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剛好是蛋蛋回出去遛彎的下午,他不在。
柳神英在餐桌邊,獨自一人,坐了好久,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張?zhí)柗艑W(xué)了,開門進來,看到他在那里,驚訝一句:“你好了,不是說明天才能出院的嗎?我和爸爸……”
“太陽!”柳神英忽然喊了一聲,朝她伸手。
張?zhí)栃念^一震,本能地覺得我不該過去,眨眼之間,她卻已經(jīng)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
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眼淚落下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見不到康遠聲,也見不到康靜了!我那么努力熬過了地獄般的五十年,五十年啊!我不是沒有記憶,我不是一塊死肉??!所有生不如死的時刻,被人當(dāng)做畜生,當(dāng)做塊死肉羞辱欺負(fù)的瞬間,我心里只有他,還有她。只想再見他一面,再見她一面!”
“哪怕她不要我,他封印我,我再回來,還是想再見一次,就一次……”他說,眼淚落下,一滴又是一滴。
“就算沒有回答,一句話都不跟我說,見一面就好。沒有,什么都沒有,我真的是魔王嗎?他真的這么想嗎?她也是這樣想嗎?都不用,不用,一面,一面。”
他抬起頭看向張?zhí)?,眼睛已?jīng)變得血紅,眼淚好像都變成了紅的,一滴,一滴,接著一滴。
“就一面,一面,再也沒有了,沒有了……”他垂下頭,聲音都變了調(diào),一邊說話,水打在他面前,那已經(jīng)分不出究竟是什么了。
“我要的只有他們!別的什么我都不要!仙能,金丹,仙哥,高溟……我的親人,我的唯一,我……”
話說到一半,他抬頭看向張?zhí)?,頭是想要求她摸他的樣子,眼睛對上她的剎那,卻忽然害怕。
張?zhí)栥读艘幌潞螅约憾紱]想到地伸手捏了他的臉,雖然是罵他,聲音卻是溫柔的:“柳神英,你好傷人啊。你要傷我到何時何地才甘心呢?”
“太陽……我……”
“一定要我也完全不見了,你才會像對康靜,康遠聲一樣知道珍惜我,才知道愛我嗎?”
“柳神英……”她伸手摸了他的頭,他的眼睛,他的唇,一一摸過,他這個人雖然在她腦子里沒有了,但手指摸到他的感覺,那種純粹身體的記憶,都在,都還在的。
一一摸過。
她說:“世間的無常才是永恒,愛我,好好愛我,用你剩下的所有生命?!?p> 不然……
沒有不然。
張?zhí)柺栈厥郑幻膊荒笏?,站起來,她看到了桌子上他的轉(zhuǎn)學(xué)申請,知道他和仙哥馬上就可以出去了,所以也沒時間等了。
“你餓了,蛋蛋回來讓他做飯給你吃,我?guī)Ь迫リ惛缂伊?。”張?zhí)栒f完,拿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禮物,出門,走到門口,她的手被人碰了一下。
她聽到他的聲音:“太陽。”
“柳神英?!彼仡^看他,目光如海,沒風(fēng)的日子里夕陽下的海,一眼看去,他在她的視線下愣住了,傻乎乎的樣子好像一個小孩子。
“我走了?!彼f,關(guān)門離開,拿了好多好多的東西。
走下去,快出樓梯間的時候,蛋蛋回來了,看到張?zhí)?,他問:“出去啊?!?p> 張?zhí)桙c點頭,算是應(yīng)付。弄完,她要走的,一個工具人,也沒什么好說的對吧。走了兩步,張?zhí)枀s回頭,看到蛋蛋扶著扶手上樓梯。
十六歲那年,冬天時候,鎮(zhèn)子里阿婆掉池塘里了,蛋蛋去救,人是救上來了,腳泡了太久的冰水,弄壞了。不然干嘛讓她頂職,家里就兩個人,總要有人出去賺錢嘛。
張?zhí)柨吹疆惪臻g里,工具人的蛋蛋扶著扶手艱難上樓梯,看了一會,她喊住他:“爹?!?p> “哎?!钡暗盎仡^。
張?zhí)柨此麊枺骸澳阏f我和蠻蠻吧,是談戀愛嗎?還是我給他當(dāng)媽呢?!?p> “蠻蠻是誰???”蛋蛋問。
張?zhí)栃π?,覺得自己太神經(jīng)病了,居然跟這個蛋蛋討論蠻蠻。
笑完她要走,蛋蛋卻在她身后說:“蠻蠻是誰我不知道。不過,太陽啊。人都說父母恩重如山,其實回頭想想,孩子對父母就沒恩了嗎?他聽你的話,看著你,沒理由地就喜歡你一個,都不是腦子喜歡,是整個人啊,不知道怎么就喜歡,就聽你的,多好啊,多難得啊,到哪找啊,對吧?人這一輩子啊,到哪找這么個人???”
蛋蛋說著,搖頭上樓,邊上樓邊是講:“咱這一世,誰真欠誰什么了???都是一樣的,我對你好,你就對我好,都一樣的?!?p> 張?zhí)栆恢甭犞暗暗脑?,到他說完,然后轉(zhuǎn)身,堅定地走向了陳哥家。
與此同時,另一邊……
蛇醬一個白蛇擺尾,山一樣的巨蛇擺尾同時,紅信子還在吐閃電,雙重攻擊……
即便這樣,小籽原本還是可以擺脫的,一個劍陣,他的幸運變?yōu)樯让娣雷o,擋住之后,一串靈氣彈打出,直撲帶著火焰朝他撲來的龍醬。
火攻不行,龍醬一個擺尾,就是致死量的水淹浣熊。
可是……
即便這樣,小籽還能應(yīng)付,他當(dāng)然已經(jīng)受了傷,大尾巴都已經(jīng)燒爛了半截,小黑臉上還有一塊流血的傷口,別的地方,肚子上,腿上,這些太多就不用說了。
即便這樣,小籽還能應(yīng)付,唯一,唯一……
“??!”將要閃避時,小籽忽然一聲尖叫,腿被纏住了,是根本無法掙脫的粉色史萊姆,那么漂亮水晶一樣,卻是完全無法用物理規(guī)則去界定的東西。甚至高溟的神器七彩霓虹燈,對秦北都是有用的,對這個史萊姆……
你就算把山烤熟了,他也是一口包下,瞬間就消化了啊。
小籽被拖到地上,肯定是沒有還手機會的,蛇醬和龍醬是能量和物理攻擊雙百分的高手高高手,頓時對著他一頓狂揍。
瘋狂之中,忽然一聲慘叫:“大鯊魚!”
寶石都已經(jīng)掉進的大鯊魚,聽從主人命令,飛身護住小籽,就是它寶石都沒有了,抗住攻擊,落到地上都是血紅色的砂礫。
砂礫之外,高溟噴出一口鮮血,抬手放出一個神獸:“狂野大鱷魚?!?p> 東西才放出去,聽到“嗷嗚”一聲,大鱷魚就被蛇醬吞了。
這……
這是不是修魔了?
這個時候,高溟根本沒空想這個。
大鯊魚已經(jīng)要扛不住了,而到此時神獸被吞,他忽然發(fā)現(xiàn)蛇醬和龍醬雖然還會時不時發(fā)出攻擊,但史萊姆胡可一直是在邊上旁觀狀態(tài),這是……
要放他們一命嗎?
高溟心想,忽然間粉色史萊姆變成一張臉,露出冰冷笑容,胡可漂亮但帶著一絲讓人不悅的尖銳感的聲音從史萊姆身上傳來:“是的,我們沒盡全力,因為你們已經(jīng)死定了,而我……”
粉色史萊姆旋轉(zhuǎn)變得巨大,讓人不舒服的漂亮聲音回蕩在整個山谷:“喜歡看人痛苦?!?p> “看著你的朋友慢慢死去吧!”
胡可說,史萊姆包住小籽,將他吞入腹中,粉色滲入了他的黑爪爪,高溟知道他會被溶解,大叫著飛身要救,卻在此時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胡可方才跟他說話原來是欺騙,話音落下,他已經(jīng)被邱尚金屬鞭一樣的劍給纏住了,劍在他脖子上緩緩縮緊,他聽到胡可的聲音:“你們會一起死,浪不浪漫?”
高溟感到血涌向他的頭頂,隱約之中,似乎聽到還有別的人在喊:“胡可!你這個瘋子!這個高溟我要活的!他身上好多法寶呢!”
哦,我身上好多法寶!
哦!壞了,我身上還有仙哥的通路呢,這下要是死了,仙哥和柳神英怎么辦?他們……
都管不了了,我覺得我要死了。
我覺得我已經(jīng)……
要死了。小籽聽到身體被溶解的滋滋聲,這一刻他已經(jīng)不會感到害怕,問心無愧就無所畏懼。
直到此刻,我還是如此的!
我并不害怕,從來都不會,從來……
啪嗒!
他忽然聽到一聲,好像是自己掉到地上的聲音,而且聲音有些大,好像他身體很大,不是小小的浣熊,是很大的人一樣。
他試著抬頭,第一下沒能夠,第二下,他想要起身時,有人伸手拉他。
那人把他拉了起來,上下打量,好好看一圈后。
仙哥抽出自己褲腰帶上一把西瓜刀,遞給小籽,說:“醫(yī)生,你看起來像是會砍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