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日復一日地下著,烈幽郡,南風郡都如同被魔鬼之爪捏在手心,中了邪一般被封印,沒有人再去管什么麒麟王。
烈幽林外,連靛月樓都暫時閉店歇業(yè),集市被迫提早關閉,商隊撤離,原先肆虐于林中之妖孽,浮浪暗娼,私販之人,干凈與骯臟,善與邪惡,全部都戛然而止。
她仍舊想念那個懷抱,明明就近在咫尺,卻比相隔天涯更要遙遠,嘉和沒再和嘉寧與嘉肆提起容淵,仿佛只是如夢似幻,一場錯了時間的相遇。
站在風雪里的少年,那日緋紅浮云萬里,心動尚在。
但嘉寧是對的,即便在如此嚴寒之時,冬境王的動作依舊越過雪下,跨過烈幽林在鹿陽作祟——先是南風郡發(fā)現(xiàn)三名隱匿在村里的線人,那線人終于供出,冬境打算打通地下靈源,烈幽林本就是寶藏之地,萬物皆可用。以麒麟王的賭場為中心,在地下埋入荊棘刺,那是一種古老的陣法,能夠在任何地方,而能夠熟練駕馭的靈士能夠準確將每一根荊棘刺刺入敵人,這個地方會久攻不破。
嘉肆斷定,若是兩方交戰(zhàn),賭場這個地方定是大本營之一。
烈幽林被大雪封閉,而只要雪一停,總會有兇殘靈獸竄上街來咬死人,若是當街有靈士尚可出力救人,可那白虎從來都是直接闖入民居,夜半將人悄聲無息地拖入深林中,敲骨吸髓。
那些靈怪非食人獸,不過是將人撕裂隨意扔在林中,大雪將他們的領地破壞。靈獸隨人的歷史不過一千年,這場雪激發(fā)了靈獸們的仇恨,烈幽林被霸占毀滅至今,靈獸們早已忍無可忍,但死去的卻是那些無辜的人。
嘉和日日練劍,龍語心經(jīng)讀不下去扔在一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不用手鐲,將許多初階靈術運用自如,但是靈力流動劇烈時那股刺痛仍在,是爆發(fā)的前兆。
仿佛一切都被牢牢鎖閉。
只剩下南風府院子里那片天空,嘉和不再隨意散漫任由自我,練劍之后便將自己沉在靈經(jīng)里。
那個少年的身影變作深藏于心,唯一的光點,只有在夜里發(fā)亮。
如果還能再見。
鹿陽南風府
“啊啊啊啊?。。?!”
一大早,只聽見宮娥的尖叫。
那是一只死掉的海藍獸,完完全全地死了。
碧藍的血四濺,在白晃晃的雪地上四溢,被風凝結成晶瑩的花朵。
脖子朝著一邊被撕裂,歪著頭,面目安詳。
這只海藍獸死在侍女房門口,嘉和剛推開門,身邊的侍女驚叫著后退,慢慢走了過去。
死狀奇慘。
靠近一看,還被剝了皮,血肉淋漓。
“去告訴嘉肆大人,把這地方圍起來,現(xiàn)在不許讓人進來,這件事更不許傳出去!”嘉和看著地面上的東西說。
才不過一月,嘉和便成了這些侍女中的靈魂人物,她樂得其中,告訴她們一些外面的見聞,還時不常領著她們踢毽子翻花繩,寂寞冬日里的消遣游戲。
對于南風府那一套查案辦事的方法,嘉和見了許多次,早已無師自通。
嘉肆到侍女房門口,嘉和正蹲在地上,回過頭來。
玄衣用樹枝挑開海藍獸的肚子,里面五臟六腑空空如也,加上剝了皮,海藍獸只剩一個肉殼。
“都下去!”嘉肆對著留在院子里的人群說:“誰第一個看到的,留下!”
轉眼院子里只剩嘉和,她冷靜得很。
下作,惡心,低級的手段,用一只海藍獸來擾亂視聽,可他們的對手,正是一個這樣的人。
“我早晨一推門就在這兒,海藍獸是東瀾海的神獸,扔在我門前,應是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p> “到處都是血,這海藍獸是在院子里被殺的?!奔嗡習r候。
“不,海藍獸骨頭斷了,這血灑的到處都是,連柱子上和墻上都有?!奔魏陀檬峙隽酥由系难E,已經(jīng)干了,墻上的斑斑點點映入眼簾,她退后幾步,朝著屋頂上望去,飛身上了屋頂,在瓦片上果然還有血跡:“他們是從屋頂上進來的,手法也不嚴密,侍女房雖在后院,也不是沒人把守,把海藍獸扔進來的人不會大費周章闖進來,這件事恐怕是我們自己人做的。”
嘉和神色泰然,靠近嘉肆耳邊。
嘉肆回過身對侍從:“把所有昨夜當值的人都叫到前廳去!”
待那兩名侍從離開,院子里只剩嘉肆與嘉和兩人。
“我不日就要啟程去東瀾海,現(xiàn)在拿這種東西來威脅,再多意思不過是告訴我們東瀾海,也有可能守不住。”嘉肆慍怒,負手而立,可那語氣中卻聽得出失落與不甘:“混蛋?!?p> 這是到南風府之后嘉和第一次見到嘉肆真正動了氣。
微微的血氣混合的泥腥順著風浮起來,涌動在空氣里,嘉和忽然覺得那只海藍獸很可憐。
嘉和說:“不必再查內奸了,查出來也沒用,南風府如今搖搖欲墜,救不回來了。你做的一切其實不過是為告訴南風郡,告訴冬境,這是鹿陽的地方,這個地方有麟嘉肆王子,所以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從南風琦玉死的那一刻你就知道?!?p> 這段沉默的日子里,她突如其來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良久,嘉肆道:“是?!?p> “其實南風府內部早就爛掉了,碧落石被偷,干掉一個麒麟王還有下一個。還有容淵,他也不過是困獸之斗,即便早早醒悟,也會因為麾下無人,力量不足最終失敗。那些勝利是曇花一現(xiàn),人們會知道這個地方不至于萬劫不復,父王真正的目的是守住東瀾海,我們在南風郡大動手腳,一度讓冬境以為我們真將此地當做防線。纏住麒麟王是一策,但在這個時候,東瀾海和其他地方才最重要,比南風郡更重要?!奔魏驼f。
這就是嘉肆動氣的原因,東瀾海或許也不如預計那么堅固,嘉和在心里嘀咕。
“我們沒有放棄南風郡,但這個地方易攻難守?!奔嗡琳f:“當初要再晚一步,就不屬于鹿陽了?!?p> “下一步呢?”
“東瀾海,堂山郡,南風郡失守在預料中,但堂山郡絕對不能,這兩日我就會去東瀾海,你跟我一起去,嘉寧一個人顧不到?!?p> 她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就咽下去了。
“去東瀾海之前我想回一趟神宮,北狄容靖是那個闖入神宮來殺凡宇圣翼的人,而那個透給他消息的人就是夜渝,夜大將軍,嘉寧告訴你了么?!奔魏蛦?。
“我知道?!?p> “不管有沒有證據(jù),這件事我都要告訴父王?!奔魏偷溃骸霸皆缭胶?,嘉寧太冷靜,只認人證物證,可我從心里覺得靈獸宮里那個小侍從沒有騙我,夜渝還做了別的什么,他和容靖若是串通一氣,神宮怎么辦呢?不能再等了。”嘉和語氣極篤定。
嘉肆起初聽到嘉寧如此一說,便知會王后,讓她留意夜渝的行跡,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來。
“無論在哪里都要保護好自己?!奔嗡翆魏驼f:“我相信你,但你答應我,如果太棘手就不要碰,明白嗎?”
“嗯?!奔魏忘c頭,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