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么相信你?!辈焕⑹鞘咨?,死到臨頭還在掙扎:“萬一你殺了我,我不就什么都沒落著么。”
“你得信我,就憑這昆侖陰毒性劇烈,昆侖陰暴怒之下會產生劇毒,你的傷口已經開始腐爛了。沒人能救你,他們充其量也就是治標不治本,除了我。還有綠辰,你死了之后他怎么辦,他四處耀武揚威慣了,兩天沒有你的做金鐘罩,怕是要被趕出軒轅學宮流落街頭?!鼻к猜龡l斯理地從頭頂扯下一只香榧果扔在徐能的胸口:“你的兒子你就一點也不心疼嗎?”
“算你狠?!毙炷苊偷剡丝谘骸澳愕降紫胍獜奈疫@里知道什么!”
“這就對了,幫誰不是幫呢。我要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還有,幫我看著容靖,他的一舉一動你都要告訴我?!?p> 千懿將手放在徐能的傷口上,慢慢治愈著:“我?guī)湍憷m(xù)命,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p> 暗夜的風從四面鉆進叢林,像是野獸的嘯叫,徐能并沒有答應千懿,她放開手獰笑讓千懿毛骨悚然:“妄想?!?p> “我從地獄來,要回地獄去,從掌管萬有臺第一天起,便做好這樣的準備了?!毙炷芤恢钢钡中呐K,鮮紅的焰火在空中閃了兩下,便消失了,他瞪大眼睛,還未來得及喘息,便咽了氣。
濃烈的燒焦氣味撲面而來。
頭頂上樹林里的鳥被驚起一片,仿佛是什么東西嘩啦一下飛了出去。
“怎么回事?”翰城一步上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這是死了么,怎么就死了呢!”
徐能已然沒了呼吸。
千懿站在翰城身后,只覺得這一切都分外蹊蹺,徐能剛剛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害怕,反倒是更加狂妄,他本來就沒有想要告訴自己任何關于容靖的事情。
就像是……他在看一個笑話。
千懿不信容靖配得上擁有這樣愿意為他賣命的部下。
“現(xiàn)在怎么辦?”洛楓回身問:“這算不算是我們失敗了?!?p> 千懿只想遠遠離開那尸體,她輕輕擦去額角的汗珠,快步走向密林邊緣的那棵巨大的崖柏樹旁邊,扶著樹干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倒是說句話啊?!甭鍡髟囂降貑栔?,從見到她以來,這些事情一直是千懿在拿主意,她不說話,洛楓心里也沒有底,可她的樣子,面色蒼白,眼睛空洞洞地瞪著月亮,連臉上的血痕都沒來得及擦掉。
“一定還有機會,不會就是這樣,這太離譜了。”半晌,她終于開口:“容靖不可能就允許一個這么得力的手下消失?!?p> “千懿,你怎么了……”洛楓看千懿眼眶微微紅了。
“我沒記錯,就是這個徐能,殺了我姐姐?!彼f。
從將徐能帶出鴻牙山莊到現(xiàn)在,她腦海中便都是他追著嘉寧猙獰的模樣,她盡量壓著,可第一看到徐能便覺得眼熟,直到剛剛,終于想起來他就是殺害嘉寧的兇手。
那天晚上,是她名為嘉和的最后一晚,紛亂血腥的戰(zhàn)場灰塵撲面,提著兵器的玄衣和那些嗜血如命的荒原狼纏斗,嘉寧扯著她的鹿麟獸,那靈獸一瘸一拐地跑著,一個人緊緊跟在后面朝著她放冷箭。
嘉和最后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嘉寧,還有,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殺了嘉寧的男人,徐能。
他一直跟在嘉寧身后,直到將她的薄暮之門打碎。
嘉和只聽到嘉寧的撕心裂肺的掙扎的慘叫,她別過臉,外面的濃煙已經升得很高,干熱的灰塵撲進她的鼻子。
“你姐姐,是嘉寧公主么?!甭鍡鲉枺骸拔以缰兰螌幑?,可從未有緣見過?!?p> “嗯。”千懿說:“還好是你攔著我,不然我剛剛一沖動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p> “那我們,要不要回去找容淵王子,今日那邊帶了那么多人,想必此時鴻牙山莊里,該抓的人都已經抓了?!甭鍡髯Я俗к驳男渥樱骸白甙??!?p>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千懿拂去眼底水霧,袖子蹭著下巴擦凈了臉:“一個人待會兒?!?p> “別吧……”洛楓看著千懿:“真的不行?!?p> 千懿低頭笑了。
“怎么,你怕我想不開?”
看著洛楓扭扭妮妮的樣子,她差點被逗笑了:“你去找花映啊,現(xiàn)在不是剛好么?!?p> 聽到花映的名字,洛楓一怔。
他再抬起頭時,千懿已經朝著天池飛過去了。
就算現(xiàn)在回到軒轅學宮,被宥奚看到,她估計會當場尖叫著昏倒。
千懿索性朝著圣曦山頂?shù)奶斐仫w去,那兒是她唯一知道的安靜的,可以一個人待著的地方。
鴻牙山莊
容靖醒來時,鴻牙山莊幾乎成了廢墟一片。
容淵從廢墟中走出,身后的鐵牙玄衣們正在收拾殘局。
“別跟我說今天的事情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比菥嘎湓谌轀Y身后,這樣的奇恥大辱他也是幾百年沒有遇到過,何況自己今日是即使被打得體無完膚,也沒有任何還手的理由,靈獸買賣本就是被明令禁止,可他還是碰了這條紅線,狄世煬起初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從雪人破壞了大祭,容淵插手進來,事情才變得復雜而不可控。
“你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鐵牙幫你善后,你現(xiàn)在需要想的事情是如何向父王交待?!比轀Y背對容靖立著,不動聲色。
“你知道我為父王解決了多少麻煩,這一百年來,靈山四處崩塌,四處作亂的靈獸越來越多,我捉了那些禽獸,剝除靈力,然后送給王公貴族當玩具,我沒有錯?!比菥刚f:“但今天是我輕敵了。不管你用什么樣的方法,今日我領教了。沒有容瓔和容和的這些年,我很寂寞我費盡心機,神君就是不肯把王座給我,但現(xiàn)在你加入了,我覺得有意思?!?p> “我從來沒有把這一切當做是游戲?!比轀Y轉身,眼中寒光一閃:“沒有游戲可以將人命作為籌碼。”
“所以說有生死局。”容靖怒著,但現(xiàn)在也不好發(fā)作,勾了勾唇角:“你自認為手上是干凈的,那是因為有人在替你賣命,這游戲里沒有無辜的人,也沒有不值錢的命,只有輸和贏,還有值得不值得。”
“如果你不是這樣該多好。”半晌,自從上次在鴻牙山莊與容靖險些動手,他就再也沒有辯駁道理的興趣:“如果你不是這樣,我還可以讓你叫我一聲哥哥?!?p> 暗夜沉沉,霧氣從四面爬向圣曦山,潮潤的風從海的岸邊吹來,月光如蒼雪墜落,山林中隱隱傳來空幽的狼嘯。
容淵看著容靖,冷風將細小的雨滴吹進他的領口,悲歡離合與天機人心,很難再真正去相信誰。
沒有羈絆,已沒有牽掛。這些年來,在欲望一點點淡去的同時,所有的信念也一并淡去,但血緣是永遠無擺脫的羈絆和牽掛,每次看到容靖,這種想法就會無可避免地跳出來。
“連你也這樣對我。”容靖沒有像往日一樣言辭尖刻:“你有什么資格成為我的哥哥,你和我,本就是兩種人,你是王子,我是個錯誤,我本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p> “我從來沒有將你當做錯誤!!”容淵說,他頓了頓:“直到剛才。”
有些東西并不會因為受傷便消失,反倒會因為狂暴的壓力的傷害變得更加強大。
容靖望著容淵,卻突然想起徐能的那句:“神宮本是最爾虞我詐之地,”
“你出生在神宮里,至少安佑王妃在你身后。我與你不同,你難道不明白么,蒼婭本應該是我的母妃,可是即使我在荒原上,也沒怎么見過她,她去世的時候父王甚至沒有去看過。那時候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世迦神君。”
蒼婭病逝之后,從極寒荒原上送來了一枚形狀奇異的銀狼,留下蒼婭的一句話。
在沒有任何辦法的時候,才你打開銀狼,直到今日,他仍舊不知那銀狼里究竟裝著什么。
“你還是這個樣子??!”容淵只覺得失望:“即便你成為永生之神,你也不會感激任何人,這就是你!”
“我只想要打敗你,無論能不能成為神君,我都想要打敗你。”容靖發(fā)狠:“我沒有人可以復仇,除了你?!?p> “你還不明白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比轀Y怒目而視:“不自知的東西,我根本就不在乎輸贏?!?p> “你最高貴,楓宴城里的人都喜歡你,你就是能夠帶領世迦族繼續(xù)向前的天選之人,可那又能如何!難道不能改變的,永遠不能改變!絕望難道就是絕望!永遠不能改變嗎!”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
“我再也不是那個卑微的小男孩了!”容靖冷冷地說:“我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