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初年，八月二十三。青蝶門
少昊國，落潮觀，一座后山。
早上。
小蝶拿著一根棍子呼呼地舞動，她的腳尖準(zhǔn)確地在石塊上忽高忽低地移動，黑衣女子坐在一邊看，片刻之后點頭道：“不錯，你的悟性很好，內(nèi)力在體內(nèi)的運轉(zhuǎn)要與棍法、步法保持一致，這樣打出的力不僅夠大而且源源不斷，就像有源頭的溪水不會枯竭。”
小蝶再練一會，氣便有些喘了，黑衣女子示意她停下，小蝶收了棍法走到黑衣女子的面前，后者道：“棍法先練到這，你也累了，我教你一個不費氣力的技巧，你先坐下?！?p> 小蝶依言盤腿而坐，黑衣女子把裝有青衣蝶幼蟲的小碗從罩衣下伸出，小蝶見兩只幼蟲吸附在碗壁，時不時伸頭吸碗里的血，它們的體型比剛孵出時已經(jīng)大了數(shù)倍之多，但顏色還是黑黑的，小蝶問：“這血為何不會凝結(jié)？”
黑衣女子道：“因為里面溶解了青花毒，這兩只幼蟲吸食青花毒長大，自身也帶了毒，如果不小心被它們咬到，會中毒的?！?p> 小蝶道：“這么說我可以拿它去報仇了？”
黑衣女子道：“不錯，但你首先要學(xué)會如何驅(qū)使它們?！?p> 她拿出笛子放在嘴邊吹，這次笛子有了聲音，它短促而有節(jié)奏，兩只幼蟲竟然豎起腦袋隨著節(jié)奏歡快地?fù)u擺身體，等黑衣女子放下笛子，兩只幼蟲也停止了舞動，它們焦躁不安地扭著腦袋，同時呲牙咧嘴。
黑衣女子道：“笛音的本質(zhì)是振動，振動都有節(jié)奏，幼蟲聽到特定的節(jié)奏就會感覺愉悅，如果笛音消失，它們會變得憤怒，咬人。”
小蝶奇道：“你怎知什么節(jié)奏能令它們愉悅？”
黑衣女子道：“都是師父教的。我們的祖先飼養(yǎng)蠱蟲數(shù)千年，跟它們一起生活，相互交流，找到了控制它們的方法，驅(qū)使它們?nèi)プ鑫覀兿胱屗鼈冏龅氖?，這就是蠱術(shù)的本質(zhì)?！?p> 小蝶道：“蠱術(shù)是不是很難學(xué)？”
黑衣女子道：“說難也難，每一門蠱術(shù)都是專修的，比如我雖然懂得如何控制蝴蝶，卻對蜜蜂不了解，對蚯蚓更是一竅不通，蠱術(shù)跟做買賣一樣，都是隔行如隔山的。”
小蝶悄悄吐了吐舌頭。
黑衣女子道：“說不難也不難，只要有人肯教你，又給了你蠱物，學(xué)起來也是很快的，尤其像你怎么有悟性的人。”
她伸出食指將一只幼蟲輕輕撩起在指尖，小蝶驚道：“你不怕它咬你？”
黑衣女子道：“不怕，你仔細(xì)看，它又要跳舞了，但這次我沒有吹笛子?！?p> 果然，那只幼蟲在黑衣女子的指尖跳起舞來，好像很歡快的樣子。
小蝶奇道：“為何你沒吹笛子它也跳舞？”
黑衣女子道：“你摸我的手，輕一點?！?p> 小蝶輕輕觸摸黑衣女子的手，發(fā)現(xiàn)它在顫動，只是幅度十分微小，所以剛才沒有覺察。
黑衣女子道：“你注意感受，我的手是有節(jié)奏的，跟笛子的節(jié)奏完全一樣。”
小蝶仔細(xì)體會片刻，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道：“我明白了，小蟲喜歡這種節(jié)奏，無論是聲音還是手的顫動都會讓它感覺愉悅?！?p> 黑衣女子道：“沒錯，你來試試?！?p> 小蝶忙道：“我不敢，它要咬我怎么辦？”
黑衣女子把一小塊薄薄的東西放在小蝶的食指上：“這是羊皮，有它隔著就不怕了?！?p> 羊皮很軟也很韌，上面有細(xì)小的毛孔，青衣蝶幼蟲趴在上面東張西望。
黑衣女子道：“我吹笛子，你跟著節(jié)奏顫動指尖?！?p> 笛音吹響，小蝶隨之顫動食指，初時還找不準(zhǔn)節(jié)奏，但慢慢就找到了，過了一會，就算黑衣女子停了笛音，小蟲看上去也挺高興，只是小蝶動的幅度比較大，看上去有點笨拙。
黑衣女子道：“初學(xué)時動作大點沒關(guān)系，但日后必須練到讓人不易覺察，你的目標(biāo)是旁人看不出你的手掌有任何動作，但你的每一根指頭其實都在動，而且節(jié)奏各異，蠱蟲能根據(jù)節(jié)奏的變化做出相應(yīng)的行動?！?p> 小蝶吐吐舌頭道：“原來要成為絕世高手這么難的?！?p> 黑衣女子笑道：“這哪是什么絕世高手，只是入門的技法罷了?！?p> 小蝶訝道：“這才入門啊，那高手是如何操縱蠱蟲的？”
黑衣女子幽幽地道：“到了那一天你自然會知道。”
小蝶覺得她這個回答有點怪，也不好追問，便道：“我學(xué)會了讓它跳舞，接下來呢？”
黑衣女子道：“接下來就讓它咬人?！?p> 小蝶道：“怎么做？”
黑衣女子道：“你把手指停下試試?！?p> 小蝶驚道：“它咬我怎么辦？”
黑衣女子道：“不是有層羊皮嘛?！?p> 小蝶把手指停住，青衣蝶幼蟲跳得正歡，突然感覺沒了動靜，頓時變得狂躁，低頭咬了一口，好在羊皮很韌，幼蟲的嘴很嫩，只是在羊皮上咬了一個小孔，小孔的邊緣有一圈青色，那是青花毒。
小蝶舒了一口氣，黑衣女子道：“知道如何令它咬人了吧？”
小蝶搖搖頭道：“我只知道如何不讓它咬我?！?p> 黑衣女子道：“凡事要動動腦子，你想想，如果你把一只跳舞的幼蟲悄悄抹到一個人的臉上或是頭上，它會如何？”
小蝶立刻明白了，喜道：“然后我再用顫動的手指把它收回來？”
黑衣女子道：“不錯。上午就先學(xué)這么多吧，我餓了，烤點東西給我吃，那個龍青云今日送了什么過來？”
小蝶道：“送了一只竹鼠，他還剝好了皮，用一張芭蕉葉裹住放在洞口，還有一些新鮮野果?！?p> 黑衣女子道：“不錯，這后生還知道變著花樣來送，你趕緊烤吧?！?p> 過了一會，小蝶把竹鼠烤好，兩個人就著野果吃了，黑衣女子問小蝶：“龍青云有沒有講那個捉烏龜之人是否已想出對付老道士的辦法？”
小蝶道：“我上次問過他，他只說到老道士罵也罵不得，打也打不得，就是端坐著不肯挪窩，那人也沒辦法。反正龍青云就是在瞎編，也編不出什么好玩的事了，我就叫他另外講了一個故事?！?p> 黑衣女子道：“什么故事？”
小蝶道：“黃鼠狼偷雞的故事，可好玩了，要不要我現(xiàn)在講給你聽？”
黑衣女子淡淡地道：“這個故事我聽過了，以后再講吧。”
小蝶見她興趣不大，有點小失望，不過還是道：“哦?！?p> 吃過午飯，小蝶一個人坐在洞口想心思，她一動不動地坐了好久，黑衣女子走過去問她：“在想什么？”
小蝶道：“我想知道一件事。”
黑衣女子道：“什么事？”
小蝶道：“你是誰？”
黑衣女子沉默片刻，道：“以前，別人都叫我青花大巫?！?p> 小蝶道：“你的蠱門是？”
青花大巫道：“青蝶門?！?p> 小蝶道：“青蝶門是專門用青衣蝶做蠱物，用青花毒做蠱毒的？”
青花大巫道：“不錯。”
小蝶道：“為何我從未聽說這個名字？”
青花大巫反問道：“你都知道哪些蠱門？”
小蝶道：“最出名的當(dāng)然是帝后的藍(lán)蝠門了，其他的我還聽說過紅蜂門、黃蛇門、綠蝗門……”她在宮里呆了幾年，宮女們平時喜歡扯八卦，自然會聊到帝后藍(lán)花大巫身上，藍(lán)花大巫是青稷國蠱界第一人，她所在的藍(lán)蝠門自然也是最聲名顯赫的，王宮中有一塊區(qū)域是給藍(lán)蝠門養(yǎng)蠱物的，那里是個禁區(qū)，不給旁人靠近，據(jù)說只有藍(lán)蝠門的人才能進(jìn)出。
青花大巫冷冷地哼了一聲。
小蝶從冷哼中聽出了不妙，趕緊換個問題道：“你為何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