵心潮澎湃,毅然踏上符箓一途。
青云宗內(nèi)部極為和諧,少有事端,以致徐凡塵習(xí)符之余,頗為安逸。徐凡塵天資不差,只是少年心性,玩心甚大。
戌時,萬籟俱寂,唯余山中蟲鳴狼嘯。一矯健黑影躍出墜仙谷,攀援而上,直抵青云宗劍峰。黑影避開巡守之人,甚是熟稔地穿廊繞柱,最終摸進(jìn)青云宗賬房。
輕輕合上木門,假以窗紙透過的昏黃燭光,徐凡塵搓著雙手,如那采花之人得見床上美人一般。
徐凡塵并非初次來此,輕車熟路地繞開整箱整箱的金銀珠寶,躡手躡腳行至賬房最深處,抬手往墻上一塊青石磚輕輕一按,原本平滑的石壁登時露出一道暗門。
入得暗門,其內(nèi)十?dāng)?shù)尺見方,堆滿一只只五彩繡袋,粗略一估,約摸有數(shù)百之眾。繡袋內(nèi),俱是神仙錢靈玉。一只繡袋,百顆靈玉,一顆靈玉,等同白銀萬兩,這是早已約定俗成的。
徐凡塵探手抓起數(shù)只繡袋,裝入囊中,猶覺不夠,又添數(shù)只,直至身上再也裝不下適才停手。
六百靈玉!
徐凡塵咧嘴一笑,心滿意足步出暗門,抬手將墻上機關(guān)復(fù)位。正欲離去,忽聞窗外腳步淅索,有弟子巡夜至此。
“咦,為何今夜賬房未上鎖?”有弟子疑惑道。
“莫不是遭賊了?”另一弟子言道。
“師弟你多慮了,有哪個賊人敢夜探青云宗賬房!”
“小師叔不是常光顧?”有弟子言道。
“哎,小師叔夜盜賬房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走,過去看看!”
聞得弟子言語聲,徐凡塵納悶,自己從未失手過,亦從未被門內(nèi)弟子抓現(xiàn)行,怎就成了公開的秘密?
劍峰試劍石,青云宗宗主劍道人盤膝打坐,吐納星月之精。此人星眉劍目,頂戴金冠,須發(fā)皆白,觀其面容,堪堪耳順之年。此時,這位一宗之主,劍術(shù)冠絕神洲的劍道人正施展天監(jiān)神通,眼睜睜看著畫面之中徐凡塵在賬房內(nèi)挑挑撿撿,甚至還將數(shù)顆靈玉藏于鞋底,難道不怕硌腳么?
“若非我青云宗家底頗豐,怕是早被你師徒二人洗劫一空了!”劍道人揮袖散去天監(jiān)神通,適才靈識告知巡夜弟子離去。
賬房這邊,巡夜弟子得宗主傳音,俱是破顏而笑,轉(zhuǎn)身離去。
宗主他老人家親自傳音還能為何,定是那小師叔此刻還在賬房內(nèi)摸金唄。全宗上下,也只有小師叔敢打賬房主意。宗門族老俱知此事,皆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是不知為何如此縱容?
聞得腳步漸遠(yuǎn),徐凡塵這才心安,收好繡袋,輕輕關(guān)門,大步離去,不忘口中喃喃:“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
徐凡塵以為自己所為無人察覺,其實早已是人盡皆知,只有自己還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