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大鯊魚吐露心聲

　　高溟從沉沉昏睡中醒來。

　　看到一只迅猛龍。

　　“妖怪??！”他大叫一聲，險些啟動法寶去打。還是身體太虛弱了，頭一秒啟動法寶失敗，他再看那只迅猛龍，那只迅猛龍也看著他。高溟覺得迅猛龍臉有些眼熟，更重要的是他睡覺這個屋子里還有柳神英家的驢、狗和倉鼠。

　　真是習慣了這種拖家?guī)Э诘母杏X。高溟想了想，雖然有些冒昧不過小聲問道：“難道說是嫂子？”

　　“正是捕快張?zhí)??！睆執(zhí)栔v完，穿了這身衣服好多人類該有的正常反應她也就沒有了，沒在意地拿了湯藥過來給高溟吃。

　　高溟從她手里接過湯藥，喝兩口，感到胸口還十分疼痛，他忍不住捂胸叫了一聲。

　　叫完，他看張?zhí)?，她低頭看他，搖搖頭嘆氣，不是特別溫柔的樣子，看著有些不耐煩，還有些難得理他了，不過就這么個樣子，她還是照顧著他，拿手里才擦了桌子的抹布擦了下他嘴后說：“秦道長用天眼看過你了，說你這次受傷，金丹都損了。湯藥里加了神行山的猛藥，你喝下去難受是應該的。但良藥苦口……”

　　她話沒說完，高溟點頭，忍著痛把一碗藥喝了。

　　藥喝完，張?zhí)栠B忙從他手里接過了碗，抹布又給他擦了下嘴后，拿著碗到一邊。她轉(zhuǎn)頭見高溟還是坐著，過來的時候從房間里坐著聊天的炕上拿了個靠枕過來，給高溟枕上。

　　高溟一下心動，道謝過后，忍不住說：“嫂子，你好善良?！?p>　　“我是捕快嘛?！睆?zhí)栯S口說了句，給高溟枕好了背，時間其實挺晚，還是晚上，她到那邊聊天用的土炕上，坐下，坐了會累了，就抱著碗和珊瑚斜躺著休息。

　　高溟見她只是休息，不是睡問她：“柳神英呢？”

　　“秦道長找他談話，去應付了?！睆?zhí)栔v，說話時，她累了，眼睛都閉上了。高溟想了想，對她說：“你若是累了，叫別的人來照顧我就好了?！?p>　　“還有誰??？浣熊??？”張?zhí)栒f話，忍不住笑了。笑著她回頭，看到高溟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有些不忍心，這才講：“秦道長一來，弄死好多人，今天除夕啊……哎……”

　　忍不住嘆了口氣，張?zhí)枦]往下說了。

　　她不說了，高溟卻也明白了。明白了，他想了會，問張?zhí)枺骸澳憧粗孟癫皇呛荛_心?！?p>　　怎么開心呢？

　　除夕夜照顧一個本來就不大喜歡的人。

　　倒也不是……

　　張?zhí)枔u了搖頭，眼睛看外面，沉沉黑夜，冬日的神行山北峰上，雪停了沒有風的時候，安靜得好像自己的呼吸出來都能給外頭的夜給吸了。

　　搖搖頭，她又搖搖頭，好久，高溟又問了她一句：“嫂子，你是不是想回家？”

　　“怎么不是呢？”張?zhí)栒f，一下想起那異空間里的蛋蛋，心痛了一下，道：“除夕夜，我爹還在牢里呢?！?p>　　“他要出來不是隨意嗎？”高溟講。

　　張?zhí)栆幌掠行┫胄?，沒有笑，她看著窗外的黑夜：“他要出來是隨意，但他出來了，你們怎么辦？”

　　“哎，都怪這糟糕的規(guī)則?！备咪橹v，才講完他就覺得自己講錯了，去看張?zhí)?，她卻好似并不在意，看著窗外，挺大個子長得也普通，讓人完全沒有要去憐惜要去疼愛感覺的女人，癡癡望向一邊的樣子也不好看。

　　不好看，她不夠好看，好像就這一個缺點，其他的……

　　高溟忽然覺得自己不好，這下是覺得自己真的不好了。

　　“是挺糟糕的?！?p>　　思緒之中，張?zhí)柾蝗徽f，說完，她看著窗外兀自笑了一下道：“若沒有這個，我在清古鎮(zhèn)好好當我的捕快，他和你，還有仙哥，愛去哪去哪，該多么痛快，該多么瀟灑。哼……怎么不糟糕呢？”

　　的確如此，想去哪去哪，愛干嘛干嘛。

　　今天往祝融山空投一千枚真漢子，明天又血洗了**山。哪里不是快樂，哪里不是亂來，哪里……

　　都是一樣的，一天一天，當慣了被人罵給人趕的魔教三子，好些事就可以不想了。什么修行，什么云夢驚，什么仙門，什么……的什么……

　　高溟忽然間懂了過去的柳神英，懂了他跟自己一塊亂來時總是想著康遠聲的原因。

　　懂了……原來前面好多年的快樂，都是逃避，都是麻醉，都是身后站著一個程珊瑚，長相和手都毀了的男人，沉默看著，看著他們，小孩子一樣。

　　“三人之中，我跟師父感情最淺?！备咪橥蝗徽f，講完，他低頭看到他自己的手又回來了，忍不住伸手撫摸，摸了一會，他說：“我的佩劍是大鯊魚，兵器榜排名第三的名劍，前面在云夢驚的時候，我劍術不好，老師和門主都逼過我，弄到后面，一說練劍我就不舒服，渾身難受，有的時候還會把大鯊魚拿出來罵，哎……一個死物，罵它做什么？”

　　悠悠道來，高溟輕聲笑了下，轉(zhuǎn)頭看去，窗外是漆黑一片的群山，山形不同，但清寒孤獨難道不是一樣的？

　　“直到上了萬佛頂，拜入師父門下。我修行不好，早就放棄了成仙，只想得了金丹，能多幾年逍遙就是幾年逍遙。他有意指導我，我也是不聽，聽了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p>　　“哎……”嘆了口氣。

　　高溟搖搖頭，又笑了，笑著說：“他唯一一點，讓我覺得好就是不逼我練劍。頭回他想知道我們?nèi)四芰?，讓仙哥和我對打，呵呵……嫂子你是跟我們一塊上過和氣道的人，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

　　高溟說到這里斷了，看張?zhí)?，張?zhí)栂肓讼?，問：“仙哥暴打，大鯊魚給你扛著？”

　　“怎么不是？一把劍，死物而已，好像它是個人一樣，還是個哥哥，照顧我，體恤我?！备咪閾u搖頭，又笑笑接著說：“到今天還是如此，一直如此。哎……”

　　再嘆一口氣，高溟閉上眼睛。

　　“師父說，就這樣吧。這世上的事總是如此，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看那劍也挺開心的。人活著，開心不就好了嗎？”

　　“人活著開心不就好了嗎？”

　　高溟張開眼睛，卻落下一滴眼淚：“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一個人要啥也不想也開心，原來他身后還得有另一個人。哎……我好想我?guī)煾赴?，他如果還活著該多好，我就可以一直當小孩子，當我的大鯊魚高溟?！?p>　　“嫂子啊?！?p>　　掛著一滴眼淚，高溟看向張?zhí)栒f：“你想回去過年，我送你回去吧。怎么著都送你回去，就是你啊，可別扔了神英。他是愛你的，真心實意，別人不知道，我知道，其實在海亞那會我就知道了，哎……我就知道了?！?p>　　其實還挺感動的，張?zhí)枦]想到自己還能有跟高溟交心的這么一天。

　　就是……

　　“你送我回去，打算怎么送？”張?zhí)枂枴?p>　　“小青云?！备咪檎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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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星云癍？”高溟講，說完，他看張?zhí)柎┲该妄埰み€笑了，說：“反正你這個皮衣……”

　　話說一半覺得自己受傷還亂說話真的心大，他不講了。

　　張?zhí)枔u搖頭，真是懶得看他了，閉上眼睛說：“你和我都還是老老實實等你的柳神英回來吧?！?p>　　講完，張?zhí)栭]上眼睛，真是懶得跟他交心了，休息了一會，卻聽到床上有人小聲說：“是你的柳神英哦?！?p>　　“高溟！”

　　高溟不說話了，窩回去睡，睡一會他覺得被子里熱乎得有些不對，伸手去摸，扯到個東西，扯兩下扯出來一個大尾巴。

　　浣熊冷眼看他，更冷一句：“把你爹塞回去?！?p>　　高溟傷重不該違抗他，趕緊地把他給塞回被窩里去了，就是塞回去之后，他想想前日上神行山的情形，一下有些受不了，對被窩里的浣熊講：“小籽，謝謝你?！?p>　　“謝謝有用，錢是啥？”被窩里浣熊悶悶說，高溟聽了要笑，不過才有點動作，胸口痛，他捂胸口，難受了一會，高溟不笑了，但是心里舒服，腳蹭了下被窩里小籽的大尾巴講：“回頭等這檔子事了了，柳神英回家生孩子賣掛面，就咱們倆一塊吧，哈哈哈……到處玩，逍遙自在?！?p>　　“你結婚了，高溟?！北桓C里的浣熊講。

　　高溟愣一下，突然坐起來，哇一聲吐好多血。

　　太恐怖，小籽和張?zhí)柖疾坏眯菹⒘?，連忙爬起來，一個給他輸送靈氣，一個安慰他帶著老婆出來玩也沒什么，他家青麒麟搞不好還可以當坐騎多好等等等……

　　搞到后半夜，經(jīng)過努力這才讓他勉強沒有死了。

　　就是這么一折騰，張?zhí)柡托∽训某σ闺p雙完蛋，兩人一身血地迎接來新一年，此刻只希望那秦道長行行好，開了年過來跟高溟做個手術吧。沒病的高溟讓人不開心，這病懨懨的更不開心啊。

　　柳神英在一處絕壁前找到了秦北，墨一般的黑夜里，墨一般的高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