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湘中山區(qū),那里有一座小荒山,山上有很茂密的松樹林。
有一條小路可以翻過山去。這在山下的馬路沒有修通前,是通往鎮(zhèn)上的唯一的路,
山路要沿著山脊走很長一段。就是夏天正午時候,一個人走這段路,也會感覺到特別涼颼颼的。感覺陰森得很。冷風吹過,讓人寒戰(zhàn)不止。
松樹長得很高,而且很密,小路很窄小。路邊長滿了思茅草。草長得比人還高。注意看,思茅草下面都是一個個小土堆,每個小土堆里,都埋有一個或者幾個人。
以前這里就是亂葬崗,意外死去,死在村外的,沒有祖山可以埋葬的,被政府槍斃沒有家人收的,都被葬在一條山脊上,隨意挖個坑,把人篾席一卷,放里面就埋了。就山上又多個小土堆。
我叔是個當?shù)啬窘?,做手藝的,有時候是要早出晚歸。走夜路也是常事。
那一年,他也才出師沒幾年,自己的年紀也不大,二十小幾歲的,仗著年輕氣盛。哪里都敢去,也不知道什么害怕。
花嶺是到鎮(zhèn)上去的必經(jīng)之路,他也記不清自己都走過多少回。走在那山脊上,無非就覺得有些陰森,有些清涼,也沒什么特別的感受。
這次是給鎮(zhèn)上的老李家打家具,老李家收媳婦。日子定得有些緊。工錢是給得高,但是時間就緊湊了些。我叔就只能每天要趕早,晚上東家的晚飯做得晚。吃過回去時都月過中天了。
有些嗜酒的叔,這天有些過量,酒意上頭。步子走得不是很穩(wěn)。走到花嶺上時,感覺頭暈得厲害。
“有點多啊,喝得有點多。老娘又該罵人了”。我叔自言自語著。
山路有幾段其實在雨季就是走水溝,被水沖刷得溝壑縱橫。平時白天走,還要小心注意,這大晚上的,就著月光,我叔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得不久,就覺得腿腳發(fā)軟,步子飄浮。
“不行啊,不能喝這么多,老李太奸賊了,總是要搞這么晚?!蔽沂逵行┴煿掷侠罴?。
隱隱聽到后面有人說話,我叔想,這么晚山上還有人哦。也是,誰還沒有點急事要趕的。不然誰半夜還在這鬼地方。
聲音越來越近,都能聽見清晰的腳步聲了。
我叔干脆停下腳,轉(zhuǎn)身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說不定還是熟人。正好還能搭個伴走。一起聊著天。比起一個人這樣瘆的慌。
那腳步停了,說話還有,隱隱的,就是怎么也聽不清。
我叔是個固執(zhí)性子,酒氣上來,更厲害。心說,那我就等等唄。還不想和我同路嘛
暈暈沉沉的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只聽見人隱隱說話,但就是沒人過來。
我叔終于是耐不住了,心道:那我走就是。
這里我叔一抬腳,后面的腳步也跟著來了。“踏,踏,踏……”。一步合著一步。聲音也越來越大,但還是聽不清說什么,仔細聽也聽不出是誰。就保持這不遠不近的距離。對比那聲音,我叔把山里的人都對了一遍。沒有人是這個聲音,這個聲調(diào)。走著走著,偶爾停一下,有好似寒暄的聲音,也有道別的聲音。然后又是不緊不慢的腳步緊跟著我叔。
一陣山風吹過來,我叔打了個寒顫。這花嶺頂上哪里有人家,有的只是一堆堆土墳。這后面一路的,怕不是人哦。誰會在這山頂上,喊你進屋坐會啊,誰會像坐在家里,喊你慢走啊。還不就是這亂葬崗上一個個孤魂野鬼嘛。
我叔被這山風一激,酒醒大半。急忙加快了步子,就差要跑起來。明顯后面的腳步也快了?!疤?,踏,踏……”還是跟著這急速的步子,我叔頭也不敢回了,直接逃也似的回到家里。到了大門口。家里的黃狗沖著我叔身后一陣狂吠。
我叔進了大門。才取下背上的角尺。身上全都汗?jié)窳恕?p> 我叔師傅說過,角尺得隨身。這是祖師爺傳下了的寶貝,妙用無窮。做木匠的有魯班尺在身上,百邪不侵,神鬼不近。
后來,我叔和師傅說起這事,他師傅說,這可是祖師爺救了你。沒了這角尺在你身上。你少不得要大病一場,而且生死難料。我奶奶聽了,后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