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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起鹿陽

第一百二十章 寂明

風(fēng)起鹿陽 伽歡 3768 2021-02-14 19:16:00

  華淵殿

  夜深,容淵還在房間卻還明著。

  他翻開一本靈術(shù)古籍,上面的圖畫很是精妙,一直以來他都喜歡讀關(guān)于這些書。

  “翰城,近日教你的東西,學(xué)會了么?”他問。

  “大部分是學(xué)會了!而且現(xiàn)在在侍衛(wèi)里,我可是最厲害的。”

  “聽說你前幾日和其他侍衛(wèi)比武贏錢來著?”容淵玩味地看著翰城。

  “啊,你怎么知道?”

  “你的戰(zhàn)績這華淵殿里沒人不知道?!比轀Y說。

  “……”

  容淵低下頭看書,他對靈力有一種自然自在的天然親近感,那些大大小小的靈術(shù)有時神秘,但更多的時候就如同下棋,是一種需要謀略和智慧的游戲,純粹的馭靈的快樂吸引著他不斷向著那個世界一再深入。

  其實靈術(shù)除過在必要時候進行戰(zhàn)斗,以及起到保護作用,甚至找不出什么其他的用途,況且這看似絢麗的東西,本質(zhì)是從最簡單質(zhì)樸的靈氣而來,然而靈氣并非無限,有時用一點便少一些,除非另有宇宙力量的注入,否則若將靈氣用于戰(zhàn)爭,那么用于保護的便少了,總歸是一種平衡,需要曠日持久的維系。

  這些年來,他幾乎翻遍了所有靈術(shù)古籍,最吸引他的無疑是鹿麟神族,一種叫做“薄暮之門”的靈術(shù),那是一個能夠抵擋世間絕大部分靈術(shù)的盾牌。

  那是很美的東西。

  “給我圣曦山和鴻牙山莊的地圖。”容淵坐在書桌前。

  翰城將地圖呈上:“王子,時間不早了,不休息一下么?!?p>  “青龍府兵要秘密上山,神都楓宴城的防守也不能放松,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一旦抓住雪人,立即撤退,千懿姑娘會在里面接應(yīng)你們。”

  容淵兩根手指撐著太陽穴,眼睛還是一點也沒有離開眼前的地圖。

  ”千懿姑娘?”翰城有些好奇:“她現(xiàn)在是王子這邊的人了嗎!”

  “是?!?p>  “好身手?!焙渤屈c點頭:“不輸我們男人,反正我是打不過她。”

  容淵抬眼:“你也要努力了?!?p>  翰城眨眨眼,表示疑問,或者是在說“我的能力高低您難道不知道嗎?!?p>  “總之,別想偷懶。”容淵掃過地圖,指著圣曦山后山的一塊密林:“這里有小路,是從前我和海晟上師一同上山時發(fā)現(xiàn)的,昨夜御星去看過,還在,雖險但便于隱藏,就走這里上山?!?p>  “王子,那里都是楓宴城的權(quán)貴,傷了任何一個人都不行,不如我們索性便捉個公子回來,不傷他們便是?!?p>  “也不是不行,楓宴城這一百年來亂象叢生,雖然看上去沒什么大問題??梢坏┮饋恚渲卸际侨菥杆奶幘蚪?,拉攏民間幫派。神君沉迷秘術(shù)無暇顧及,只要表面上過得去,便不會多管。當(dāng)日綠辰一定會到場,你派人盯著他,時機合適時一并抓回?!?p>  “但綠辰法力高強,這要是打起來,可能會傷到他。”翰城指著地圖:“鴻牙山莊雖然很大,可拍賣靈獸的地方并不大,不如這件事交給千懿姑娘可好?!?p>  他提議。

  “綠辰固然厲害,但他不會拼死反抗,他幫助容靖,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是鐵牙前來,而且鴻牙山莊的靈獸拍賣本就是見不得光的生意,他會自保,不會輕舉妄動?!比轀Y說:“你見機行事吧?!?p>  “屬下明白。”翰城道。

  “你去休息吧,有任何事情馬上來稟報我?!比轀Y對著桌上的地圖輕輕一揮,羊皮紙卷了起來:“最近一段時間會很辛苦。”

  “兄弟們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焙渤禽p輕握住了腰間的劍:“只是擔(dān)心,我們的力量是不是真的夠?!?p>  他自小便跟著容淵,因而此刻才會猶疑不定。

  “沒有人一開始就能有無窮力量,那些傳說都是編出來的?!比轀Y看著翰城躍躍欲試的樣子:“即使是容靖,若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走到盡頭,我們一步步按照計劃進行?!?p>  “是,王子?!焙渤巧钪约翰⒉婚L于計謀,也無將帥之才,看到容淵如此堅定,任何時候,只要知曉主君的意思,他都能比主君更加堅定:“屬下告退。”

  容淵靠在椅背上,輕輕揉著眼睛,看了太久的地圖和書籍史冊,眼睛有些酸痛。

  “翰城告退?!彼p輕帶上了門。

  容淵依舊坐著。

  這段時間以來,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找出鴻牙山莊的漏洞上,現(xiàn)在能夠站在自己身邊的,都是一些忠厚,自始至終如一的純臣,御星,南風(fēng)袁,伏聞和丘玥,不僅是要打敗容靖,比這更重要的是恢復(fù)東瀾海的秩序,肅清楓宴城。

  然而容靖的勢力已經(jīng)深入楓宴城的各個角落,從城外的鴻牙山莊,還有城內(nèi)的權(quán)貴力量,現(xiàn)在專門管理楓宴城財政的萬有臺首神,也站在容靖一邊,純臣從來都是為了實際的事務(wù)盡全力,而容靖之流,卻永遠(yuǎn)將一己之私擺在首位。

  一百年來,他成了這個神都中最孤獨的人,容瓔與容和死在修煉之中,縱然時間飛逝,將所有過往的痕跡沖淡,那些最深的,深入骨髓的傷即使能緩慢地痊愈,卻還是好不了。

  走完曲折的長路,仍舊看不到未來,但時間卻是向前流動的,從不等待任何人。

  “王子,你該休息了!一天到晚忙著也要想想自己呀!”

  一個老者的聲音從天頂上響起。

  碧龍從天頂上慢慢游落,在萬靈刃的修煉中,容淵差點殞命,飛甍已逝,而圣曦山上的天池本是碧龍的地盤。但因為北狐變異,無處可去,容淵只好說服老神仙碧龍在自己的宮殿里住一段時間。

  本以為碧龍在天池里住了那么多年,又是老神仙,肯定不會同意給一只狐貍讓出天池,但是當(dāng)容淵將前因后果都告訴了碧龍,沒想到他很爽快地同意了,并且表示自己在天池上住了快兩萬年,早就想換個地方,華淵殿剛好。

  為此,容淵承諾碧龍會盡快讓北狐找到合適的安身之所。

  雖不是靈獸,但自從碧龍來了華淵殿,容淵偶爾還有人聊天,不然整個大殿就太寂寞了。

  這樣長此以往,一人一龍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容淵甚至懶得去想北狐的事,而碧龍在殿里也住得很快活,和從前沒什么兩樣,還可以自由出入楓宴城,認(rèn)識了伏聞和南風(fēng)袁之后,就更不想走了。

  “我們能贏么?容淵王子心思縝密,謀定而后動,我看楓宴城里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容淵看著這位老神仙,也只有在他面前,容淵才能放心地吐露所有心跡,此時他反倒想要開玩笑:“你活了兩萬年,經(jīng)驗豐富,不如預(yù)測一下我和容靖誰會贏?”

  “怎么,你不是向來走得穩(wěn)算的定,還要來問我這老家伙?”碧龍慢慢將頭伸過來,金綠的觸須周圍,幽幽地浮著水珠:“我說了也不算,未來的事情誰會知道,不過你已經(jīng)是所有人的希望了?!?p>  靠在椅子里的人,卻眼睛都沒睜一下,細(xì)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他還醒著,只不過是累了。

  “你睡著了么?容淵!”碧龍濕漉漉地觸須點了一下容淵的臉。

  “真正步入戰(zhàn)局中間,才知道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刃上。”他閉著眼睛:“當(dāng)時少年意氣,現(xiàn)在看來就是小孩子的脾氣,根本不足以支撐下去。”

  “怕了?!北听埌l(fā)出一串咳咳咳的笑聲:“還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我只想贏?!比轀Y說:“沒有別的,但不是贏了容靖?!?p>  “想想神君,他是戰(zhàn)神,輸贏,進退他都明白得很,他從來不把暫時的狀況當(dāng)一回事?!北听堃性谂赃叺那锛苌希骸爱?dāng)然我不敬佩他,也不討厭,只是告訴你,他身上還有些可取之處?!?p>  “父王何時在乎過人命,都是他的棋子罷了。”容淵說。

  “學(xué)學(xué)他的模樣便是,心智篤定?!北听埢瘟嘶文X袋,怡然自得:“如果我沒記錯,你大概三天都沒吃飯了,就算是神祗,也會有累倒的一天?!?p>  “你這個老東西?!比轀Y反手一推:“走開!”

  “要是沒有我這老東西,你會憋出病來。”碧龍動了動自己濕漉漉的觸須,緩緩游向自己的海藍(lán)池:“哈哈哈哈?!?p>  “你好好在池子里待著?!?p>  容淵正準(zhǔn)備離開書房,千秋架上有東西滾落,宛如玻璃珠落在地上,晶瑩剔透的聲音。

  書架上的鹿麟獸頭落在了地上。這些年來,他一直很喜歡收藏鹿麟族的古器,旁邊那只鳳耳瓶,也來自遙遠(yuǎn)的從前。

  那只小鹿麟獸栩栩如生。

  “這是什么東西?”碧龍問。

  “原先鹿麟神族的東西?!?p>  容淵俯身去撿,手指剛碰到那光就更強,將圖案與文字投射在空中。

  “這就是鹿麟文字啊,這寫的是靈經(jīng)啊?!北听堈f:“這秘籍只有一半,但這是薄暮之門!是鹿麟的薄暮之門!早就失傳了怎么會在你這里?五百年了,楓宴城里早就沒有會薄暮之門的人了吧!”

  薄暮之門,一個可以承受無窮傷害的盾牌,一個永遠(yuǎn)不會被打破的,渾然天成的結(jié)界。

  他仔細(xì)閱讀著上面鹿麟頭投射出來的文字,剛讀到一半,那光閃動,便自己熄滅。

  “說不定還有,這是躲在暗處。”容淵將鹿麟獸重新放回書架上,心中疑慮,但最近實在是多事,他也沒記掛:“況且鹿麟的古器本來就靈氣未散,不足為奇。”

  “鹿麟移民還有很大一部分就生活在楓宴城,王公貴族一夜之間落入庶民,流離失所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他們心里未必服氣呢?!北听堈f。

  容淵不說話。

  “你最近很奇怪啊?!北听堈f。

  “?”

  “我聽翰城說你找了個謀士,是個女孩子?”

  “嗯?!?p>  “哈哈!我就知道!”碧龍一搖頭:“你是不是喜歡她?”

  “……”

  “我活了兩萬年,什么沒見過,容淵王子,你已經(jīng)墜入情網(wǎng)了,這么多年你身邊都沒有女子,你肯定喜歡她,要不要我給你出出主意?”碧龍?zhí)裘肌?p>  “就你那些舊日情史沒有一段是成功的?!比轀Y不屑:“你喜歡畢契,畢契為了躲開你都發(fā)動自己雌雄同體的功力變成男人了,你喜歡鹿麟就把人家堵在以太之空里,要你給我經(jīng)驗,那我沒希望了?!?p>  “好歹最終鹿麟也喜歡上我了,就算沒有在一起?!北听埡鋈挥行﹤校骸八俏疫@輩子最愛的女神?!?p>  容淵沒忍住笑。

  “五百年了,我真為你高興?!北听堈f。

  想起五百年前,他看到無數(shù)雙充滿恐懼的眼睛,整座城一片死寂,只有戰(zhàn)車碾壓過廢墟,房屋仍舊在燒著火,噼里啪啦地倒塌,人們紛紛躲在路邊,在冰冷清晨的血腥氣味里,迎接從天而降的新神君。

  容淵是最后一個來到楓宴城的人,從冬境王宮中解禁的時候,冬天早已過去。

  他忽然想起千懿來,方才他真是生氣了,看著她那么倔,他卻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來,看著她,反倒都是心疼。

  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經(jīng)歷過生死之痛的人才有重構(gòu)靈力的勇氣,可是她又是為什么。

  他想不明白,可心卻一直落在她身上,深夜中燈影之下起起伏伏的情緒,也全部都是關(guān)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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