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 木木的故事(五)
十二、農(nóng)場鍛煉
七十年代部隊團以上單位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農(nóng)場,種糧食、養(yǎng)豬、養(yǎng)牛、養(yǎng)羊、養(yǎng)馬,有的還有漁場可以養(yǎng)魚,有的部隊甚至有自己的工廠,出產(chǎn)的物品基本保證自己部隊和家屬的供給。有的部隊農(nóng)場規(guī)模很大,整團整營的建制駐扎在農(nóng)場,有大量的農(nóng)業(yè)機械,從種到收,都由部隊戰(zhàn)士進行,產(chǎn)值和產(chǎn)量都較公社的產(chǎn)值產(chǎn)量高很多。部隊生產(chǎn)建設的發(fā)展一方面直接解決了很多部隊糧食及副食品的自給自足,減輕了農(nóng)民的負擔,一方面也形成了一些與農(nóng)民爭資源的矛盾。
木木的醫(yī)院也有一個農(nóng)場,農(nóng)場設在寧夏中衛(wèi),就在騰格里沙漠的邊上。農(nóng)場不大,也就是千把畝地吧,主要種植水稻,也有幾匹馬,養(yǎng)幾十頭豬。農(nóng)場廠部平時也就十個人左右,每年醫(yī)院在春季就派一些力量過去,從春耕一直呆到秋收,把農(nóng)活干完才能回醫(yī)院,一般是一年輪一次,輪上誰是誰。
木木是1971年春天被輪上去農(nóng)場的,同時去的有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衛(wèi)生員、收發(fā)室的戰(zhàn)士、炊事班的炊事員、院務處的干事、醫(yī)務處的助理員、政治處的干事,總共有六七十人。這些人到農(nóng)場后,被分成幾個班,按照農(nóng)場主任的意見,分別安排在廠部那三大排平房里。木木被編在一班,住在廠部最南邊的第一排平房靠西邊的一間大宿舍里。宿舍的對面是伙房和食堂、財務室等。宿舍里靠著北墻是一大溜通炕,南邊有兩個窗戶,窗戶下邊是一張桌子,桌子配有一把椅子,桌子旁邊還有一個洗漱架,上邊可以整齊地擺放臉盆和刷牙缸。大家都沒有箱子,每人一個旅行包都放在庫房統(tǒng)一保管,常換洗的衣服都包在包袱皮里當枕頭??繓|邊的墻上釘著一溜大釘子,用來整齊的懸掛軍用挎包。木木他們的行李就被安置在那個大通炕上。班長羅楓把在炕東頭,副班長把在炕西頭,中間的部分就由其他同志自行占領。
木木這個班基本是七零年和七一年的兵組成,年輕且都是部隊干部子女,沒睡過大炕,也沒睡過通鋪。乍一看到這么大的炕都很興奮。一問說:這里天冷的時候就靠燒炕取暖,馬上大家就找靠燒炕和煙道最近的地方。一屋子女孩嘰嘰喳喳爭來搶去。最后還是在班長和副班長的強行壓制下才算分好了各自的位置,大家把行李打開,在自己的位置上鋪開了自己的褥子,疊好了自己的被子。又在班長的喊叫下把被子弄得有點摸樣和棱角。班長又按照鋪床的秩序把挎包懸掛的地方進行了標號分配,把洗漱架也進行了標號分配。這樣大家才算安定下來。班長要求挺多的,每個人的床鋪上除了被子、枕頭不能有其他雜物,書包里除了筆記本、鋼筆和一本毛主席語錄,其他不許多放。剛安頓下來,領導就來視察了,看看宿舍整理的怎樣,看看一班戰(zhàn)士們情緒咋樣,講點鼓勵的話,說點農(nóng)場勞動的重要性,講講團結(jié)、講講精神,通知大家晚上開全體會議,第二天開始正式進入農(nóng)廠工作階段。
木木的班長羅楓是一名外交官的女兒,個子不高,尖臉,皮膚很白,頭發(fā)顏色較淡,是有點黃的那種,當時應該是20歲左右,伶牙俐齒,很有一套管理的辦法,戰(zhàn)友們還是很服她管的。班長每次接到家信都會把來自羅馬尼亞大使館的信封和郵票展覽給班上的戰(zhàn)友們看,臉上也是一臉的自豪。
黎曉鷹是團長的女兒,也是班上個子最高的女孩,皮膚黑幽幽的,盡管還沒有開始勞動,她的臉色已經(jīng)像是在農(nóng)村曬了一個月。曉鷹領了一份讓所有人都羨慕嫉妒恨的任務——放馬。當木木她們泡在水田里插秧、拔草之時,曉鷹卻光明正大的毫無顧忌的在草地上悠哉悠哉的看馬吃草,有時還會騎在馬背上奔跑幾步。曉鷹在她放的馬中間選了一匹最漂亮的棕色小母馬,個子高挑,眼睛里流露出善良與知性,長長的鬃毛只有曉鷹可以為它用梳子梳理。每天中午收工回來,曉鷹都會帶它回到宿舍,拴在門口的晾衣桿上。當木木看到小母馬和曉鷹相依相偎的樣子,總想也去試試,想抱抱小母馬,但曉鷹堅決不準,小母馬好像也很認生,每有外人靠近,它總是等著警惕的大眼睛,隨時準備踢你一腳的樣子。曉鷹那時也就15歲,有個毛?。阂坏┨珓诶哿?,晚上就會尿床。睡在她旁邊的人都不愿和她在一起。有時,曉鷹夜里尿了床,早上就不疊被子,班長這時總會替曉鷹把被褥曬出去,晚上也會像家長一樣叫曉鷹起夜。
柳青青是來自西安一個大企業(yè)軍代表的女兒,長得特別好看,瓜子臉,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一頭黑發(fā)略帶一點卷曲,特別是在前額打了一個灣的劉海,讓她的漂亮顯得更加出眾?,摤摦敃r也就十五六歲,正式瞌睡多的時候。剛到農(nóng)場分宿舍搶鋪位,瑩瑩搶到了炕洞邊,每天燒炕,她的鋪位最暖和。一次炕燒得太熱,把她的褥子都燒糊了,她還睡得不知道,也是班長被一股糊味驚醒,叫起了大家,叫醒了她,她人沒事,可褥子卻燒了一個大洞。最后還是班長到場部幫她重新領回一條新褥子。一次,班里發(fā)生了一起丟失食品的事件,那是章珍珍家里帶來的一箱零食,剛帶來時珍珍給班上每個戰(zhàn)友都分了一點讓大家嘗鮮,后來就自己留下打牙祭。大約在第三天,珍珍突然說自己的零食少了很多,非要班長替她找回來,還說這就是盜竊行為,是小偷。班長在全班進行檢查,最后在青青的枕頭下邊發(fā)現(xiàn)了幾顆糖塊。青青很是委屈,一直說不是她拿的,可是事實擺在那里,怎么說也都無濟于事。珍珍不依不饒的要青青做檢討,要青青賠她,甚至和青青吵了起來。還是班長出面,了結(jié)了此事。但從此以后,青青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天都不說話,情緒低落,除了上工就是看書,直到回到醫(yī)院。
種水稻是木木他們的第一要務(不種水稻干嘛來農(nóng)場)。種水稻的基本程序是,平整土地,施肥、灌水、插秧。前邊三件事都好辦,最難的是最后一件插秧。當時的天氣還很涼,氣溫大約在15度左右,是穿絨衣的日子,稻田里放了大約沒過腳脖子深的水,水很涼。木木她們一排排站在田邊,每人負責從左到右五行秧苗的栽插。廠部送來的秧苗被分別放在每塊水田的邊上,有人專門負責則將一把一把的秧苗拋到插秧人的手中。插秧的人左手抓著一大把秧苗,右手將秧苗分成四到五棵的一小撮,彎下腰將秧苗插在已經(jīng)被水泡的松軟的泥土里,不能太淺否則就飄起來了,也不能太深否則不宜于成長。木木和她的戰(zhàn)友從第一塊田開始,按照頭一天農(nóng)場主任示范的動作,一次次彎下腰,一撮撮將秧苗插進田里。開始每插一株秧苗就要直一回腰,插秧的速度非常慢。很快有人學會了彎一次腰插五行秧苗,從左到右一次完成。于是,原先整整齊齊的一排插秧隊伍顯出了參差不齊,有快有慢,拉開了距離。班長是插秧快的那一類人,但班長插到田頭后并不是去休息,而總是會找最慢的一個給她幫忙。在大家通力協(xié)作下第一天一班并沒有落在最后,收工時還受到農(nóng)場領導的表揚。
在插秧的日子,太陽沒有的升起的時候,水田里凍得夠嗆,腳丫子一下從溫暖的鞋子里插進冷水中,禁不住要打哆嗦,可是到了中午,大太陽照的你躲都沒處躲,一來二去曬得小女兵們都成了“紅二團”(對臉頰上充滿紅血絲的戲稱)。這些在家當公主的女孩子,從沒沒干過農(nóng)活的小女兵,頑強的戰(zhàn)勝著自己,就連大姨媽來了這種事情都不請假,生怕掉隊、落后。一天活干下來盡管腰都累得快斷了,好在年輕,睡上一覺第二天照常生龍活虎。這些小女兵們在農(nóng)場第一次和土地打交道,第一次參與干農(nóng)活,盡管活干的不夠精致,速度不夠快,但也照樣完成了插秧的任務。幾天下來,看著經(jīng)自己勞動原本光禿禿的水田變得蔥綠一片,木木們心里得意得很呢。不少人寫信回家向父母匯報自己的成績。
撿糞也是木木們的一項重要工作。那時好像還沒有什么化肥,水田里上的都是農(nóng)家肥。木木他們經(jīng)常被組織到沙漠上去撿牛糞、駱駝糞。班長會給大家每人發(fā)一個背簍,帶領大家到附近的沙漠里。大家兩人一組向不同的方向分散前行,但不能走出班長的視線。沙漠里原本沒有腳印,昨天走過的駝隊、牛群留下的腳印一夜之間已經(jīng)被流沙全部掩蓋,就像剛下了大雪,地面上覆蓋著皚皚白雪一樣,干凈又漂亮。大家走在沙漠里,不由得繞著花子用腳印畫出不同的風景畫。一邊走一邊欣賞自己的杰作。當然你還得要低頭盯著眼前,看有沒有牛糞或駱駝糞。那時在撿糞的人看來,沙漠上的牛糞、駱駝糞就是沙漠之花,遠遠看到。常常幾個人同時奔向那里,誰手快誰就撿起來裝進背簍里。通常撿到的都是風干了的牛糞和駱駝糞(但營養(yǎng)價值不高)有時也能撿著新鮮牛糞,這多半是有牛群剛剛經(jīng)過。牛糞軟塌塌的躺在沙子上,你要撿起來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手當鏟子連著沙子一起將牛糞鏟起來,甩進背簍。如果你今天運氣好,趕上了剛剛經(jīng)過的牛群,你就可以大豐收了,但是你可能也就背不動你的背簍了。
一般撿糞的話,中午都不回營房,場部的伙房做好了飯會派馬車把飯送到沙漠上來。這是木木他們最高興的時候,雖然撿了一上午的糞,連洗手的水都沒有,但大家用沙子搓搓手也就開始吃飯了。送飯的通常都是老裴,一個院務處的職工。老裴當時可能有40歲的樣子,個子高高的,人瘦瘦的、黑黑的。老裴很愛吹牛,動不動就吹他的氣功很了不得,為了證明這一點,每次送飯他都要為大家表演一番,或者嘿嘿、嗨嗨地伸胳膊拃腿,或者躺在沙漠里讓兩、三個小女兵站到他的肚子上跳來跳去。他還很會講故事,每次送飯的時候還給大家捎帶著講一兩個手抄本的故事。大家都很喜歡他,覺得和他在一起有趣又安全。
有一次在沙漠撿糞,又是老裴送飯。大家剛剛準備領飯,老裴忽然道:“沙塵暴來啦,趕緊往回跑?!彼扬埻暗纳w子一蓋,“能上車的趕緊上來幾個,上不來的趕緊往宿舍跑,跑不到家的,找個水渠爬在里邊,沒有水渠就找棵樹抱著,不能自己呆在外邊?!蹦灸净仡^一看,西邊遠處黑龍騰起,聲如牛吼,嗷嗷的,象悶雷滾動,天邊,一開始有一條抖動的黑線,向前滾動,越來越寬,十分壯觀.瞬間,就變成了一堵黑色的大山,朝著這邊壓過來,陣勢十分嚇人。木木沒能爬上車,只好跟著班長拼命的往廠部跑,(好在那天撿糞的地方離廠部并不算太遠)剛回到宿舍,還沒關上門,沙塵暴就到了。風聲嗚嗚地吼叫著,間或夾雜著幾聲尖利地嘶鳴。房間里黑的什么也看不見,就像在沒有月亮和星星的黑夜。班長和木木還有誰一起頂著房門,班長還在問:“還有誰沒回來呢?回來的都報一下名”宿舍里響起一片報名聲。報完名,班長大喊一聲“黎曉鷹呢?回來了沒有?”“她放馬去了,沒和咱們在一起啊?!庇腥舜饛桶嚅L?!霸憷玻鍪吕?,黎曉鷹要是被風刮跑了咋辦呀”“是啊,不知道黎曉鷹現(xiàn)在在哪了?”“看到天不對就趕緊回來嘛,還在外邊呆著干嘛?”大家七嘴八舌地炸著窩,把班長弄得心煩意亂。大約過了有半個多小時,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外面的風聲也漸漸小了。當天色亮到足以看清房間里的情景時,大家驚訝的看到房間里滿滿的鋪了一層黃沙,桌子上、床上、臉盆里、牙缸里,無一幸免,沙子足有半公分厚(這可是關著門窗的情形?。?。當大家還在驚魂未定時,班長已經(jīng)跑出去找李曉鷹了。出門向西看,就在宿舍平房旁邊的田埂上,就在田埂邊的一棵大樹邊,黎曉鷹還緊緊抱著那棵樹干沒睜眼睛呢。班長趕緊跑過去,抱著黎曉鷹就哭了:“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多跑兩步就回來了,怎么就抱著樹不回來呢?”“已經(jīng)回不來了,大風差點把我刮走,要不是我抱住這棵樹,現(xiàn)在可能還在天上打轉(zhuǎn)轉(zhuǎn)呢。我自己也都嚇死了?!崩钑扎椧部蕹闪藴I人。當班長領著黎曉鷹回到宿舍,大家都哭了:“這回我們算是生死與共了,這么大的沙塵暴,也算讓我們經(jīng)歷了”?!靶撂澊蠹叶紱]事,不然咋給家長交待???”沙塵暴過去了,木木算是領教了一回大自然的厲害。
踩稻子——其實就是給稻子除草。那時沒有除草劑,稻子在成長過程中一般要除3-4次草,幾乎是一個月一次。踩稻子也是一件艱苦的工作,大家把褲腿挽到膝蓋以上,赤腳踩在水田里,把雜草拔出來,扔在田埂上,再由專人把雜草收集起來帶出稻田。剛開始很多女兵認不清雜草和稻子的區(qū)別,特別是一種叫稗子的雜草,這是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稗子和稻子外形極為相似。稗子長在稻田里、與稻子共同吸收稻田里養(yǎng)份,屬于惡性雜草。但它長的比稻子還像稻子,枝繁葉茂的,開始大家經(jīng)常誤把稻子當稗子拔出來扔在田埂上。如果叫場部的人看到,免不了會被痛罵一頓。但痛罵過之后也就學會了識別雜草與稻子了。
踩稻子和插秧其實也差不多,彎著腰、赤著腳在稻田里一干就是一天,腰酸腿疼是不用說了。但是踩稻子最要命的事、最恐怖的事則是螞蝗。夏天,螞蝗在稻田里蟄伏著,等著下田踩稻子的人,當你下到田里認真的拔草時,螞蝗們會悄無聲息的,輕輕的用它那可怕的吸盤尋找到合適的位置,然后在你的皮膚上吸你的血(它吸進的血量最高可以達到它們自身體重的3倍。)而你竟然毫無感覺。當你走出水田后,通常是你身邊的戰(zhàn)友高聲驚叫:“螞蝗,你腿上有螞蝗”!這種尖叫,一點不亞于后代年輕人看恐怖片時發(fā)出的驚叫。有的女兵會嚇得直哭,也有的膽子大,徑直抓住了螞蝗往下拽,但是,你就是把它拽斷了也還是拽不下來。這時更多的人開始哭,直到廠部來人幫你在螞蝗所部位周圍輕輕拍打,螞蝗才會掉下來??薜娜艘膊艜棺】蘼?。
收獲。一次插秧,四次踩稻子,中間無數(shù)次的撿糞、灌水、施肥,終于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秧苗在木木他們這些小女兵的精心打理下由小到大,由綠變黃,沉甸甸的稻穗承載著木木他們的心血和汗水,顆顆飽滿、粒粒芬芳。一大片一大片的成熟的稻子,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在風的舞動下,漫不經(jīng)心地波浪起伏,讓人看著不忍下鐮。好在收割的時候并不依仗木木她們的小鐮刀,農(nóng)場場部租來了收割機。大片、大片的稻子都是由收割機割的,只是在稻田的邊邊角角,收割機到不了的地方,木木她們的小鐮刀才可以發(fā)揮作用。收割的日子很快就結(jié)束了。一捆捆的稻子被送到場部的操場上,很快便上了脫粒機。脫粒機的骨干力量是身高馬大的男兵。小女兵們只負責將一捆捆整齊的稻子送到男兵手中。男兵將稻穗對準脫粒機,在脫粒機高速旋轉(zhuǎn)的做用下,稻粒便離開稻穗跌落在脫粒機下邊的筐里。男兵們再把脫完粒的稻桿扔給女兵,由女兵堆成整齊的垛子。再往下就是將脫了粒的稻粒送到操場進行晾曬和揚場。碾米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看到雪白的大米從碾米機里源源不斷地涌出,女兵們高興地又唱又跳,因為這是她們第一次看到大米的生產(chǎn)過程,也是第一次有了收獲的快樂。而男兵們則都很淡定,因為他們多是從農(nóng)村來的,此情此景是他們當兵前年年都要經(jīng)歷的。當天晚上,伙房用新碾的大米給大家做了一大鍋白米飯,每個人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那個香甜,那種滋味,不是親身體驗的人絕對說不出來。
十三、軍事訓練
緊急集合是農(nóng)場最常進行的軍事活動。場部經(jīng)常半夜就吹響了緊急集合號,睡意正濃的女兵們胡亂的穿起軍衣、打上背包,在五分鐘內(nèi)站到宿舍門前排好隊伍,等待命令。
在9.13事件發(fā)生以后,中蒙邊界關系緊張,農(nóng)場距離邊境又不算太遠,因此常有緊急情況發(fā)生。有一次,院務處管事的孫連長在隊前向大家宣布,中蒙邊界有一股敵對力量向我方發(fā)出信號彈,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附近某部隊,聽從指揮聯(lián)合行動。說完便帶隊跑步出發(fā)。一路上大家心情都很緊張,不知會出什么事?雖然幾十個人在急行軍,可是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一個緊跟著一個,沒有一個人喊累,也沒有一個人掉隊。大家轉(zhuǎn)了大半夜,不知在什么地方做了一次小小的停頓,也不知道孫連長和什么人進行了接頭。等再次行軍時卻是走上了回農(nóng)場的道路。天剛蒙蒙亮,大家又轉(zhuǎn)回到宿舍門口。孫連長只是說:“行動取消了,大家按照場部的工作安排繼續(xù)進行?!彼吡?,只丟下了一頭霧水的戰(zhàn)士們。
最讓木木他們感到興奮和緊張的軍事訓練莫過于實彈射擊和手榴彈實彈投擲。每逢農(nóng)場組織大家進行實彈射擊和實彈投擲演練,小女兵們就格外興奮,個個摩拳擦掌,都想爭取一個好成績。但實彈演習前的訓練卻叫大家充滿厭惡和痛恨。
農(nóng)場有一個訓練場,每到訓練的時候,大家在孫連長惡魔般的叫聲中,匍匐在地,端著步槍,趴在掩體里,瞄著那越看越不清楚的胸環(huán)靶,一盯就是一下午,烈日當頭,滾燙的沙漠,讓你頭上冒油,眼前冒金花,渾身冒汗。沒有孫連長的命令還就得爬那兒不動。連長還較勁的爬到每個女兵的身邊,檢查你是否認真,瞄準方法是否正確,瞄準的到不到位,把你扒過來、扒過去,訓過來、訓過去。每每看到孫連長那張黝黑的臉龐湊到你的臉旁邊,扒著你的瞄準鏡朝靶子望去的時候,心里總會有一種怪怪的感覺。當然,每個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年齡小的,會希望孫連長準確槍法會通過這么一看、一訓、一教、一扒傳給自己,讓自己實彈射擊取得個好成績,年齡大點的女孩,卻總是討厭孫連長趴在自己身邊,他們不喜歡孫連長那濃郁的地方口音,不喜歡孫連長身上難聞的汗味,不喜歡孫連長那么近的靠近她們,也不喜歡孫連長對她們呼來喝去。但是孫連長根本不管這些,不論哪個女兵都逃不過他的訓斥和教練。
手槍訓練時,孫連長還想出每人右手托兩塊磚的鬼把戲,原本舉槍都不穩(wěn)的小家伙們,還被迫在手搶上栓半塊磚。天哪,這就叫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孫連長還說:“如果有人偷懶,下次實彈射擊,一定會把自己的腳趾頭打掉”。順便給大家講了一個醫(yī)院前一年實際發(fā)生的事故——一個女兵因為臂力太差,托搶不穩(wěn),在手槍擊發(fā)的瞬間控制不了手槍后坐力,導致子彈打到自己的腳上,生生造成殘廢。這個活生生的事故讓孫連長受了降級降職的處分,原本可以隨軍的家屬也被延遲一年。孫連長深刻地接受了教訓,在訓練中絕不講情面,絕不降低標準、也絕不
手榴彈投擲訓練,對女兵來講更是難題。大多數(shù)女兵來自城市,來自高干家庭,誰也沒干過活,誰也沒經(jīng)過鍛煉,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哪里能甩得了手榴彈呢?但是孫連長不管這些,每次投彈,他都劃下十五米、二十米、二十五米、三十米的白線,要求大家達標。當然,孫連長也要教給大家怎樣握手榴彈、怎樣擰開彈蓋、怎樣捅開防潮紙、取出拉火環(huán)、怎樣助跑、怎樣保持角度、怎樣大臂帶動小臂,怎樣在投出彈后快速進入掩體以保證安全......。投手榴彈的訓練比步槍瞄準還累,因為一個下午基本都在奔跑,投彈時你要助跑,投完后你要入列,然后出列,再助跑投彈,其他時間你都站在陽光下,如向日葵一搬被陽光愛撫。很多小姐妹的胳膊在投彈訓練后都疼得抬不起來,有時吃飯都拿不住筷子。但是魔鬼孫連長卻還是一點人情都不講,該到訓練的時候,他一樣拉起各班就去訓練場。當一下午的訓練結(jié)束時,大家起身拍打著渾身的沙土,用手抹去滿臉的汗水,像一只只花臉貓的女兵們嘻嘻哈哈的恢復了往日的歡樂?;氐剿奚岽蠹亿s緊到灶房打水清洗,動作慢的可能就打不上水了,只有到井邊去挑水的份了。
該到實彈射擊了,提前幾天,廠部就開始進行動員教育、安全教育,孫連長更是一個班一個班的深入,千遍萬遍的講理論、千遍萬遍的講注意事項。和每個人進行單個教練,因為是否出成績、是否出問題,責任全系于孫連長一人。每到這時候也是孫連長最緊張的時候。因為很多小女兵年齡小、沒有經(jīng)驗,專業(yè)訓練也不夠,每到打槍和投彈的時候都容易發(fā)生事故。打步槍還可以,因為有依托,搶再打得不好,只要槍口不對人,是不會傷到人的,更不會傷到自己,只是成績差而已。而打手槍可不一定,手槍的后座力如果把握不好,很可能槍口一點頭就打著持槍者自己的腳。投彈更是可怕,女兵中很多人臂力小,投彈最多投出去十多米,根本達不到基本要求,更有甚者,因為緊張,還有人把手榴彈扔在自己身后。為了防止投彈發(fā)生意外,孫連長特地把投彈場地設在一個山坡處,讓女兵們臥在離山坡一百米以外的掩體內(nèi),只讓投擲者一個人上前,孫連長陪同在側(cè)。由于平時也進行教練彈投擲訓練,投彈方式和流程還能掌握,但由于是實彈,投擲的人難免緊張。在孫連長的口令聲中,小女兵通常會過早投出實彈,雖然投的距離不遠,但由于有個坡度,大都也順著山坡向下滾出一段距離,加上孫連長動作迅速年,常常把楞在那里看炸點的女兵一把拉進掩體,倒也沒有出大事。一次,李小鷹投彈時由于過分緊張,手心里滿是汗水,木柄的手榴彈抓在手心本就有點打滑,投彈時助跑又沒跑好,心里害怕想早點把彈投出去,不料手榴彈竟然扔到了身后,這下嚇壞了李小鷹,也嚇壞了孫連長。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孫連長飛起一腳,把吱吱冒煙的手榴彈踢下了山坡,這邊孫連長一下?lián)湓诶钚→椛砩?,用身體擋住可能飛來的彈片。手榴彈轟的一聲爆炸了,彈片和塵土飛揚一片。就在大家萬分驚恐的時候,孫連長站起來了,接著,李小鷹也站起來了。不幸中的萬幸,這次手榴彈實彈投擲可能發(fā)生的事故被孫連長機制、勇敢的化解了。還有手槍實彈射擊,孫連長見個別不靠譜的小女兵,根本控制不住手槍,空槍擊發(fā)槍口都能朝地,實彈射擊孫連長就只能用手托著射擊者的雙手,幫著她穩(wěn)住槍柄,省得她打著自己。
農(nóng)場怎么說也是部隊單位,即軍事單位,是軍事單位必然少不了的是站崗放哨。通常大家并不害怕在農(nóng)場門口站哨,因為那里比較安全。女兵們最害怕的是夜里的流動哨,那是在農(nóng)場和田野里來回巡查的一種哨。農(nóng)場那么大,又沒有圍墻,真就藏起個把壞人來,你還真就發(fā)現(xiàn)不了。所以輪到女兵站流動哨時,大家就自動的結(jié)成兩人一組,原本一人一小時的哨就變成了倆人兩小時。當你在深夜里走在寂靜的田埂上,四周漆黑一片,沒人你害怕,真有人出現(xiàn)你就更害怕了。原本半夜睡的正香時讓人叫起來去上崗,心里就老大不痛快,上崗后的種種害怕就更讓人不爽。那種揪心的緊張,讓木木永遠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