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慕君吾親眼看著自己急速下墜,感受到了莫大的失重感,比上輩子的過山車刺激百倍不止。
他看見自己腳下燒出了火焰,身上的仙袍被燃燒殆盡,而腰間懸掛的七枚銅錢則漸漸消融,直至不見。有那么一瞬間,慕君吾直覺自己的這副軀體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如果下界此時有人仰望天穹,一定會看到一道劃破天際的流星吧……
不及他暗自腹誹,下一刻,刷的一下,他兩眼一黑,Duang地一下身形陡然出現(xiàn)在了一條空曠的大街上。
他下意識打量起自身,發(fā)現(xiàn)身上只留著一襲開領(lǐng)單薄素袍,和一雙麻布黑鞋,儼然一副普通市井的打扮,哪還有方才那種風(fēng)光勁兒……
還好沒落地成盒,沒法子,慕君吾只能默默接受已經(jīng)徹底脫去仙籍,來到了人間的事實(shí)。
“包子!又大又香的肉包子,一文錢兩個了??!”
“來!瞧一瞧,看一看嘞!上等的花布綢緞嘞嘿!”
“降蕓福香,紅袖胭脂坊免費(fèi)送福香了??!”
“大爺~站在外面作甚,進(jìn)來玩嘛~”
“……”
天邊紅日沉入云端,泛紅的光暈慵懶地打在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臉上,正值中秋祭剛過,空氣不免有些蕭瑟,眼見天色就要摸黑,可路邊店鋪內(nèi)的吆喝聲還在起伏不停,各位店家還在為每日的生意做著最后的努力。
乞丐們縮在角落,七零八落地?cái)D在一起,準(zhǔn)備和煎熬的一天做最后的糾纏。
古代的人間大都市,有一番獨(dú)特的風(fēng)味……
“咕嚕!”
慕君吾砸吧砸吧嘴,突然感覺一陣口渴,他四十五度角仰望了下遙不可及的天穹,覺得心里卻不是滋味。
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得到了一切,又仿佛失去了所有。
不過對于他這位穿越者來說,也沒影響多少心情,畢竟他頭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塊宣紙重寫那張字帖,回家才是正途。
除妖賺功德的事,還是交給原主吧!
稍微緩和心情,慕君吾開始觀察起身周,只是瞧了兩眼,便感覺身邊景象頗有些熟悉。
“還是老樣子!”
他自語著,已經(jīng)從身邊的景象分析出,自己現(xiàn)在所處,乃是大乾王朝的洛曄城。
這城池坐落于大乾國境中南部,由一條貫穿全城的洛河將整座城池分為了洛南縣,洛北縣兩大部分。
而城區(qū)內(nèi),由高大的磚墻所圍的坊宅有高有低,坐落有致,各類商鋪鱗次櫛比,混雜其中,各國商旅來往不暇,其繁華程度完全不亞于帝都京樺。
他此時所處的位置乃洛北縣的主干道紅葉街,水墨坊附近。
可隨后,他便發(fā)現(xiàn)了自己正面臨著一個嚴(yán)峻的問題:
他沒錢,沒家,沒大腿……
總不能當(dāng)街大喊一聲,老子是本朝元級老太子爺吧,那怕是瞬間就能洗上一次爽朗的唾沫澡。
而此時,已經(jīng)接近黃昏,如果找不到一處落腳的地方,他將和墻角那些摳腳的乞丐們擠一個被窩。
“方才若不是被仙帝的一道秘術(shù)禁了身,自己為自己賜一道福帖,此時當(dāng)是不至于這般落魄”……慕君吾暗自腹誹了一句,身無分文的他深感自己一顆高貴的靈魂無處安放。
如果方才自己給自己來一張福帖,說不定剛下凡就有人搶著給自己送錢來……
各種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眼見太陽馬上就要沉下去,他的心情也不由開始緊張起來,開始四處觀望,搜索起落腳的地方。
咚,咚,咚!
這時,有一陣密集的撞鼓聲自遠(yuǎn)處而來,猶如滔滔驚浪,不絕于耳。
慕君吾抬起頭,循著聲響望去,便看見不遠(yuǎn)處一座鼓樓上,一個穿著官衙制服的壯漢正舉著兩個纏有紅綢的鼓槌,奮力砸著一個黃皮大鼓。
“這是……”
“暮鼓!”
由于古代各家沒有鐘表這樣精密的計(jì)時儀器,由官衙專設(shè)的晨鐘,暮鼓,便很好地充當(dāng)起了這一角色。
晨鐘敲響時分,古人會伴著初升的陽光外出勞作,而在晚間戌時,暮鼓敲響之后,便不得不關(guān)門閉戶,不再出入了。
百年鼎鼎世共悲,晨鐘暮鼓無休時,說的便是這一景象。
當(dāng)這暮鼓連續(xù)敲擊三百聲之后,便是要宵禁了!
到那時,各間坊門關(guān)閉,大街小巷由巡邏的官兵管控,所有人便出不得坊宅了。
那些古裝影視劇里,大半夜還在外面賞燈、游行、坐花船,那都是騙人的!
真正宵禁之前還未歸家,在大街上游蕩者,被官兵抓到,挨上十個大板算輕的,生活不能自理,斷子絕孫是常有的事。
思緒一閃而過,鼓聲剛起,慕君吾便見到街上的身影霍然少了一撮,而余下行人的腳步猶如腳下生風(fēng),瞬間快了幾分,刷刷刷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各大街角。
角落里的乞丐們不知何時都已經(jīng)失去了身影……
僅眨眼間,整條大街便只留下他一道【好似腦子有坑】的身影!
這時,遠(yuǎn)處鼓樓的敲擊聲越來越快,如同密集的雷雨,震人耳膜。
容不得慕君吾多想,他快步向著離他最近的坊門走去。大乾民風(fēng)開放,進(jìn)了這隱霧坊,靠嘴遁找間民宿想必也不是什么難事。
思索間,他不自禁加快了腳步,幾個大跨步后,眼見坊門近在身前。
不料,他前腳剛一跨進(jìn)過龍檻,前方守門的一位持戟士兵突然抬手將木樁攔在他身前,大聲喊道:
“站?。 ?p> “你是何人?”
“我是……”慕君吾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這位士兵的話。
對于他們來說,他是個生面孔,這守衛(wèi)坊門的士兵說不定對哪家院子里翻了新土都知道,這個時候,這些士兵是絕對不會允許他這樣一位陌生男子闖進(jìn)去。
就好比小區(qū)保安,大半夜隨意放進(jìn)去一個沒有門禁卡的陌生人,出了事是要擔(dān)責(zé)任的。
他要進(jìn)去,就得讓官兵跑傳話,找一個相熟之人將他領(lǐng)回家去。
然而……然而我沒有相熟之人?。?p> 看他愣了一秒,沒有反應(yīng),長得又十分斯文,不像什么壞人。這士兵也沒有為難慕君吾,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此間坊門關(guān)了,乾律不可犯,你去別的地方吧!”
說著話,這士兵還不忘抬眼睛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家客棧。
慕君吾想也沒想,轉(zhuǎn)身就向那邊走去。
沒別的招了,就算沒錢也得先進(jìn)客棧,進(jìn)去之后再想辦法。
總比挨板子生活不能自理要強(qiáng)。
鼓聲愈發(fā)密集,容不得他半點(diǎn)停頓,慕君吾三兩下便走到了客棧近前。
偏這時!
啪!
這客棧的店小二好似沒看見他這個人似的,直接一個冷眼將客棧的大門關(guān)死。
見此狀,慕君吾被迫停下腳步,身體后仰,呆愣當(dāng)場。
“喂!店家,開門吶!”
“喂!沒看見這兒站著位帥哥吶?”
啪!
啪!
啪!
便在他這一聲不滿過后,好似具有魔性般,連續(xù)幾道摔門聲接連響起,慕君吾扭頭望去,整條大街店鋪的門此刻竟沒有一道是開著的!
整條大街空曠無人,這繁華的都市瞬間猶如一座死城。
便只聽遠(yuǎn)處鼓樓官兵放下鼓槌喊道:
“三百鼓聲已過,洛曄城暫行宵禁,各大坊門店鋪關(guān)閉,閑雜人等不得出入!”
慕君吾當(dāng)場涼了……
街邊有幾道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過,卷起幾片零落的枯葉……得,這凡下的真不是時候!
偏這時,有一男一女有說有笑,不知從何處拐了過來。
女的靚似白素貞,男的丑如魯智深。
他們頭戴幞帽,腰掛水袋,一手握著寬刀,一手持著殺威棒,一襲黑色官衙長袍上用小篆體繡著一個碩大的“捕”字,剛一現(xiàn)身便將眸光鎖了過來。
“嗨!那位帥哥!”
聽著這道女聲,慕君吾下意識地扭過頭,遲疑道:
“嗯?”
見他如此反應(yīng),那兩個捕快疾步走來,女捕快一個抬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道:
“說的就是你,這里還有比你更帥的嗎?”
慕君吾斜眼掃了一眼男捕快,頷首堅(jiān)定道:
“沒有!”
他這話剛完,就看見男捕快的額間染上了幾道黑線,臉則迅速拉成了一根黑撲撲的老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