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安2
修建閩安特大高架橋，期間是有些趣事的。
我們當(dāng)時是承制T形梁鋼模板。和我們同期進(jìn)場的是樁基隊。他們負(fù)責(zé)橋梁下部工程。
說是樁基隊，其實就不到十個人，每天就在打樁機(jī)上，把樁錘升起，再松開剎車，從高處一下落到樁孔里。反反復(fù)復(fù)，說不出的單調(diào)。每個班就個把人，三班倒，停人不停機(jī)。速度還是很快。
隊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腌臜福清老頭。頂都禿了，一臉紅光。就是胡子拉雜的。身上的衣服估計開工后，就沒洗過。一層泥漿裹著。仔細(xì)看還能看見些肉湯汁。
老頭姓林，在福清，林是大姓。我見過許多那里的多是姓林。老頭口音很重，外地人和他說話，很費力。但熱情，抽煙喝酒不小氣。
我們的鋼模制作地方正好在他的四號墩旁邊。每次，他們要洗橋墩孔了，老林就會大聲地喊：“老弟，讓一點啊，泥巴水很大哦。別弄到你們這些技術(shù)員身上了。小心，小心……”邊喊邊走到我們這邊來。
我們也會配合地停下來，一邊笑著罵：“老林，你害人哦，耽誤我們這么人，這么多時間，以后趕不上工期，我們都要找你?！?p> 老林勾著腰笑呵呵地走過來：“對不起，對不起。領(lǐng)導(dǎo)們抽煙，抽煙，休息一下?！?p> 沒開封的中華，用他那都是泥漿的手，“唰唰”地撕開。那怕是從沒洗過的手指，就要去掏煙出來。我們這邊的電焊工看了，急忙按住他手：“老林，發(fā)煙我們自己來?！?p> 大家看了。忍不住大笑。老林一點不在意，還是笑呵呵：“不客氣，不客氣，雞哥，不好意思哦！”
烏雞拿過煙，給大家每人發(fā)一支，把煙還給老林。老林兩手只推：“放著，放著，你們抽你們抽。我哪能抽這個?！闭f完，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白狼”抽一根出來。煙嘴被他那手指一掏弄，全是泥。他一點不在乎，往嘴上一叼，“呸”吐出泥星子。抽的很有滋味。
我們仔細(xì)看了，暗暗感謝烏雞。不然這老林發(fā)的煙，我們是抽還是不抽呢？會尷尬！
抽著煙，閑的就瞎聊：“老林，這四號孔，怎么搞這么久了，進(jìn)場費不是都給你了嘛？”
老林用夾著煙的泥指爪，摳著頭。最后把剩下的幾根頭發(fā)還捋捋。姿勢很帥?？嘀槪骸斑@個孔會要賺不到錢哦，薛工說這里的地質(zhì)圖沒有問題的，可是一打就漏水。一看吧，打不了幾下，就要洗。我就怕會塌哦，那我就會賠了。”
烏雞笑著：“老林，你少去街上找點小姐，再說了，找了小姐也不洗干凈。不注意，沒事都會搞有事?！?p> 老林笑嘻嘻地：“雞哥，不要笑我咯，那么漂亮的小姐，誰不喜歡哦？是不是？是不是？哈哈……”老林越說越猥瑣了。
烏雞笑著說：“好咯，你會有得笑咯！”
一語成讖，烏雞的嘴巴就像是開過光。
四號孔打到不到三十米，居然遇到了斜面石。老林往四號孔里扔了幾百方的片石，沒用，那塊石頭還是杵在那里，樁錘落下去，就飄到一邊去。不能受力。問題是這塊石頭下面還是泥層，按照地質(zhì)采樣，四號孔還要再打下去二十米才到巖層。到那里才能往上打水泥墩樁。
老林這一段時間都是苦著一張臉。見人還是笑，不過那笑讓人看了想哭。
我們幫他算了算，這個孔，這樣下去，他要賠至少三十萬。這個工地做完，估計他也賺不了多少。
烏雞是個老電焊工，走南闖北，一張破嘴說話，真真假假的。這次倒是把我們嚇一跳。
休息的時候就問：“烏雞，你跟老林說的是真的啊？”
烏雞來勁了：“還有假嗎？你看這四號孔，人家專業(yè)地質(zhì)勘探的，能找不到這石頭？這石頭奇怪吧？老林啊，做這么久工程還是這個樣。一點不講究，不講究沒事，那你也要注意啊，架橋修路打隧道，沒忌諱的嘛？再說，這么多年，你看他剩多少錢了？”
說得是有理有據(jù)，頭頭是道啊。我們聽得是連連點頭。
這話也不知道是誰傳到老林那里。
隔天，老林就在飯店請我們吃飯，看得出來，這次他特意到桑拿浴中心去蒸洗過了。洗去泥垢的老林，把那幾根頭發(fā)往后梳起。老板形象還是很足的。只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姐們又勾搭了。
酒桌上的老套路走過后，老林就恭恭敬敬地對烏雞敬酒。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烏雞居然坐得是主位?？俊Ｎ覀兘o他作陪。
端著滿杯，繞了大半個桌子，老林居然滴酒沒撒。這是什么樣的誠意。到了烏雞面前：“雞哥，老哥有事要請你幫忙哦！”
烏雞倒也沒拿樣子。趕忙站起來：“老林，你是大老板哦，不要跟我客氣，能做到的我烏雞不會推辭的?！?p> 老林一下被感動了：“我先喝！”就見把滿杯酒往嘴里一倒，一口悶??！再對著烏雞翻杯示意；“雞哥，你隨意！”
烏雞連忙也把酒干了：“老林，你的事情不要說了，大家都知道。選個日子，到土地廟去拜拜。”
老林連連點頭。又干了一杯，表示謝意，才回去座位。
有些事情真的是說不出科學(xué)道理的。
老林拜了土地廟后。四號孔里的石頭，沒用半個鐘頭。就順利的擊碎了。這個孔也從此沒再出現(xiàn)任何問題。
這件事情后，只是老林變了。整天的油光水面。我們再沒見過那個邋里邋遢的老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