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王祭
十二月初一，王祭大典舉辦日。
少昊國，日出城，落潮觀。
清晨。
天色陰沉，南坡大仙站在北坡大仙居住的密樓前等候玄盤出來，他把左手松開拂塵，伸到領(lǐng)口處緊了緊。
這禮服雖然華麗，領(lǐng)口處卻做得偏大，所以容易灌風(fēng)。
東北風(fēng)是從午夜之后開始刮起的，到了此時仍未有減弱的跡象，吹在南坡大仙的脖子上頗有些寒意。
過了一會，滄月仙人和幾個道士抬出一個精致的木臺，木臺上放著一個木盒，南坡大仙道：“我想看看這上古玄盤到底為何物?！?p> 滄月仙人道：“師伯，這玄盤殺氣極重，你仍想看？”
南坡大仙道：“我仍想看。”
滄月仙人令左右退開，伸手打開盒蓋，南坡大仙立在一步遠(yuǎn)之處伸頭看去，只見一個黑黝黝的圓盤赫然躺在絲帛上，上面刻有復(fù)雜的花紋，幾色之光似乎流動其中，南坡大仙一見之下像是入了迷，竟然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滄月仙人提醒道：“師伯，時候不早了，可以出發(fā)了吧？”
南坡大仙驚醒，點頭贊道：“此物確實來自上古，果然玄妙，可喜可嘆。好，我們出發(fā)吧?！?p> 滄月仙人把盒子蓋好，眾道士抬起木臺向外走，到了圍墻外，十幾個穿道士服的士兵圍了上來，他們排成陣型護(hù)住木臺往大門走去，一群道士舉著龍旗跟在后面。
南坡大仙師徒兩人跟著木臺往外走，來到落潮觀外，數(shù)不清的人已經(jīng)在等待，明月仙人注意到其中也不少穿道服的士兵。
木臺被放進(jìn)一輛馬車，南坡大仙和明月仙人走在馬車前面，滄月仙人走在馬車后面，隊伍的最前端鼓樂齊鳴，道士們把龍圖騰的大旗高高舉起，整個隊伍浩浩蕩蕩開始下山。
明月仙人看山道兩旁的竹林中似乎人影綽約，低聲問南坡大仙：“師父，這里面是不是埋伏著士兵？”
南坡大仙點點頭。
明月仙人又道：“我們有這么多人，那個稷國巫士真的敢來？”
南坡大仙道：“這是她的最佳機(jī)會，錯過今日，玄盤回到落潮觀，她恐怕就沒有機(jī)會了。如果換做你，你會錯過嗎？”
這時候風(fēng)更大了，云層在天上聚集，到處充斥著肅殺之氣，明月仙人的心不由地懸了起來。
不過這一路卻平安無事，隊伍下山后走在平原上，眾人一直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平原地形的遮擋物很少，不利于偷襲者隱藏，所以比山路要安全許多。
滄月仙人卻有點失望，他跑過來對南坡大仙道：“師伯，看來她果然沒有選擇在這一段發(fā)動偷襲?！?p> 南坡大仙聽出他的沮喪，安慰道：“放心吧，在回程的路上她一定會出手，我有預(yù)感?！?p> 隊伍又走了一會，陽光終于從云層背后射了出來，明月仙人忽然看到前方的霧氣中露出祭臺的輪廓，頓時被它的雄偉所震撼。
眾人來到祭臺下，周圍已經(jīng)布滿了士兵，來自八甸的賓客三三兩兩走上祭臺坐到相應(yīng)的位置。
道士們拿東西上祭臺進(jìn)行布置，滄月仙人帶領(lǐng)眾人把托著玄盤的木臺抬上最高處。
南坡大仙手持拂塵穩(wěn)步往上走，他身穿亮麗的祭祀禮服，神情肅穆，狀若一位得道高人，明月仙人緊跟在師父身后。
兩人走到祭臺最頂，視野驟然開闊，東面和南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西面是繁華的日出城，北面是巍峨的群山，頭頂是自由飛舞的海鳥，再低頭看地面的人，則小如螞蟻。
南坡大仙頗有感慨，轉(zhuǎn)頭對徒弟道：“我終于明白你師叔以前為何要我來看他主持祭祀大典了?！?p> 明月仙人問：“為何？”
南坡大仙道：“因為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太好，如果不跟人分享實在憋得很難受?！?p> 明月仙人笑了。
這時旁邊的人群一分，馨月公主穿著亮麗的禮服走了出來，明月仙人不由地一怔，兩人已經(jīng)很久沒見，這時相遇有點突然。
馨月公主跟南坡大仙打個招呼，南坡大仙借故走開，便留下兩人站在一起，馨月公主道：“我今日要跳請神舞，所以提早來了?！?p> 明月仙人點點頭，師父告訴過他祭祀大典的第一項內(nèi)容是朗讀頌詞，第二項內(nèi)容就是跳請神舞，舞者通常從道院或者王族中挑選年輕美貌的未婚女性，馨月公主既是道門中人，又是公主，自然再合適不過。
明月仙人見她面容有些憔悴，知道日出之夜發(fā)生的事對她肯定沖擊不小，便問：“你最近還好嗎？”
馨月公主搖頭道：“我不好?！?p> 明月仙人沒想到她這么坦率，接下來反而不知該說什么了。
馨月公主反問他：“你呢，你過得如何？”
明月仙人道：“我...還行吧?！?p> 馨月公主知道小蝶給他下情毒之事，她很想知道詳情卻問不出口，只能悄悄觀察明月仙人的氣色，明月仙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便把臉偏開。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這情形與兩人在落潮觀第一次相見時迥異。
那時他對她怦然心動，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才半年的時間命運之轉(zhuǎn)折已令人扼腕唏噓。
這時祭臺上的人群發(fā)出驚呼，兩人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支龐大的禮團(tuán)從日出城東門走了出來，隊伍的前列是高大的駿馬，隊伍的兩邊是飄揚的大旗，看這架勢是姜朔帶著一眾王宮官員過來祭祀了。
姜朔和風(fēng)太傅騎馬走在最前面，前者瞇眼注視著祭臺上黑壓壓的人群，他十分興奮，轉(zhuǎn)頭對風(fēng)太傅道：“我曾經(jīng)設(shè)想過自己登基的狀況，卻沒想到這天來得如此之快，而且是在這么高的祭臺上接受八甸之眾的歡呼，我很高興。太傅，你為這一天付出了許多，謝謝你。”
風(fēng)太傅點頭道：“我答應(yīng)過師兄要護(hù)你登基，雖然期間有些許波折，但最后還是得償所愿了。”
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瞬間三年前在王宮中的那一幕仿佛重回眼前。
那時的姜王躺在床上已然病入膏肓，風(fēng)太傅坐在床頭，十五歲的姜朔立在床尾，周圍并無他人。
姜王的手已經(jīng)無法停止顫抖，不過他還是努力地握住了風(fēng)太傅的手，后者含淚道：“師兄，我接到你的飛鴿傳書就立刻趕來了，沒想到你的病情竟發(fā)展得如此之快……”
姜王道：“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
風(fēng)太傅道：“師父的身體很好，他也很掛念你，他說你這些年把昊地治理得還行，沒有辱沒我們弈謀道的名聲。”
姜王嘆了一口氣道：“承師父吉言，那就好。人皆有一死，或遲或早，不值一提。我死后，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群虎環(huán)伺，我放心不下啊，所以特意請你來，我讓姜朔拜你為師，你要護(hù)他登基?！?p> 風(fēng)太傅轉(zhuǎn)頭看著姜朔，姜王道：“朔兒，還不快行拜師之禮？”
姜朔跪在地上向風(fēng)太傅磕了三個頭，風(fēng)太傅把少王扶起來，道：“多年不見，果然一表人才。”
姜王道：“你那閨女還好吧？”
風(fēng)太傅道：“還好，正待字閨中?！?p> 姜王道：“事成之后，我兒子娶你的閨女作王后，你我親上加親，這事就這樣定了。朔兒，再行禮?！?p> 姜朔又跪在地上向風(fēng)太傅磕了三個頭，道：“姜朔拜見岳父大人?！?p> 風(fēng)太傅把姜朔扶起，點了點頭。
姜王喘息地道：“日出城的幾個重臣，童青山最難對付，我已經(jīng)拿走了他的兵權(quán)，但此人仍不可小覷，找機(jī)會除掉他?！?p> 風(fēng)太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