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葉歸根
2019。
10月。
北沙洲。
已是深秋,一窗云霧,半簾煙雨,有點微涼。
說是煙雨,卻似煙非煙,似雨非雨,看得見,摸不著,朦朧著,縹緲著。
這樣的時光,最宜讀詞,便打開詞卷,煮茶品茗,獨享閑暇之樂。
“落葉歸根?!?p> 沈風放下茶碗自言自語,悠閑的靠在藤條椅上,瞇起了眼。
在他的記憶中,距離他離開地界已過去三千余年,回來后,卻又仿若昨日。
...
會議室中。
整個北沙洲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囊括其內。
不論是高到擁有數(shù)十家上市公司的總裁,還是貧到一方地主,甚至于各個行業(yè)內的領軍人物,他們都如坐針氈,不安的大眼瞪小眼。
“昨日北沙上空異象,各位應該都注意到了吧?”
聲音由遠及近,不一時,門推開,許麒麟步入會議室內,環(huán)視眾人。
看似年紀不大,四十出頭,大背頭,一身西裝革履,渾身透著一股銳氣。
“雙日臨空,日生金環(huán),會不會如師父所說,是師祖回來了?”
在聽到師祖的尊諱時,在場無人不臉色凝重,甚至于坐在人群中的一條老黃狗都沉寂了。
“老三,這件事你務必查清楚,若真是他老人家回來了...”
“明白了。”
...
小鄉(xiāng)村。
沈家院。
十年不曾榮光的沈家,今日敞開了院門,闈庭深院,一夜之間煥發(fā)出蓬勃朝氣。
路過的村民們紛紛投來疑色。
沈風手持魚竿,翹著腳,躺在藤椅上,一邊釣魚一邊沐浴陽光。
“是小沈回來了?”路過的李大嬸伸頭看進院子,好奇的問道一句。
沈風坐起身。
“原來是李嬸,好久沒見了,您身體怎么樣了?”
“還真是小沈,你這突然消失了十年,都去哪里了...,哎呦,現(xiàn)在小沈出息了。”李嬸步入院子,看著院內陳設,和莫名多出了一畝魚塘,心想這沈風是去哪里發(fā)了橫財,回鄉(xiāng)顯擺來了。
“做了點小生意,這不,前些天剛回來?!?p> “還是小沈有出息,賺了大錢了,不像我家那蠢子,消失了幾年,回家后開一家破公司,整天開個大奔馳到處溜達,也不知道回家看望看望老娘我,說起來,沈大哥和吳大姐去世也有十年了,你回來有沒有去拜祭過?!?p> 李嬸話語中無不透露著,他兒子可不比你混的差。
“去過了,勞心李嬸還惦記著。”
“都是鄰居,說的什么話。你這剛回來,準備開公司還是?”
“這不,剛回來,還沒著落。”
“你看,你這釣魚也不是事,要不我打個電話給小偉,讓他回來,你們年輕人有話題聊。”
李嬸說著一雙眼四處瞄著,心里昧著,這沈家小子看來也沒多大出息,連個車都沒有,應該沒自己兒子混的好。
“那就麻煩李嬸了?!?p> “這說的哪里話,那你先釣著,李嬸去忙了?!?p> “好嘞!”
李嬸前腳剛出門,魚鰾動了,猛地扎進了水里。
沈風手輕輕一提,帶上來一副空鉤。
“還挺能吃。”沈風說著在地面撥弄了幾下,尋得一顆瑩白透亮的珠子扣在了魚鉤上,又拋了下去。
水波翻滾,攪起一層層浪花。
“安靜點?!?p> 隨著沈風話音剛落,浪花消失,彷如一潭死水。
晌午過后。
嗡鳴的排氣聲,隔著數(shù)百米便能聽到。
疾馳的車影很快便停在了沈家大院門口。
車門推開,下來一男一女。
男的花襯衫,格子褲,手戴金表,脖掛金鏈,看上去地地道道暴發(fā)戶典型。
女的妖嬈,身材高挑,挽著男人的手臂,有些鄙夷的看了眼眼前的院落。
“偉少,這是哪?干嘛來這種地方?”
“這是我發(fā)小家,別瞧不上這院子,他家從小比我家有錢,是大戶人家,走,帶你進去瞧瞧?!?p> 兩人步入庭院,入眼便見到還在躺椅上靠著的沈風。
“沈風?”
沈風慵懶的伸個懶腰,扭頭看了一眼,“王偉,好久沒見了?!?p> “聽我媽說,你回來了,這是準備回來養(yǎng)魚?”王偉盯著那一畝魚塘,踢起一塊石頭落入水中,‘噗通’一聲,濺起一丈來高水花。
沈風放下手中魚竿,坐起身,也沒在意被擾了興致。
“聽說你發(fā)達了,混得不錯。”
“小意思,也就賺了幾個億,小錢,抽根華子?!蓖鮽フf話間還不忘顯擺自己身上那些金光閃閃的物件,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了過去。
“戒了?!?p> “我可記得,你小時候就抽煙,怎么還戒了,不是買不起華子,不好意思抽了吧?!?p> 沈風笑了笑,又拾起了魚竿。
“明天我主了一場同學聚會,你記得準時過來。”
壓在心中的悶氣已經(jīng)沉積了數(shù)十年,從小被沈風壓了一頭,好不容易自己混出頭,沈風莫名消失了十年,這小子突然又回來了,說什么,這次他也要找回當年的場子。
“行?!?p> 沈風一口答應了下來,這倒是讓王偉沒想到。
“明天晚上,金碧輝煌大酒店。”王偉丟下一句話,摟著小蠻腰就走。
當他轉身。
水面下一道黑影緩緩浮升,看長度足有五米開外。
沈風手中魚竿一揮,黑影攪起漩渦,沉底不見。
“什么聲音?”走遠的王偉好奇的回過頭去。
“沒什么,上魚,跑了。”
王偉盯著水面瞄了一眼,剛剛那一瞬間,他感覺身后一種怪異的感覺,令他渾身不自在。
聽著排氣的嗡鳴越來越遠,沈風隨手一把晶瑩透亮的丹珠撒進去了池塘,看了眼手中名片,淡淡的笑了。
“主上,為什么不讓吃了他?!?p> “以后我不在了,別動不動就要吃人,好好吃你的混元丹?!?p> 池塘內又沉寂了下來,并不冷的深秋,水面上蒙上了一層寒霜。
...
同學聚會。
以前可能是為了敘舊情,現(xiàn)在應該就是一場免費的展銷會,各色嘴臉無一不在攀龍附鳳,夸夸其談。
消失了十年的沈風坐在當中,顯得生疏,甚至于無人問津。
“來來來,大家伙多年沒見,我提議,先一起喝一杯。”王偉坐主位,舉杯示意。
同學們紛紛應意,暢飲了一杯。
坐下后,便又是一通生意場面上的話題。
李總又開發(fā)了哪哪哪,孫總又投資了哪哪哪,某某又接了什么大工程。
繞來繞去,最終竟然都靠著王偉混口飯。
“沈風,大家伙混的都不錯,怎么沒聽你說說這些年都去哪發(fā)財了?”
“人家沈總家里有的是錢,上學那會,誰人不知,還用得著發(fā)財?”
“你怕不是忘了,他爸媽早死了?!?p> “哈哈哈哈...成了沒爹媽的窮小子了?!?p> 沈風就像似沒聽到他們的談話,自顧自的吃著菜,時不時還喝上一杯。
“我看,你求求王總,讓他給你分個小項目做做,也夠你下半身養(yǎng)老了?!?p> “哈哈哈哈...30歲開始養(yǎng)老,好福氣啊。”
“唉,怎么這么說同學,沈風要是真想做事,我倒是有事給他做,我正好缺個司機,每個月一萬。”王偉樂呵呵的端起酒杯看著沈風。
“一萬呢,可不少啊。”
“還吃什么吃,還不謝謝王總?!?p> 從始至終,沈風都沒接話。
“就知道吃吃吃,怕是沒吃過這么好的酒店吧,來,我這碗燕窩也給你,好好喝著,別過了今天以后都吃不上了?!?p> “來,我的也給你。”
“哈哈哈哈,大家伙這是喂豬還是喂狗呢?”
“哈哈哈...”
沈風擦了擦嘴,笑著起身,“吃飽了,各位同學繼續(xù),我就不奉陪了?!?p> “想走?東西沒吃完,怎么?想浪費?”
沈風被兩人按住了肩膀,預意將他按回座位。卻無論兩人如何用力,就是不動分毫。
王偉臉色難看,給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再次發(fā)力,最后還動上了腳。
沈風依舊巍然不動。
嘈雜的聲音引得隔壁包廂內傳來了不滿的回應。
“經(jīng)理,派個人去隔壁招呼一聲,別太吵了,我這接待客人呢。”
經(jīng)理照常進到了王偉的包廂,好言相告,卻惹來王偉一頓臭罵。
“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你們徐總跟老子都是朋友,你一個小經(jīng)理跟這比劃什么呢,滾蛋?!?p> 經(jīng)理怕得罪人,擔心真是徐總朋友,另一邊又沒辦法交代,沒辦法,打通了徐總的電話。
不一會,徐陽就來了。
“呦,是王總,這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經(jīng)理不懂事,來,我敬您一杯。”徐陽場面人,立馬端上了酒杯就迎了上去,給足了王偉的面子。
“老徐,不是我說,你們那經(jīng)理,狗眼擦得不亮。”
“是,是,是,回頭我給他擦亮。”
“這才對,來,喝。”
“這樣,我在分別敬大家伙一杯,略表歉意。”徐陽一杯下肚,又滿滿的斟上一杯,一一示意。
當過場走到了沈風跟前時,徐陽愣了一下。
“這個人不用喝了?!?p> “這人是您朋友?”徐陽小心翼翼的問道。
“朋友?哈哈哈哈,算不上,頂多是個小丑。”
“小丑?你等一下?!毙礻柎驍嗔送鮽サ恼f話,走近了沈風跟前。
“敢問您叫什么?”
“他啊,沈風,不用管他叫什么,來,我們繼續(xù)喝酒。”
徐陽一聽名字,嚇得手中酒杯都拿捏不住,差點落地。
急急忙忙跪倒在地,連著就是猛磕三個響頭。
“師,師..祖?!?p> “你是不是喝多了,傻了吧唧的。”王偉被徐陽都搞蒙了,心想這人酒量還真不行,幾杯就這樣了。
徐陽都沒抬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起來吧?!?p> 在沈風說道一句后,徐陽才如釋重負,急急忙忙起身,看上去就像似做了錯事的孩子。
“抽的什么風?”一旁的人都搞不懂玩的什么花樣。
‘啪~’
清脆的回響,抽的王偉一個趔趄差點沒翻倒在地。
徐陽一改常態(tài),賠笑的嘴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肅殺之氣。
“你瘋了?!?p> “你攤上事了,你...”
幾位同學紛紛去扶王偉,口中還不停咒罵。
王偉被徐陽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分不清南北,搖搖晃晃找到座位才坐穩(wěn)。
“你他媽...”
‘啪~~’
徐陽動作奇快,都看不清是如何出的手,王偉硬生生被其一巴掌又拍飛在地,這一下,連牙都落了好幾顆。
王偉這下乖了,捂著流血的嘴沒敢在說話。
一旁的同學們更是不敢吱聲,完全懵逼。
“師祖,我這就去通知師父,您去我那坐上一會。”
“不用了。”沈風掃了一眼在場的同學們,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包廂。
“別為難了他們?!?p> 徐陽不敢多說,師祖的決定他絕對不敢忤逆。
等沈風走后,徐陽這才急急忙忙撥通了電話。
“師父,師祖找到了?!?p> “什么?在哪?我馬上過來?!?p> 不一會,金碧輝煌大酒店有史以來最大的場面上演了,各色人物不斷匯聚,幾乎大半個北沙洲有頭有臉的人物在一個時辰內都出現(xiàn)在了酒店門口。
“老四,你說師父剛剛就在這里吃的飯?”許麒麟急聲問道。
王偉還在包廂內含著冰塊消腫,突然,沖進來一群人。
本就一肚子惱火的王偉就勢要發(fā)泄,一看來人模樣,嚇得口中冰塊硬生生給哽了下去。
“徐陽,過來,是不是這?”
“師祖剛剛就和他們一起吃的飯,好像...”
“好像什么?”
“被他們欺負了!?。 ?p> “你說什么?被他們欺負?”在場的人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氣氛一下子尷尬到了極點,連空氣都冷了。
“把他們丟進公海喂魚?!?p> “師祖說了,別為難他們。”徐陽在這幫大佬跟前,也得顫顫巍巍的說著話。
“先別丟了,老八,這幾個人交給你了,讓他們從京城消失,這輩子不得翻身。”
王偉哪見過這場面,早已嚇得尿了褲子,能留下一條命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只是他到現(xiàn)在,他還是沒想明白,他到底惹上了什么樣的人物。
師父去哪了?
許麒麟帶著一群大佬圍著金碧輝煌附近找了幾圈,都沒任何發(fā)現(xiàn)。
但沈風回來了,這個已經(jīng)是鐵打的事實。
“師父,你說師祖那幾個同學會不會知道師祖住哪?我去問問?”
“等什么?趕緊問?。 ?p> ...
沈家大院。
沈風從市里回來,又拾起了魚竿,靠在他的藤椅上繼續(xù)他的釣魚生活。
“一年,本想過的安靜點,多陪陪你,現(xiàn)在不行了?!?p> 水面攪動,黑影逐漸浮出了水面。
一只渾身金黃,體型巨大的鱷龜爬上了岸,依偎在沈風身旁。
“主上,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大限將至,沒辦法了,我尋遍三界九州三千多年,都沒能尋到,也該認命了?!?p> 沈風看著腦海中一面金色輪盤,上面的時間正在倒計時流轉,距離停止,還剩11個月零25天8時12分5秒,4秒,3秒...。
這是他的生命倒計時,當時間歸零,他的一切都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