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小城之中遭暗襲
小城街后,雕欄玉砌之九賢宮,乃血魔宗祖師堂所在。宮中居八位長老與一宗之主。九人同門,各有所長,號稱九賢。
在血魔宗這段時日,徐凡塵常居九賢宮客房,因琉璃之故,倒是與矮胖九長老封雍頗為熟稔。九賢之中,封雍排行最末。身為一宗長老,其道行境界不值一提,只是高出徐凡塵一境,如今只在歸真境。然則,此人尤精丹道,所煉之丹,品類繁雜,其效更是匪夷所思。譬如,有那九轉(zhuǎn)靈丹,可助人洗筋伐髓,便是毫無修道之基者服下,亦可直達(dá)煉氣境。還有甘露丸,號稱可生死人肉白骨。更有散魂丹,據(jù)其所言,可毒蝕修士氣府,散盡魂魄,凝神境之下,碰之則死。
除此靈丹妙藥外,亦有可令人狂笑不止的舒顏丸、壯陽丹、白鳳丸,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封雍曾笑言,丹之一道,舍了老祖抱樸子,偌大神洲,幾無比肩者。
丹室,有童子盤膝坐于雕花青銅丹爐四周,齊力施法催動神炎,煉制一爐丹丸。五長老封雍則是斜臥爐畔藤椅,照看煉丹全程。得閑之時,不忘取出書林先生字畫細(xì)細(xì)觀摩,每有神到處,便口中喃喃慨嘆:“書林先生不過一介凡俗,區(qū)區(qū)數(shù)十載,為何能做到這般?”
徐凡塵坐于一側(cè),靜觀其煉丹,聞言后,微微一笑,道:“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yuǎn)地自偏!”
“我輩修行之士,亦弗能無欲無求,終日為瑣事勞形,為道途奔命,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怎堪奈何?”封雍長嘆。
“無欲無求,方能心無旁騖,苦心孤詣。封長老能在丹道涉獵極深,亦是極為不凡的,可為匠人。前輩與書林先生亦算得同道中人?!毙旆矇m笑道。
封雍自嘲一笑:“論修行,自然是我比書林先生厲害,倘若論修心境,我是萬萬比之不得的?!?p> “青云宗有位看門老人,常持笤帚掃落葉。老人家曾言,落葉太多,需時常掃上一掃,方能潔凈。修心亦是如此,只有常打掃,掃去妄念,心才會干凈?!毙旆矇m沉吟道:“不如意的,從來不是人生,而是人心?!?p> 封雍長嘆:“小友小小年紀(jì),便諸事看淡,是否少了銳氣與進(jìn)取之心?”
“或許吧!”徐凡塵輕笑,道:“我雖看淡諸事,卻也一直在符箓一道砥礪前行,積跬步,致千里,至于千里之外,路在何方,管它作甚!”
“好一句管它作甚!”封雍頷首,大為贊嘆。
其實,此次前來血魔宗,還有一事,那便是為琉璃而來。只是徐凡塵并未言明。
二人言談之際,丹爐飄來藥香,想是丹丸已成。封雍肥胖的臉龐笑開了花,兩眼瞇成一條細(xì)縫。丹爐旁,數(shù)名煉丹童子滿頭大汗,齊齊撤去靈力,熄滅爐下神炎。封雍則是快步行至爐旁,口中念念有詞,雙掌流光溢彩,輕輕拍擊在爐蓋之上。此番動作,便為點丹,煉丹之中,最為重要一環(huán),關(guān)乎整爐丹丸的成敗。
待的點丹事畢,封雍適才掀開爐蓋,登時香氣裊裊,繞梁不絕。
“小友,這爐九轉(zhuǎn)靈丹,要是不要?”封雍笑問道。
徐凡塵苦笑道:“我可沒錢,要不封長老贈我百十顆?”
封雍胖臉一抖,瞪眼道:“你小子當(dāng)我這是糖豆?老子一爐丹也就十?dāng)?shù)顆,歷經(jīng)九日方成,光是各種珍貴藥材便要數(shù)百靈玉?!?p> 言罷,封雍轉(zhuǎn)而一笑,細(xì)細(xì)的眼睛眨呀眨,笑道:“你不是謫仙轉(zhuǎn)世么,可有甚么了不得的丹方拿來交換,或者,書林先生親筆字畫也可?!?p> 徐凡塵一笑,輕輕抖袖,有十?dāng)?shù)紙字畫掉落而出。這些,可全是蘇驥在蒼梧郡拿來換酒的。
封雍傻眼,很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原本料定這小子定是拿不出甚么,想要撩撥一番,熟料徐凡塵一出手便是十?dāng)?shù)張,這小子該不會是洗劫了書林先生吧!
其實,這封雍一直龜縮血魔宗,怎知蘇驥只是拿著這些詩詞畫作來換取最劣質(zhì)的酒水。
“封長老打算怎么個換法?”徐凡塵含笑問道。
封雍一窒,躊躇不決,半晌,才面露難色,道:“書林先生字畫固然了不得,可我這九轉(zhuǎn)靈丹,亦絕非俗物。五紙換一丸,如何?”
“你想想看,書林先生一介凡俗,壽元有限,其親筆之作亦是少之又少,可謂可遇不可求。而九轉(zhuǎn)靈丹,封長老還可繼續(xù)煉制?!毙旆矇m笑道:“是以,一紙換一丸,雙方不吃虧嘛!”
封雍自是不肯,又覺徐凡塵言之有理,遲疑不定。此時,見徐凡塵已兀自起身,手拿玉瓶,正一粒粒收走爐中丹丸。
封雍大急,欲要制止,終是心一橫,默認(rèn)了徐凡塵所行。
“罷了,千金難買心頭好!”封雍先是長嘆,而后又面露欣喜之色,將字畫攏在一起,開始細(xì)細(xì)觀摩。其形,如那鰥夫遇寡婦。
徐凡塵見此,不愿再叨擾,又恐封雍悔之,便邁開大步,趕緊溜之大吉。出了九賢宮,沿小城街道而行,本欲前往小乞丐住處。忽然,眼前景象陡變,原本喧鬧街市,化為漆黑月夜。
徐凡塵心知遭人暗算,止步站定,掌心滑出數(shù)張雷符,以不變而應(yīng)萬變。
這時,夜色中走來一年輕女子。此女身著緊身紫衣,玲瓏曲線凸顯無疑。女子并不多言,手執(zhí)雙刃,飛速襲來。
雷符激射,兜頭迎上。紫衣女子不驚,雙刃斬開雷符,只聞得輕微雷響,數(shù)符盡廢。
“這種低級玩意兒,也敢拿出來顯擺!”黑衣女子冷哼,其速不減,雙刃直直刺來。
“彼此彼此,你不也未盡全功,還在試探我?”徐凡塵冷笑。
紫衣女子不答,雙刃飛舞,角度極為刁鉆,一上一下橫切過來。徐凡塵退出數(shù)步,堪堪避開雙刃。那女子不依不饒,刀刃隨即一旋,一刀上挑,一刀直刺,尤為迅猛。徐凡塵近戰(zhàn)勢頹,一時竟有些左支右絀,又弗敢貼身近戰(zhàn),只得一退再退,避其鋒芒。
紫衣女子刀法凌厲,招招致命,顯是歷過百戰(zhàn)之人。
女子見徐凡塵倉惶避退,莫敢近戰(zhàn),不禁暗譏,堂堂謫仙轉(zhuǎn)世,不過如此!
未及多想,一道庚金靈符陡然炸開,金戈之息彌漫。紫衣女子一驚,趕忙揮刃抵擋,而此時,徐凡塵已退至百步之遙,正冷眼望來。
與此之際,又是數(shù)張庚金靈符激射而來,紫衣女子有些抵擋不得。庚金靈符迸發(fā)而出的金戈之息既凌亂無規(guī)則,又速尤快,些許余波刺在女子身上,撕開紫衣,露出熒白肌膚。
那女子冷哼,斬開金戈之息,趁此間隙亦是連退數(shù)步,口中喃喃念咒,眨眼間便身影飄忽,融入黑夜之中,再不見其形。
徐凡塵立足站定,長袖一揮,灑落無數(shù)符箓。諸多靈符宛如枯黃落葉,翩翩躍動,最終形如一黃色大球,將徐凡塵籠罩其中。
紫衣女子使了秘法,匿靈氣,隱入夜,繞至徐凡塵身后,突然暴起,攜雙刃直直一挑一刺。斬開一道護身庚金靈符,趁此時機,一刀刺向徐凡塵后心。
徐凡塵無法感知對方靈氣波動,對于紫衣女子此種戰(zhàn)法,并無良策,只能被動防御。此際,驚覺后方刀刃及身,本欲前沖避開,不料那黑衣女子手中短刃再變,順勢一撩,未及閃躲,臂膀便遭短刃割裂,登時疼痛難忍。
一轉(zhuǎn)身,又不見黑衣女子身影。徐凡塵蹙眉,弗敢大意,掌心符箓不時激射而出,何處有缺口,便補上何處。
紫衣女子一擊得逞,并不戀戰(zhàn),很快又隱入夜色。這種游斗之法,令徐凡塵頗感頭疼,一時未有行之有效的應(yīng)對之法。
盞茶光景,黑衣女子襲殺不下數(shù)十次,每每皆從身后偷襲。久戰(zhàn)之下,徐凡塵業(yè)已身心疲乏,身中數(shù)刀,血流不止。
紫衣女子猶在暗處,冷冷望著狼狽不堪的徐凡塵,淡漠開口:“若是黔驢技窮了,那么下一次,你就該死了?!?p> 徐凡塵依然站立不動,身周符箓流轉(zhuǎn),強忍痛楚,淡淡一笑,道:“姐姐怎的如此心狠,這便要殺我?”
“唔,都到這般田地了,還有氣力貧嘴,倒是讓姐姐有些心疼了呢!”紫衣女子冷笑,卻是現(xiàn)出身形,緩緩收刀于臀后,雙手微抬,祭出一柄形如柳葉般的飛劍。
“去死吧!”
柳葉飛劍環(huán)繞紫衣女子一周,突然劃出一道流螢,極速刺向徐凡塵。
徐凡塵手指一揚,身周符箓?cè)顼w蛾撲火般涌向柳葉飛劍。諸多庚金靈符炸開,登時金戈之息迸射而出,斬在柳葉飛劍之上,傳出刺耳的金屬交擊之聲,另一手則是輕拍腰間流霞玉牌。
登時,數(shù)道人影閃沒,其中一人揚手一挑,擊飛來勢洶洶的柳葉飛劍。待得符光暗淡,適才見得,徐凡塵身側(cè),已立有五人。這五人青繒麻衣,褲腿高高卷起,足上沾滿泥濘,像極了剛從田間勞作而歸的農(nóng)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