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初年,七月初七。銅礦山
眾人退下,南坡大仙、少王、滄月仙人和明月仙人走到一邊,南坡大仙激情澎湃,把心中一個埋藏已久的秘密說了出來。
原來,南坡大仙有次外出云游,路過少昊國與青稷國交界的一座山,無意中發(fā)現那里有大量帶黃斑的石頭,數量極多,成色極好,南坡大仙起初以為他找到的是金礦,便懷著激動的心情帶了幾塊礦石回到山上用他的小堆爐煉,結果他發(fā)現這不是黃金,而是另外一種全新的金屬,它的熔點比黃金高,提煉方法要復雜許多,需要添加輔料,卻更為堅硬,而且數量極多,南坡大仙隱約感覺到它的出現將極大改變人們現有的生活,所以他反復查閱師父臨終前給他的那本煉金秘籍,最后確定這種酷似黃金的金屬叫“銅”。
不過,南坡大仙接下來便犯難了,那座銅礦山規(guī)模巨大,位于青稷國境內,要開采它僅憑個人小打小鬧意思顯然不大,必須依靠某個強大的力量才能成事,南坡大仙沒有這個條件,只能把念頭暫時埋在心里,今日與少王一番交談,他知道這個力量已經來到了面前,一個建功立業(yè)的機會來到了。
南坡大仙說完,少王兩眼炯炯放光,道:“師伯,這銅用在戰(zhàn)爭中最合適不過,石頭笨重,木頭易折,如果我把銅制兵器大量列裝,少昊國軍隊將無人能敵,我就能統(tǒng)一天下了!”
南坡大仙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滄月仙人忙道:“把銅用來制造種地耕田的農具,也能極大提高作物的收成。”
少王道:“當下之急是要取些銅礦石回來試煉,銅礦山在青稷國境內,我們大張旗鼓去取會引起對方警覺,不利于今后行動,師兄,你派些道士假裝尋仙訪藥,裝些礦石回來,遇到盤查就說是做藥引用的?!?p> 滄月仙人點頭道:“好,我這就安排人手,明日便可出發(fā)。”
少王對南坡大仙道:“師伯,你盡快把新爐子的圖紙畫出來,圖紙出來后我馬上讓矮山窯燒制構件,咱倆組裝爐子,等礦石回來便可以開始煉銅了?!?p> 南坡大仙道:“好?!?p> 滄月仙人提醒少王道:“師弟,我聽說國庫缺錢,太后不肯再往煉金坊投錢了?!?p> 少王擺手道:“我母后就那樣,不必管她,錢的事我想辦法解決,你們不用操心?!?p> 談好煉銅之事,少王與南坡大仙、明月仙人開始組裝煉金爐的構件,南坡大仙將其中一個捧在掌中仔細觀察,見它外表光滑,質地厚實,做工精細,簡直像件藝術品,頓時愛不釋手,少王見狀十分自豪,道:“矮山窯的東西好是好,就是太貴,把我的家底都掏空了,日后我若有錢,定同時開造它幾座煉銅爐,讓銅水日夜不停地往外流,接完一爐再一爐,兵器一堆一堆地造?!?p> 日出城以燒制高檔陶器見長,其中又以矮山窯陶坊的陶器最為高檔,它主要是土好,矮山窯陶坊背靠的山叫矮山,山上覆蓋著一層白土,是別處都見不到的,粘性極強,普通粘土做成的陶件在煉金爐那種高溫下很容易燒裂,但矮山窯的陶件任你怎么燒都若無其事。除了土好之外矮山窯工匠的手藝也極高,再復雜的構件都能雕琢出來,大小纖毫不差。不過矮山窯的坊主有個怪癖,不管有多少客戶,他每日只燒一窯,那窯洞也不是很大,所以他家的東西總是供不應求,訂單都排到了一年之后,有一次南邊大魚國的國王辦壽宴,專門派人攜重金來買貨,什么法子都用盡,最后還是等了兩個多月才勉強得到一車陶器回去。不過矮山窯畢竟是在少昊國境內,少王恩威并施,硬是讓坊主把別的訂單先放一邊,優(yōu)先做他的東西,饒是如此,由于構件造型過于復雜,導致廢品率極高,往往只能百里挑一,其余全部作廢,所以造價高得驚人。
三人把所有構件都裝上,點火一試,片刻之后果然有金水順著下方的導管流出,只是沒預想的那般暢旺,少王便有些煩躁,南坡大仙道:“師侄勿要心急,有我在此,自然會為你把它弄好,你有事不妨先回日出城,我慢慢調試?!?p> 少王點頭,見天色已近黃昏,想著還有別的事要做,便離開了落潮觀。
一行人回到日出城內,少王進了王宮,這時已是傍晚,車旭鋒卻不想回家,他想了想,決定去看洪云志。
洪云志出事已有幾日,車旭鋒早就想去看他,只是因為不想見洪不倒所以一直都沒下定決心,今晚想找個人聊會天,他在心里盤算一下,好像還非洪云志不可。
車旭鋒買了酒菜來到洪家大宅,叫了幾聲,家仆開門,車旭鋒一問才知洪不倒尚未回來,洪云志已上床躺著了,車旭鋒訝道:“這么早他就睡了?”
家仆苦笑道:“少爺主要是心情不好?!?p> 那日洪不倒父子從春意樓鎩羽而回,洪不倒在心里已經斷定兒子是騙他,按照他以往的暴脾氣早就按住洪云志一頓痛打,非逼他說出錢的下落不可,可這一次他什么都沒做,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并關上了門。
洪不倒對洪云志已經心灰意冷,他知道如果把兒子逼急了說不定又要去跳河,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再奢求他上進,只求他好好活著就行,到時給自己送個終,讓自己走得不要太孤單,洪不倒也就滿足了。至于欠童青山的那筆錢,以后想辦法慢慢還吧,實在不行就把這個大屋換成一個小屋,余出來的錢用來還債。
洪云志見父親不搭理自己也索然無味,他如今沒有賭場可混,柳伊伊那里也沒臉再去,自己跳河這事傳得沸沸揚揚,走出門難免被人指點,所以他也懶得出門,整日就躲在家里,開始時還拿筆作一下畫,很快覺得沒意思,索性連畫也不畫了,就吃了睡,睡了吃,過著行尸走肉的生活。
車旭鋒走了屋子,見到洪云志不由地一怔,他原以為洪云志會消瘦憔悴,哪知反比以前白胖了許多,只是精神有點萎靡,車旭鋒笑道:“你這是把自己當豬養(yǎng)?。俊?p> 洪云志懶洋洋地看了車旭鋒幾眼,又把眼閉上,不想理他。
車旭鋒笑笑,自己扯個椅子在床邊坐下,打開酒壇搖了搖,頓時酒香四溢。
洪云志立刻睜眼問:“哪來的酒?”
車旭鋒微笑道:“當然是我買的,日出城最好的稻米酒,你要是遲點爬起來,怕只能舔壇子底了?!?p> 洪云志又問:“可有下酒的小菜?”
車旭鋒道:“烤海魚兩條,炭燒花生、鹽焗雞爪、涼拌海帶、腌酸蘿卜各一包,就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洪云志馬上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去外面拿來兩個酒杯和幾個碟子,兩人把東西擺上,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
車旭鋒問洪云志事情的起因,洪云志本不想再提,但是兩杯酒下肚自己反倒想向人傾訴,于是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對車旭鋒說了一遍。洪云志說完,以為車旭鋒會嘲笑他,哪知車旭鋒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皺眉思索。
洪云志道:“開始我還以為自己記憶錯亂,后來我專門去問過童少海,他也說賭場確實在那,我這就奇怪了,為何我再去時怎么都找不到入口呢?對了,這次就是童少海把我救起來的,他正要去賭場攬客,恰好見我投湖?!?p> 車旭鋒道:“這不奇怪,如果那賭場真像你所說那般氣派,它的主人不會沒有準備,出入口應該不止一個,遇到麻煩時可以封住舊的并啟用新的,所以我推測,你若肯花時間在附近轉轉,說不定能找到線索,反正那賭場是不會自己長腳跑掉的?!?p> 洪云志一拍大腿興奮道:“對啊,我怎會沒想到這層?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車旭鋒沉默片刻,忽然道:“洪云志,你覺不覺得這日出城最近似乎有些古怪?”
洪云志一怔道:“何以見得?”
車旭鋒便把那日在長老會門口老黑對他說的話講了出來,洪云志驚得目瞪口呆,道:“閭弈繳獲的那些官鹽到底是不是盜來的?”
車旭鋒道:“直覺告訴我應該是贓物,可長老會審出的結果卻不是,難道所有人都串通起來造假?我感覺也不像,風太傅是少王的心腹,他的意思就代表少王的意思,少王不至于盜自己的官鹽去賣吧,而且還打著我的名義。把我這件事和你這件事合在一起看,我總覺得日出城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動,這手究竟是誰的,卻怎么也看不清?!?p> 洪云志道:“不錯,這只看不見的手把賭場的入口硬生生地變沒了?!?p> 兩人感慨了一會,車旭鋒忽道:“柳伊伊那邊你就放棄了?”
洪云志苦笑道:“我還能怎樣,一來我沒臉見她,二來我老爸也不可能再為我借錢了。”
車旭鋒道:“如果你真想娶她,我可以借錢給你?!?p> 洪云志怔住了,他驚訝地看著車旭鋒,以前車旭鋒經常嘲笑他出入青樓,沒想到這種時候他居然是支持自己的,這實在出乎意料。洪云志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我這次就在春意樓出事,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床上躺了這么久也沒見她來看我,或許我于她而言只是諸多選項之一,現實的考慮居多,情感倒在其次,靠不上我也就另投他人了,嘿嘿,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在去西風城的路上了?!?p> 車旭鋒道:“那你就準備這么頹廢下去?”
洪云志摩拳擦掌道:“哪能呢,我現在渾身充滿了斗志,你剛才提醒得好,明日晚上我就去春意樓附近查看,非得把那賭場找出來不可,找出了賭場我便抓到了那只看不見的手,看是它能耐大還是我的能耐大。”
車旭鋒道:“記住,剛才我說的那些都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知我知便可,千萬別對外人說,現在敵友不明,千萬別打草驚蛇,也別暴露了自己。”
洪云志把一杯酒倒進喉嚨,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明鏡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