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惴惴不安的緊張氛圍中,窗外傳來了鳥叫聲,天亮了。風勉握住林凡的手腕一夜未松開,林凡怕強拉扯會造成他傷勢更重所以也沒有強行拉開,就這樣握住一晚上,此刻終于感覺他氣息比昨夜穩(wěn)定了許多才輕輕拉開那個手掌。
內室的大門終于打開,李青鸞攙扶著衛(wèi)衣闕走出來,兩人一夜間仿佛老了十歲。林凡一看便知掌門靈力即將消耗完畢,忙將小師妹煎好的補充靈力的藥劑端上前去。李青鸞喝下藥劑,臉上稍微有了一絲血色,但仍是憂心忡忡,如臨大敵的表情。詢問得知風勉無大礙后,她才閉眼開始打坐恢復靈力。滿身血跡的衛(wèi)衣闕此刻雖然已經可以行動自如,卻不難看出經歷了怎樣慘痛的廝殺才帶領弟子突出重圍。他走到風勉身邊,心事重重看著床上呼吸平穩(wěn)的少年。突然狠狠用力擊打在自己的膝蓋上,重重嘆了一口氣,頭垂下,卻是落下了淚水。
一個行走江湖多年的一派掌門,看慣了生死離別,卻在此刻落下了淚水。是為他那些被殺的師兄弟,被殺的弟子,面前重傷的弟子,幾百年根基逍遙宮,毀于一旦。林凡不忍再看,轉過頭去。旁邊的李青鸞用力拉著林凡的手,感受到掌門的顫抖,林凡此刻也垂下眼瞼。
“交出逍遙宮弟子,饒你們不死?!眲偺烀鞯拇巴?,傳來了地獄惡魔般的聲音。
“來了?!崩钋帑[將毛筆舉到胸前,這是防御的狀態(tài)。觀里還能行動的逍遙宮弟子,齊身舉劍排成一排,護在輕靈派弟子跟病人前面。
“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只要交出逍遙宮弟子,既往不咎收留之罪?!贝巴庠俅蝹鱽黻帎艕诺穆曇?。
“我輕靈派雖靈力低微,卻醫(yī)者之心首沖,況且我派與逍遙宮同氣連枝,定沒有置身事外之理?!崩钋帑[堅定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那莫怪我心狠手辣?!膘o止了幾秒鐘,窗外之人下了命令?!皻?,受過你派恩惠,輕靈派可留全尸,其余盡數虐殺。”說得輕松又輕快,仿佛在跟手下說去殺一只雞一條魚那么簡單。
剎那間,便沖進來一群身著金色外衣的蒙面人。本就受傷的逍遙宮弟子并不能支撐太久,輕靈派揮舞著毛筆吃力應戰(zhàn)。李青鸞衛(wèi)衣闕沖入敵人奮力殺敵,靈力已接近枯竭的他們眼看著體力不支。林凡護在風勉床前,著急卻無力地看著戰(zhàn)況。突然一個金衣人揮刀沖向他們,李青鸞跟衛(wèi)衣闕同時飛身閃現,打退敵人。用僅剩的靈力結起一個圓圈結界,李青鸞身上已經身中數刀,紅色的血在黑色的衣服上涌出近看觸目驚心。她揮手將一本書一只毛筆撫過林凡的手掌心,林凡大驚,她知道掌門將自己的武器毛筆給了自己,說明掌門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她哽咽著緊緊拉住李青鸞的手,急道“掌門…”
李青鸞卻阻止她再言語,臉色青灰叮囑,“我將你傳送到山頂,你帶著風勉,將山上弟子盡量帶去后山里湖,用我的毛筆打開后山結界,我輕靈派存亡就靠此一舉了,快走!”然后說了一句靈語。她堅定的眼神看向衛(wèi)衣闕,兩人相識多年,此刻都明白對方的決定。衛(wèi)衣闕用力握了一下昏迷的風勉的手,眼神不舍,痛苦。轉身對林凡說,“風勉就交給你了,如果他醒了,告訴他,逍遙宮滅門之禍,不用追查。只要他活著,只要還有一個弟子還活著,我就…”他沒有說完,痛苦地閉上眼睛。似乎下定了決心,放開了風勉的手。
結界馬上就要被破,刻不容緩,林凡瘋狂搖著頭,哭喊著說“掌門不可以,不可以…”她從失去父母開始,就是李青鸞收留她,教導她,亦師亦母,此刻知道她準備赴死她又怎肯答應,怎能接受。
衛(wèi)衣闕將昏迷的風勉扶起來,塞入林凡懷里。李青鸞立刻咬破手指,快速用血為祭畫出一個圖案,這是輕靈派最高階才能學的傳送圖。傳送圖只可以持續(xù)幾秒鐘就會消失,李青鸞將她二人推進傳送圖。林凡伸出手大叫“掌門一起走…”卻抓了個空,最后一眼,看到李青鸞跟衛(wèi)衣闕相視一笑,兩人用盡最后的靈力,將她二人送走,隨后便被后方的刀劍刺穿倒下。
金光將林凡跟昏迷的風勉傳送到山頂,山頂盡數只剩下一群十歲左右的年幼弟子。她們看到狼狽不堪的師姐帶著一個重傷之人突然出現,恐慌不已。但是此刻林凡顧不上解釋,叮囑小師妹們跟著她去后山。為了方便行走,她匆忙從廚房拉出一輛平日運輸蔬果米糧的板車,將風勉放上車。拉著板車帶著一群年幼的師妹趕向里湖。也許是目睹了李青鸞慘烈的死狀,她渾身發(fā)抖,鐵青的嘴唇劇烈抖動。雙腿疾走,肩上拉著一根繩子,用力往前走,似乎走得很快又很慢。突然一雙冰冷的小手握住林凡的手,她迷茫地回頭,是張輕舟。
張輕舟年幼的臉上卻帶著跟年紀不符的鎮(zhèn)定,她用力捏了捏林凡的手。林凡慘然一笑,不知道在張輕舟的眼里她這個笑是不是比哭還難看,如果是平時,張輕舟一定會嗤之以鼻,嘲笑她??墒谴丝趟谎圆话l(fā),盯著林凡的臉,拿出毛筆念著靈語,她在給林凡治療輸入靈力。林凡感覺一陣溫暖的靈力緩緩注入,腿沒有那么抖了,但是手還是冷得可怕,那種感覺她太熟悉了。在她得知父親死時,在她看著母親去世時,在此時,那是一種失去親人巨大的痛苦打擊才會有的熱血變冷感覺。她用力搖了搖頭,看著周圍這群年幼的小師妹,這是掌門臨死囑托,她現在一定不可以倒下。
用力扯了扯肩膀上的繩子,加快了腳步。一夜未睡加靈力耗盡,她此刻拉著一個重傷男子寸步難行。突然感覺肩膀上一陣松快,原來是張輕舟跟一群小師妹左右用幼小的身體,小手推著板車。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也就一會。到了里湖,她對這里并不陌生,平日因為愛做飯,她也經常來這里撈魚。平靜的湖面跟平日一樣,絲毫看不出山那邊的廝殺。林凡將李青鸞臨死前交給她的毛筆拿出,念了那句靈語。湖面從中間分開,出現一條小路,來不及驚訝,眾人匆匆進入湖底。湖面在她們進入后合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波光粼粼,清脆鳥啼。
進入湖底后,有一處石門,仿佛感應到她們的步伐,石門緩緩打開。眾人進入內殿,此刻林凡像被抽干力氣,軟軟倒下。小師妹們也不敢出聲,惶惶不安打量著石室。石室內居中擺著一只石毛筆,冷冷清清沒有任何家具。這應該是輕靈派的暗室,防御外敵時使用,只是多年安定的日子并沒有用上。但是室內一塵不染,卻很奇怪。難道有人平時打掃嗎?來不及細想,林凡看著手里的毛筆,掩面哭了出來。
她自己的毛筆是一根粗糙的白玉筆身,現在手里的毛筆是掌門人翠玉白毛。想到這支毛筆的主人已經死去,怎能不叫她悲痛欲絕。眾師妹本來就慌張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一直帶領她們的師姐對著那個熟悉的掌門毛筆如此這般,年紀稍大一點的已經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年幼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緊繃的情緒也突然跟著師姐的哭而爆發(fā),石室內哭成一團。
“不要哭?!睆堓p舟把手放在林凡的肩頭,林凡淚眼婆娑中感覺肩膀絲絲涼意。原來是路上繩子磨破了她的肩膀,當時太緊張并未察覺,此刻疼得厲害,這時張輕舟正把藥粉按在傷口??粗鴱堓p舟的眼神,林凡明白了此刻哭還沒到時候,這時候這群小師妹唯一的指望就是她,她這個時候還要帶領她們活下去。想到這,林凡將翠玉毛筆揮手收入手掌,站起來仔細觀察石室。此刻突然傳來咯咯咯的聲音,似乎是什么東西轉動向她們走來。聽到異響一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女孩突然大氣都不敢出,其中一個由于來不及收哭還打了一個嗝,緊接著打嗝的小家伙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fā)出聲音。
“誰?”林凡將本來站在她前方的張輕舟護在身后,對著轉動聲處低聲問道。
一個木輪椅出現在她們眼前,輪椅上坐著一個慈眉善目滿頭銀發(fā)的老婆婆,手上握著一支毛筆,毛筆管身也是通體翠綠色。輕靈派毛筆越通透,說明持有者靈力越高。當下林凡判斷對方是本派長輩,作揖道“輕靈派綠階弟子林凡,因本派遭遇強敵,掌門臨走…”說到李青鸞死訊,林凡哽咽數秒,“囑托弟子帶余下弟子來此處避難?!?p> 林凡盡數道出昨夜逍遙宮滅門之災跟今日輕靈派之禍。老婆婆聽完,驅動著輪椅到石毛筆前,輕輕一揮。亮起來兩根蠟燭,然后立刻熄滅。半晌后,才喃喃道,“輕靈派,醫(yī)者之心為先,理應如此?!?p> 老婆婆轉身環(huán)視一圈,對林凡道“你們可喚我向婆婆?!?p> 眾人見她使用毛筆,心知對方是本派長輩,心下頓時安心許多。在眾多臉蛋哭得小花貓一樣的幼女中,向婆婆看著臉色鎮(zhèn)定的張輕舟,似有欣賞之色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她轉動輪椅走向板車,把了一下風勉的脈絡,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大敵當前,還可盡力一試,可是現在…”她憐惜地看了一眼風勉,似乎在說,這么年輕,真的可惜了。
木板上的少年動了下手指,向婆婆朝他低下頭,把耳朵放在他嘴巴旁,頻頻點頭。
不知道低語了什么,向婆婆凝重地朝著風勉胸前揮動一下,風勉胸前閃現一道微弱的紫色光芒。向婆婆感嘆道“今日得見兩個如此晚輩,正道可存,只是此事事關我派年幼弟子存亡,只能將半顆丹心給你護心,如果大家能躲過此禍,我派定當全力救治你?!?p> 聽聞此言,林凡大吃一驚。原來那道紫色的光芒竟是向婆婆半顆丹心。向婆婆腿腳不便,居住在湖底,靠的就是修靈的丹心,此刻她將丹心獻出半顆,如果遭遇攻擊,很容易受傷。當下很好奇風勉說了什么,讓向婆婆如此感嘆。但是看向婆婆并沒有打算說出兩人私語內容,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