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和黑子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這位既可憐但是可能又有點可恨的灰喜鵲媽媽??吹剿€在繼續(xù)哭泣著,于是倆人干脆悄悄地就飛走了。
它們重新落到一叢映山紅上。珍珠盯著紅紅的花朵有點走神,黑子也不想說話,于是它倆就這樣靜靜地待了一會兒,似乎都需要用現(xiàn)在這樣的安靜來平復(fù)一下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不過,灰喜鵲媽媽尖唳的哭叫聲還是擋也擋不住地鉆進了它們的耳朵。
“黑子?”珍珠輕聲叫道。
“哎!”
“你剛才說起的那個食物鏈,小時候蝦球也給我講過?!闭渲橄肓讼胗终f,“那你說像灰喜鵲那樣吃別人的鳥蛋和小雛鳥,到底算不算是干壞事呢?”對于這件事珍珠心里很是躊躇,大杜鵑的話一直縈繞耳邊,如果這灰喜鵲真是一種總是干壞事的鳥兒,那么它現(xiàn)在的下場好像也不值得自己同情。但是自己卻偏偏心里這么地同情它,這么地替它難過……
“你剛才也看到那灰喜鵲媽媽一直在抓松毛蟲喂那只小胖鳥了!說明灰喜鵲還是抓害蟲的能手。我想它要是去偷吃別人的鳥蛋或者雛鳥,很可能是因為找不到蟲子那樣的食物,實在是餓得不行了吧。”
“這么說,你也覺得它并不是經(jīng)常故意傷害別人了?”
黑子皺著眉頭點點頭,“我剛才想起了咱們家族的境遇。咱們越中巨齒蛉家族之所以隱居到了深山里,就是因為外面的環(huán)境污染的太厲害了,咱們的祖先都已經(jīng)生存不下去了才躲到了這里。但是即使躲到了這里,前些年還是有好多族人都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p> “哦?這你可從沒告訴過我!”
“我聽說那些年農(nóng)民們?yōu)榱俗屘锏厣a(chǎn)出更多的糧食和蔬菜,他們就大量地使用一種叫做‘農(nóng)藥’的東西殺蟲,然后又用很多很多叫做‘化肥’的東西把植物們催得又粗又壯又高產(chǎn)。但是這些農(nóng)藥用多了,他們不僅殺死了害蟲,好多好多其他無辜的生命也被毒死了。最最要命的是,他們殺死了全部的害蟲,但是像黃緣螢家族、你的好朋友老六,可能也包括灰喜鵲這樣靠吃害蟲為生的動物們也是被毒死的毒死,被餓死的餓死,整個世界好像都因為各種小蟲子被殺死而亂了套了!”
這樣的事情珍珠可是聞所未聞,它一點也沒想過人類還有專門毒死小蟲子們的那個“農(nóng)藥”,更沒想到,原來哪怕像不起眼兒的小蟲子這樣的一環(huán)出了問題,整個食物鏈也會亂了套!
“還有更要命的。你知道這些有毒的東西從泥土里滲到水中,好多好多小河也都變成了毒河!所以咱們這族才不斷地搬家,知道最后搬到了大山邊兒的山泉中。那時候可以吃的東西可真少,所以咱們每一年都有很多新生的小沙蟲還是選擇冒著生命危險順著山泉到大河中去闖蕩冒險。所以我想,灰喜鵲之所以偷吃別人的鳥蛋什么的,很可能也是因為實在是找不到吃的了,不然你想想,那么多害蟲吃都吃不完的話,它干嘛還要冒那種和別的鳥兒拼命地風(fēng)險?”
珍珠覺得黑子的話很有道理!黑子不無感慨地接著說:
“幸好現(xiàn)在人類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自己破壞了大自然的問題。所以你看現(xiàn)在的水田里面養(yǎng)著稻花魚吃雜草,有七星瓢蟲、青蛙、蟾蜍甚至還有小螢火蟲幫忙抓害蟲,他們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瓢蟲星星告訴我們的那個道理,只要把自然的力量全都調(diào)動起來,就能找到所有生命的平衡!”
“平衡!又是平衡!”這兩個字在珍珠心里反復(fù)地回響著,它覺得這短短的兩天時間自己好像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這些道理又好像很難捕捉,自己根本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它沉默良久,一直想要理清思緒,但卻有點力不從心。
它有點心煩意亂地摘下身邊一朵花兒用手一下一下揪著花瓣兒聊解煩躁,不過花瓣兒上的斑斑點點卻又讓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哎呀!我突然想明白這些花兒上的斑斑點點為什么這么眼熟了!它們可不就像剛才那只大杜鵑背上的斑點嗎?從前‘夏天’身上也有這樣的斑點,只不過‘夏天’是灰藍色,那只大杜鵑是棕褐色的?!?p> “嗯!它們應(yīng)該是近親吧!你看‘夏天’不就說自己是‘四聲杜鵑’嗎?我聽說過一個說法叫做‘杜鵑啼血’,說得好像就是這映山紅是杜鵑鳥眼睛里流出的鮮血染紅的?!?p> “那是怎么回事?”
“嗯……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一個傳說故事說的就是那個古蜀國的望帝杜宇,對了,就是‘夏天’那個故事里面的那個望帝。”
“哦?那個望帝不是變成了子規(guī)鳥不停地提醒老百姓‘豌豆包谷,快快播種’嗎?”
“嗯!但是在我知道的這個傳說里,那個望帝是被奸人害死的。他死了以后特別思念自己的妻子,于是就變成一只杜鵑鳥天天在妻子的花園里啼叫,叫到嘴角流出的鮮血都染紅了花園里的花兒,但是他妻子還是不明白。這讓他非常難過,所以他一邊啼叫還一邊落淚,帶血的淚水灑到花瓣上,花瓣就染上點點殷紅的斑點。”
“原來是這樣?”珍珠沒想到這漫山遍野的映山紅竟然還有這樣凄美的傳說,“但是他妻子還是不明白那只鳥兒是望帝變的嗎?”
“后來她明白了!所以特別傷心難過。不久她就郁郁而終,據(jù)說她的靈魂就化成了花園里那種染了望帝鮮血的花兒,火紅色的花兒開得漫山遍野,每年杜鵑鳥啼鳴的季節(jié),就是這花兒最艷麗的時候。你知道那是一種什么花兒嗎?”
珍珠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黑子往周遭一指,“看!就是這漫山遍野恨不得把天空都要紅透的映山紅!”
“?。∮成郊t!”珍珠驚嘆著,它輕輕撫摸著身邊鮮紅的小花,“沒想到這故事是一場花兒與杜鵑鳥兒相伴不棄的傳奇啊!”
黑子含笑點頭,溫情地看著眼神里滿是憧憬的珍珠。
“花兒和鳥兒,每年在最美的季節(jié)相遇相伴,鳥兒不斷地唱著亙古不變的哀歌,花兒年復(fù)一年噴勃著生命的艷麗。它們雖然曾經(jīng)生死離別,但是卻用這樣的方式永遠相依在了一起……”
黑子的話讓珍珠心里涌出一種自己無法形容的感覺。它扭頭看向黑子,見黑子也正一直看著自己,怎么突然它就覺得有點害羞了……
兩個人有一小會兒沒再說話。直到珍珠又有了新想法。
“誒,黑子?”它說,“你說為什么一個望帝會有兩個不一樣的傳說呢?”
“我覺得這個‘傳說’的意思不就是很久很久以來流傳下來的說法嘛!所以很多事情傳的時間久了,傳的人多了,總會變成各種各樣不同的樣子吧!”
“那你的意思是說不定我們聽到的這兩個傳說可能都不是那個望帝真正的故事咯?”
“嗯,可能都不是,但也可能有一個是,誰知道呢?不過我倒是覺得正是因為咱們不知道,所以這些傳說才變得神秘而且迷人,你說是吧?”
珍珠點點頭,對黑子的話很認同。
“那黑子你說,‘夏天’也會把它的蛋生到別人的窩里讓別人替它養(yǎng)大孩子嗎?”
“嗯……”黑子稍微想了一下,自己先樂了,“這一點嘛,我肯定它不會的!”
“哦?你為什么這么肯定?”珍珠奇怪地問。
“哈哈!因為‘夏天’它和我一樣是個男生?。 ?p> 這話一出口,珍珠也哈哈地笑了起來。是??!“夏天”它連蛋都不會下,又怎么把蛋下到別的鳥窩里呢?
“哈哈哈哈……”
它們倆一起捧腹大笑起來,沉重的氣氛終于被這么一句俏皮話給打破了。
天色已經(jīng)有些昏暗了,黑子和珍珠現(xiàn)在決定趕緊在周圍找點茅莓什么填飽肚子,然后就得馬上趕回小水洼,去看看那邊婚禮的準(zhǔn)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