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初年,七月二十?,F(xiàn)形
少昊國邊境,荊水要塞。
清晨。
從少昊國往南進入青稷國有東西兩條官道,東邊官道的邊境設有荊水要塞,西邊官道的邊境設有崀山要塞,由于這兩個軍事要塞常年承受著來自青稷國的壓力,所以規(guī)模極大,駐軍頗多。
這天清晨,大雨瓢潑,幾輛馬車從荊水要塞冒雨駛出,沿官道向南急進,駕車者皆為士兵,車隊往前駛出一程,眼見邊境已至,忽然轉(zhuǎn)向,駛?cè)肱赃叺囊黄瑯淞郑{車者將車停下。
約半個時辰后天空放晴,樹林中彌漫雨后的清新,車廂打開,從里面跳出十幾個落潮觀的道士,他們戴起草帽背上籮筐,與士兵們告別,走出樹林,越過邊境的哨卡進入青稷國境內(nèi)。
他們往西走了一段便看見有條寬大的河流,此河由眾多小河匯集而成,奔騰向東進入大海,故稱九河。他們沿九河繼續(xù)往西走,又走了一段,河面由寬變窄,水流由急變緩,河面上有一個由竹排連成的浮橋,此橋名叫鄴口渡橋,為青稷國所架,兩邊橋頭都有士兵守衛(wèi),此處的士兵隸屬于不遠處的開山要塞,開山要塞是青稷國防御少昊國的重要支撐,常年駐有重兵,這些兵力能通過鄴口渡橋迅速來到九河北岸,所以北岸的大片土地為青稷國所控制,其中就包括南坡大仙所講的銅礦山。
道士尋仙訪藥并不受國境的限制,落潮觀的道士們順利地走過鄴口渡橋來到北岸,他們發(fā)現(xiàn)眼前群山連綿,山谷是砂礫,靠近河邊處有些田地,不過由于河水時常泛濫,田地并不適宜耕種,所以在此定居的人口不算太多,眾人于是往北走入山區(qū),一入山區(qū),人跡就更加罕至了。
道士們登上第一座山,山上是濃密的高山草甸,草甸上方云霧繚繞,頗有仙氣,眾人四下眺望,沒有發(fā)現(xiàn)銅礦石。
于是他們排成一隊,沿山脊走向下一個山頭,這時白霧涌出,遮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沒有猶豫,直接走入了濃霧中……
七月二十一。
少昊國,日出城,王城大道。
夜半。
洪云志蹲在街尾的一個陰暗角落,他披了件舊袍子擋在頭上,兩道目光從袍子的縫隙間射出,警惕觀察周圍的可疑動靜,從他面前走過的路人若不加留意或許會以為這只是個乞丐。洪云志這樣做已有些時日,至今毫無所獲,但也可以說有點收獲。
有兩次他又遇到邊走邊討論手氣之人,可當他追上去問時,對方總是很警覺地閉了嘴,然后快步離去。洪云志很理解這些人的心情,賭博在日出城是被王法嚴禁的,參與者當然會很小心,誰知道你是不是巡城隊的探子?
所以洪云志只能繼續(xù)等待,至少,他已經(jīng)確定了賭場還在運作,而且出入口就在附近。
除了這些之外洪云志在心理上也有收獲,他原本是個懶散之人,剛開始這么弄確實覺得很是辛苦,但時間稍長他便習慣了,到了后來他給自己的行為賦予了正義感,并且從中找到了精神寄托,他把這個行動稱為“夜鷹行動”,他想象自己是一只夜間在田野上無聲飛翔的鷹,用銳利的眼睛搜索被雜草掩蓋的鼠洞,而這個鼠洞就是地下賭場,洪云志摩拳擦掌,斗志滿滿,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也是出沒其中的一員。
洪云志認真總結(jié)了夜鷹行動實施以來收效甚微的原因,他認為從王城大道上路過的人很少是從賭場出來的,從賭場出來的人很少會聊賭場的事,從賭場出來又聊賭場之事的人很少會恰好經(jīng)過他的面前,這幾個因素疊加在一起他成功的概率是極低的,所以洪云志決定放棄守株待兔的辦法,他要主動出擊。
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面色疲憊,洪云志起身向他走去,待擦肩而過時他低聲道:“又輸慘了吧?他們是出老千的?!?p> 那人狐疑地看了洪云志幾眼,道:“你腦子有病吧”,便快步走開,洪云志便判定此人只是尋常的路人,與賭場無關(guān)。
深夜走動之人并不多,半個時辰也沒見幾個,洪云志的臉皮早已被鍛煉出來,所以挨罵幾次也無所謂,皆一笑了之,然后等下一個再問。
這時前面又過來一人,是個瘦瘦的后生,洪云志走上去照例說了一句“今晚又輸慘了吧,他們是出老千的”,那人一愣,道:“不會吧?”
洪云志心中狂喜,卻佯裝淡然,故作神秘狀道:“絕對如此,只是他們的手法太過隱蔽,不過我上次就抓到他們一次,嘿嘿,他們?yōu)榱朔馕业目?,私下賠了我三倍。”
那人訝道:“有這事?不如你陪我回去看看,我再跟他賭一把,你在旁邊抓他,若能把今晚的損失加倍撈回,我分兩成給你做跑腿費?!?p> 洪云志故作猶豫狀道:“這個…不好吧,他們?nèi)羰撬M,我便惹麻煩了,畢竟不是我在賭?!?p> 那人拉住洪云志就往回走,一邊道:“你不出面也行,只需悄悄提醒我,我來抓他?!?p> 洪云志與那人向上次被打的酒家走去,走過酒家門口時洪云志掩面而行,又經(jīng)過幾間關(guān)門的鋪子,那人轉(zhuǎn)入中間一條僻靜小巷,洪云志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此處距離酒家后面那個茅房其實并不很遠。
兩人在黑暗中走了十幾步便見到了亮光,走近一看,原來是個做豆腐的磨坊,洪云志明白了,這個入口就隱蔽在豆腐坊內(nèi),前邊是臨街的鋪面,后邊是加工作坊,作坊開工到深夜很正常,所以賭客進出很方便。
磨坊內(nèi)有幾個精壯后生拿著簸箕在篩豆腐,他們見兩人進來便抬頭看了一眼,目光如炬,洪云志怕被認出,便低頭側(cè)臉而過,那人大大咧咧地領(lǐng)著洪云志往里走,走到最里面有個雜物房,那人推門進去,里面放了一些破舊的磨坊工具,那人走到墻前敲了五下,暗門打開,兩個異地少女出現(xiàn)在面前,洪云志尚未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已經(jīng)驚呼道:“洪公子!……”
洪云志立刻轉(zhuǎn)身向外狂奔,他憑著進來時的記憶不斷急轉(zhuǎn),經(jīng)過磨坊時他用余光瞥見那幾個后生已經(jīng)放下手中的簸箕向他迫來,洪云志沖出豆腐坊向王城大道跑去,一邊大喊救命,他知道一旦到了大路,這些人畏懼巡城隊,定不敢再追。
果然,洪云志在王城大道上沒命地沖了一陣再回頭看時,后面已沒有了追兵,只有臨街的住戶探頭出來張望,他不敢放慢腳步,堅持著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家中,洪云志等不及仆人開門,直接用腳想把門踹開,哪知踹了幾下均未成功,反而把腳弄得極痛,家仆驚醒,出來開門,洪云志沖進院子,洪不倒已經(jīng)披著一件睡衣走了出來,他見是兒子,訝道:“你不是在屋里睡覺么,怎么從外面進來的?”
洪云志激動地道:“老爸,我已經(jīng)找到賭場的新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