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余斗斗的回憶（3）

　　小斗斗已經(jīng)來奶奶家快半年了，她的一雙手也從原來白白嫩嫩地變得粗糙了。

　　她學會了做飯，為了學會做飯，她的手上被燙傷了不知道多少次。

　　小到一個小紅點，大到一片水泡，好幾次她疼的夜里都睡不著，眼淚嘩嘩地流，可是她愣是沒有吭一聲。

　　 奶奶因為要照顧她上學，又要照顧天天就知道喝酒的爺爺，原本就很累了，一家三張嘴要吃飯，兩個叔叔不僅沒有資助，還雪上加霜。

　　半年前從斗斗奶奶這里搶走的錢沒多久就揮霍一空，又把目光轉(zhuǎn)到到了這間小屋里，每當奶奶給人做工拿了幾百塊錢回來，還沒捂熱，他們就會過來要錢，不給就沒法過日子，奶奶無奈之下只能給他們。

　　因為營養(yǎng)不良，小斗斗已經(jīng)瘦了很多，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她一下變成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

　　她需要的復習資料，學習用品也都沒有錢買，她只能跟著同桌一起看一看。

　　好在余斗斗從小學習跆拳道，骨子里鍛煉出來的韌性，讓她不怕吃苦。經(jīng)過半年的蛻變，她已經(jīng)完全獨立自主了，她早上自己起來做飯，吃完早飯，讀半小時書，然后步行半小時去學校。

　　中午她不回來吃飯，她在學校旁邊的小餐館幫忙打工，同時管吃一頓飯，這樣既讓她節(jié)省了開支，又讓她改善了伙食，慢慢有了人樣。

　　下午四點放學后，她會再去餐館打雜，從四點到六點，基本就是洗洗碗，打掃衛(wèi)生，或者端端菜什么的，每天十五元。

　　餐館的祝阿姨是個好人，她的小餐館原本也沒有打算找人幫忙，有次小斗斗因為實在太餓了，跌坐在她餐館門口，被她看到了，她實在是不忍心，后來她就讓小斗斗中午到她那里吃飯，一個小孩嗎，也吃不了多少，也算做做好事。

　　可是小斗斗不肯平白無故受惠，所以，她中午一下課就會去餐館幫忙，中午時候，也確實是餐館最忙的時候，小斗斗人雖小，干活卻很利落小心，很得祝阿姨的喜歡，于是她又讓小斗斗晚上放學后再來幫忙，每天給她十五元，也算是解決了小斗斗學習用品的問題。

　　半年的時間，她就從一個嬌生慣養(yǎng)，人人寵愛的漂亮小姑娘，變成了一個能自己洗衣，自己做飯，獨立自主的堅強的小姑娘，其中的艱辛，其中的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次夜里，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打濕了枕頭。

　　可是，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奶奶因為壓力已經(jīng)越來越衰老，爺爺自從知道她爸爸媽媽的事，已經(jīng)完全頹廢了，人雖頹廢了，可是脾氣卻見長了。

　　有幾次因為沒錢買酒，他居然還動手打了奶奶，她哭著撲過去阻止，也被打了，至今她的手上還殘留著當時留下的傷疤。

　　爺爺一次又一次的變本加厲，讓奶奶幾乎是撐不下去了，有幾次，她都看到奶奶坐在屋子后面的小河邊，她害怕，她怕奶奶跟她媽媽一樣自殺。

　　所以她只能拼命讓自己快速長大，能夠減輕奶奶的負擔，這樣奶奶就能喘口氣了。

　　也許是看到小斗斗的努力，也許是實在不忍心丟下兒子唯一的血脈，總之，她的奶奶撐過去了，她沒有再產(chǎn)生絕望的念頭。

　　小斗斗越來越堅強，她像一顆暴風雨中的小草一樣，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她遇到過善良的人，像祝阿姨這樣的，愿意伸手拉一把素不相識的自己，她也遇到過惡毒的人，像她二叔三叔這樣的，他們自己不務正業(yè)，每天游手好閑，都三十多的人了，也都成家了，居然還不知道好好過日子。

　　二叔的媳婦被他打得經(jīng)常離家出走了，有一個七歲的兒子，沒人管教，不好好上學，還時不時找小斗斗的麻煩。

　　有時小斗斗晚上回來，早上洗好的衣服被弄得臟兮兮，到處都是泥巴，她氣的七竅生煙，卻也無可奈何，只能連夜重新洗衣服。

　　有時，小斗斗在做作業(yè)，他就一直不停地搗亂，死活不讓她寫作業(yè)，還把她辛辛苦苦做了一個多小時的作業(yè)給撕了，她想揍他，又怕她二叔過來找事。

　　時間一長，小家伙是越來越囂張，發(fā)展到最后，她幾乎每天都沒法好好學習，成績也一下掉了很多。

　　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fā)。最終，小斗斗忍無可忍，將可惡的小家伙暴揍了一頓，那真是慘不忍睹，小家伙被揍的滿臉掛彩，呆若木雞，哭都不敢放聲哭，看她像看閻王一樣，害怕地瑟瑟發(fā)抖。

　　不過，至此也引發(fā)了她與二叔的一場戰(zhàn)斗，小斗斗當時就已經(jīng)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她跟她二叔打了一架，一個剛剛十一歲的小女孩，跟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打起來，你想想該多可笑。

　　小斗斗被打得很慘，嘴角都是血，眼眶也是烏黑的，身上手臂上到處青紫的。不過，她二叔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小斗斗力氣比不過她二叔，可是，她從小練跆拳道，身體有小，靈活，她一下竄到她二叔背后，專門踹他后背，踢他后腿，她二叔也被揍的不輕，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差點腰就廢了。

　　等她奶奶從工地回來時，就看到兩敗俱傷躺在地上，嚇壞了，差點以為出了人命而報110。

　　這次打架，雖然結(jié)局很慘烈，小斗斗在家足足躺了三天才能爬起來，她奶奶是哭的稀里嘩啦呀!不過余斗斗也是開心的，因為她聽她奶奶說她二叔也躺了二天才下床，嘴里還不停喊著：“小兔崽子也太兇悍了!”

　　經(jīng)此一戰(zhàn)，她跟她奶奶的日子總算好過了不少。她二叔三叔沒敢再來跟她奶奶討要那點辛苦錢，小屁孩余偉也再沒敢挑釁余斗斗。

　　她二叔再看見她，也不敢走進，就只能老遠罵罵咧咧幾句，不外乎就是：

　　“狼崽子，在別人家還敢這么囂張，早晚弄死你?！?p>　　小斗斗開始聽了，就想沖過去再打一架，她二叔一看狼崽子又急了，害怕了，嗖一下就跑遠了。屢試不爽，每次都一樣的操作，小斗斗也是醉了，再后來，她也懶得理那個慫貨，光打嘴炮，不敢來真的。

　　不過，她二叔的話還是刺痛了她，是呀，這里不是她的家，是爺爺奶奶家，她是寄人籬下。沒有爸爸媽媽在的地方，怎么能算自己的家，所以，她更加發(fā)奮，一定要強大自己，然后建立屬于自己的家，這是一直激勵她的信念。

　　余斗斗的傷足足一個多月才算好利索。此時她已經(jīng)進入了四年級。鄉(xiāng)鎮(zhèn)小學，人比較少，總共就一個班，還不到四十人，基本都是家境不太好的，沒有能力轉(zhuǎn)去城里的，所以就在鄉(xiāng)鎮(zhèn)混混日子，也都沒有打算上個好初中。

　　余斗斗很清楚她的狀況，雖說她每次當仁不讓的第一名，但是她很明確知道自己想要跟城里學生比，差很多。一來，學校的老師水平有限，二來，她的學習資料沒法跟人比。

　　她將她打工的錢幾乎都花在了學習資料上，鄉(xiāng)鎮(zhèn)沒有書店，她每次都只能托祝阿姨去城里時幫她選一些學習資料。每次祝阿姨都會額外替她多買一兩本資料，她非常感激祝阿姨。

　　每一本學習資料，她都花費大量的時間去學習，每本資料幾乎都翻爛了，她雖然資料少，但每本都吃的很透，自己舉一反三，知識掌握得非常扎實。

　　她骨子里從小被她媽媽培養(yǎng)出來的韌性，在這種艱難的環(huán)境中，被她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只是她沒有了以往的記憶，她依舊怨恨自己的父母丟棄了她。

　　小斗斗十三歲時，身體開始蹭蹭蹭往上長，一下個頭就竄高了不少，甚至已經(jīng)比同齡人要稍高一點，她的跆拳道力度經(jīng)過三年的刻苦鍛煉，更是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她二叔，三叔已經(jīng)不敢跟她正面對抗了，至于她爺爺，那更是被她收拾得不敢吭一聲，更不要說再動手打人。

　　有時她會覺得自己很辛苦，擼起袖子，那一道一道的傷痕提醒著她受過的苦，可是，當她看到奶奶那越來越彎的腰，就又覺得自己這點苦算不了什么，她還小，她得靠自己才能好好活下去，為自己拼出一條路。

　　她有時半夜會突然驚醒，夢里她似乎曾經(jīng)對什么人說過，讓他原地呆著，自己會去找他可是醒來后，卻還是腦袋空空，什么也記不起來。

　　余斗斗十三歲那年，參加了JZ市統(tǒng)一小學畢業(yè)考試，最終她以不可思議的成績，破格被JZ市實驗中學錄取，成為她們鎮(zhèn)里唯一一個進入到縣城初中的人。

　　初中雖然不需要學費，但是各種學習資料卻很費錢，奶奶為此著急上火，她就一直安慰說：“奶奶，您別著急，我可以的，你看，我小學都能打工，到了初中更不在話下了，您就放心吧，我可以的?！?p>　　“好，乖孫女，奶奶不擔心。”奶奶拍了拍孫女的手，她也明白，自己就算擔心也無濟于事，一分錢難到英雄漢，她已經(jīng)七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也干不動了，她又能如何呢。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看自己，照看好老頭，不要讓他們老兩口成為斗斗的負擔。

　　“奶奶，我去縣城上學，周末估計也沒有時間回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p>　　余斗斗非常不放心地叮囑到。

　　“哎呀，放心吧!你奶奶我身體還結(jié)實著呢，去吧，把自己照顧好，我就放心了?！?p>　　余斗斗最終帶著自己的行李，離開了村子，去了縣城實驗中學，開啟了她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