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心之遠近
周家豪聞訊即刻趕赴基地坐陣指揮,令常萬福頗感意外,其生死與共、扭乾坤轉的氣魄,更讓他始料不及。
今日一早又一個人打車趕到,按周家豪的推測斗爭前線移至城內,顯然是來穩(wěn)住后方基地陣角,好讓依朵在前方專心應對。
馬鳳山將常萬福偷偷扯到一邊,說:“你這親家夠意思,該出手時一點不含糊?!?p> “我是一百個沒想到,像換了一個人。”
“你還真別不服氣,多虧了老周,大家才有了主心骨?!?p> 吃午飯的時候,周家豪話很少,時不時搖起紙扇,滿腹心事的樣子。
常萬福說:“看你不好好吃飯,不就是擔心依朵那出什么意外嘛,我打電話問一下?!?p> 周家豪卻連連擺手,說道:“咱們得先沉住氣,別添亂,有情況自然會來電話?!?p> “你這小扇一搧,我怎么看著心慌呢?!?p> 周家豪笑了,合起紙扇放下,說:“聽你的,不想了,安心吃飯?!?p> 馬鳳山捅了常萬福一下,說:“個人習慣不同,少見多怪。”
“說句心里話,過去看周親家手拿紙扇,覺得窮繃,在鄉(xiāng)下人面前擺臭架子。如今怎么看都是運籌帷幄、大智慧的象征?!?p> 常萬福左右看了一下,又說:“這若是有酒,我真該敬上一杯?!?p> “喝什么酒,事還沒完呢?!瘪R鳳山埋怨道:“你這破嘴就是閑不住,聽著就有酒味?!?p> 周家豪大度一笑而過。
吃完飯,沒等離開座位,周家豪接到子明發(fā)來的一條信息,掃了一眼,遞給常萬福,人往椅背一靠,展開紙扇搧得十分悠閑。
常萬福邊看邊念給馬鳳山:“有人來店搞事,已徹底擺平,勿念?!?p> “嘿,真按周局長說的來了,這是步步緊逼呀?!瘪R鳳山火氣上來,開始罵娘:“媽勒個巴子,姓朱的,看來不把他拱下臺還真反天啦?!?p> 常萬福半天沒吭聲,眨眼揉搓下頦,問:“親家,以你的判斷,他們不會就此善罷干休吧?”
周家豪“啪”合上紙扇,往桌子上一拍,說道:“現在輪到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啦。別看公安局沒啥動靜,那是證據鏈還有所缺欠,一旦完善所有參與者一個甭想跑!”
常萬福吐出一口長氣,說:“幸好公安有方彬,老丈人發(fā)話了,于公于私都不該輕饒。”
“老常啊,你還別給我戴高帽,你倆的關系也非同一般。放心吧,這是原則問題,換誰都差不了。什么北洼村紅太陽,朱高干的,人作必亡。”
周家豪說得信心滿滿。
“總算透亮了,也多虧周兄指點江山,熬過一劫。咱們好好歇息,晚上我親自操刀做幾個好菜,多喝幾杯?!?p> “酒就免了,這兩天誰都沒睡好,你們二位也抓緊補覺。”
常萬福安頓好周家豪,囑咐同住基地的小柯、胡天、楊光和定遠盡量保持安靜,拉上馬鳳山匆匆離開。
走出基地大院,馬鳳山說:“兩天沒著家了,回去看看也對。只是留下老周一個人,沒人陪不太合適吧。”
常萬福詭異一笑,說:“下午李大夫來訓練定遠,咱倆回避,讓老周同志煥發(fā)一下革命青春?!?p> 周家豪一覺醒來,發(fā)現整個辦公平房內十分肅靜,走出房間,在長走廊里來回巡看一遍。小柯一個人守在監(jiān)控機房,定遠在房間埋頭寫作業(yè),再無他人。
老常和老馬不在,不辭而別,又擔心常萬福那得理不饒人的破嘴,周家豪便推門進了定遠房間。
“周爺爺醒啦,我給您沏茶去?!?p> 定遠拿來茶葉、暖水瓶,又找到周家豪常用的那個保溫杯。在洗涮保溫杯時,定遠用餐巾紙反復擦拭,水沖搖涮,極其認真將里面的茶垢去凈。這個細節(jié)令周家豪感到心酸,想不到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如此心細。
周家豪拿起桌上的課本,一看是初二《語文》,問誰在輔導。
定遠說:“依朵姐和劉洋哥。”
一聽,周家豪連連搖頭:“這倆人跟走馬燈似的,沒個連續(xù)性,重理輕文?!?p> 定遠說:“依朵姐說了,先把數理化和英語補好,語文課讓我先拿新華字典自學,等寒假專門請個家教。”
“高考套路。也對,先吃飽飯,再談理想。不過,從長遠來看,語文更重要,它教你如何做人?!?p> 定遠似乎沒聽懂,睜大眼睛看著周家豪。
“數理化、英語是本事,掌握在好人身上對社會有貢獻,如果在壞人身上破壞性就大唄。所以做人才是根本,明白了嗎?”
定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其實,語文最重要抓住兩點,看明白,說清楚。具體說就是課文能看懂,作文可以把心里想的表達清楚?!?p> 定遠想了想,說:“劉洋哥說我記敘文驢唇不對馬嘴?!?p> 周家豪樂了,說:“周爺爺寫了一輩子文章,告訴你一個秘訣,記敘文也有公式,記住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找你最喜歡的一篇課文,反復研究這幾點藏在哪個段落,按著順序多套幾遍,再對照范文糾正。記住,里面一定有印象深刻的細節(jié)。什么叫細節(jié)?剛才你給爺爺洗水杯,拿紙巾反復擦涮,把這些動作描繪出來,就是可以打動人的細節(jié)。”
周家豪講得正濃,李大夫推門而入,愣了一下,問:“老周?真是想不到你在?!?p> 周家豪知道李大夫在指導定遠假肢行走訓練,卻沒有想到今天遇上了,慌忙起身解釋:“這兩天基地出了點事過來幫忙?!?p> “出什么事?都把你給驚動了?!?p> 李大夫摘下墨鏡,表情不冷不熱。
“有人向稻田里投鎘?!?p> “問題嚴辭重嗎?”
“處理完了,沒啥大事?!?p> 李大夫明顯對此類事情不感興趣,沒再多問,轉向定遠說:“多喝點水,一會兒練習跟腱發(fā)力。”
“你忙,我去看看老常和老馬?!?p> 說著,周家豪多少有些尷尬退出房間。
自從上次領證問題談崩,二人沒再單獨聯系,雖然在其它場合經常碰面,表面如故,但心里的隔閡卻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發(f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