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代后事

　　頭痛，宛如有鋒利的匕首在腦海里切割攪拌。

　　沉重，像是在身體里灌了水銀，動動手指都覺得困難。

　　李墨廢力的睜開眼睛，他只覺眼冒金星，后腦勺像是被重錘打擊過，沉重的抬不起頭來。

　　“嚶……”李墨嚶嚀了一聲，眼皮子眨動，想要抬起手揉一揉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東西捆綁在身后。

　　李墨一下子清醒了。他轉(zhuǎn)動眼珠子四下打量，只見這里昏昏暗暗。一面是厚實的土墻，求三面是木質(zhì)的柵欄，從頂?shù)降厣?，將李墨框在里面。與墻相對的一面上面有一道門，門上用鐵鏈子鎖著。像極了牢房。

　　李墨打了個寒顫，這里沒有火爐，整個屋子冷冰冰的沒有溫度。李墨此刻才發(fā)覺自己的雙腿麻木，兩只腳凍的快沒有知覺了。他努力的一點一點的挪動著腿，忍著麻木的刺痛盡量使雙腿活動起來。

　　這里是牢房，沒錯，牢房。李墨四下看去，這里有差不多數(shù)十個類似的牢房，里面關(guān)押著許多被捆縛手腳的人，這些人個個神情麻木，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李墨記得自己明明在和郭嘉典韋一起喝酒，怎么就到了這里？自己似乎沒有觸犯律法的地方，又為何被關(guān)在了牢房？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李墨本想出聲詢問，但四下里并沒有熟悉的人。而那些囚犯明顯不會知道太多。不遠處能聽到有獄卒在吆五喝六，應(yīng)該是在吃喝!

　　假如自己呼喊獄卒詢問，是否能得到答案？不，若是有人抓了自己，那獄卒就不一定買賬。李墨此時腦子轉(zhuǎn)動極快，他又翻動了一下身體，腦袋在雜草鋪就的地面上接觸了一下，瞬間腦后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后腦絕對受過傷，而且是鈍器所傷，傷的不輕。

　　李墨的心里泛起一絲惶恐。

　　牢房里很安靜，只有偶爾傳來獄卒的呼喝。李墨渾身冰涼，已經(jīng)開始流鼻涕。再這樣下去就要感冒了。而且后腦的傷勢不知道具體如何，李墨只是思考了一會兒便感覺心力交瘁，頭痛難耐，發(fā)出了低沉的呻吟聲。

　　裝傻吧！李墨忽然心里升起了這樣一個主意。既然腦袋被打，那便先裝傻充愣，只當(dāng)自己被打傻了，再來細(xì)細(xì)探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時間在沉默中緩緩流逝。整個牢房的光線開始變得暗淡，直到徹底沒有絲毫的光亮。獄卒已經(jīng)離開，似乎這里夜間沒有獄卒把守。

　　越是黑暗的情況下，李墨感覺自己的感官被無限放大。身下雜草的臭烘味，隔壁囚犯的哭泣聲，有人在踢腳，有人在低聲罵人。李墨心里升起淡淡的恐懼。伴隨而來的，是越加清晰的思緒。

　　“咚咚咚……”低沉的腳步聲響起。隨后在牢房大門處亮起一絲火光，有人順著青石階梯走了下來。

　　“子書，子書！”是郭嘉的聲音，他壓得很低，似乎害怕驚醒別人。

　　“奉孝，這里！”李墨低聲回應(yīng)，只是他的嗓子沙啞，很干燥，說話的時候嗓子刺痛異常。

　　“子書！”郭嘉快步走了過來，“子書，你沒事吧！他們可有施刑？”

　　“奉孝，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子書，日間你我三人喝醉，而后便有士卒闖入，打暈了你將你帶走。我多方打聽，據(jù)說是洛陽來的命令，要將你抓起來，明日押赴洛陽。我讓虜虎與我金餅子，拖了關(guān)系見到張范令，他言辭不詳，只說他也沒有辦法救你?！?p>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我為何被抓？”

　　“對！子書你可知道，那批俘虜被放走了。不知是何方勢力接收，張范令不肯說，梁棟那里也沒有有用的消息?！惫握f話低沉快速，在油燈的火光中，李墨依稀看到他的擔(dān)憂和焦急。

　　李墨在聽到郭嘉說起俘虜被放走之后，腦袋翁的一下，瞬間就明白過來了。他依稀記得，在討伐董卓之時，張燕也是與聯(lián)軍結(jié)盟的。只是到了討伐董卓之時，張燕卻一直沒有現(xiàn)身。大膽猜測一下，恐怕張燕被人牽制了。而能牽制張燕的絕對是黑山里的一大勢力。

　　于毒與白繞、眭固等人交好。在太行一帶是大勢力。

　　李墨瞬間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

　　“奉孝，我明白了！洛陽那邊定然是董卓知曉了關(guān)東諸將軍的打算，他在連橫，他也需要盟友。是了，這個關(guān)頭敢接受賊寇俘虜?shù)漠?dāng)然是不怕落下口實的，那必然是黃巾余孽無疑。太行一帶多黃巾余孽，必然是有人暗暗接受了冊封，和董卓聯(lián)手了。而此人必然和于毒關(guān)系匪淺。董卓拿下我，可能就是條件?！?p>　　“子書，果然還是你看的清楚。是了，必然是這樣。否則無法解釋在天下對黃巾深惡痛絕的時候，為何還有人要拿你這個斬殺黃巾的有功之士。只有董卓那廝不顧名聲，才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子書，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想辦法救你的！”郭嘉認(rèn)真的對著李墨說道。

　　“奉孝，你是如何進來的？料想外面必然戒備森嚴(yán)，你怎可如此冒險?！?p>　　“子書不必?fù)?dān)心。我尋了梁棟，讓他走關(guān)系偽裝成另外的身份，來見一個死囚最后一面。門口守衛(wèi)森嚴(yán)，但是一人一個金餅子下去，便進來了?！?p>　　“原來如此！奉孝，你聽我說！”李墨此刻思路清晰，但是越清晰，越感到生機渺茫?！澳屈S巾賊寇讓董卓拿了我，明日押赴洛陽。我料想賊寇必然不會讓我進洛陽，恐怕明日在半道就會傳出我被流寇所殺的消息。我此次怕是在劫難逃了！”李墨此刻很是沮喪，沒想到自己才到漢末月余，便要領(lǐng)便當(dāng)了。

　　“子書，你……子書放心，明日無論如何，也要救你出去！”郭嘉此刻也想明白了一切，眼圈發(fā)紅，眼里充滿了憤怒。

　　“奉孝，我也不想死，可是你勢單力薄。即便加上虜虎，一旦遇上重兵圍困，也是必死無疑。事不可為，不要做無為的犧牲！”

　　“子書，我……”

　　“奉孝，你聽我說！”李墨整理思路，他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恐怕沒有那么多時間了?！胺钚?，我料定關(guān)東諸地聯(lián)盟已經(jīng)結(jié)成。但是漢室衰微，人心思變，估計沒有幾人想要真的去匡扶漢室，恐怕會個個心懷叵測。來年聯(lián)軍必然無功而返。屆時便是天下大亂，世間會再次陷入諸侯爭霸，群雄逐鹿的地步。奉孝，我觀天下英雄，能平定亂世的，不出三五人。明日你和虜虎一起走，去陳留，投奔曹操?！崩钅藭r恨不得將一切都告訴郭嘉，但是，明顯不現(xiàn)實。

　　“子書，你何必如此？你我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明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將你救出來！”郭嘉此時已經(jīng)落淚，他的神色頗有猙獰。

　　“郭奉孝！你若那我當(dāng)知己，便應(yīng)該去輔佐明君，平定天下，圓了我的心愿。而不是為了一腔熱血，斷送了自己的生命，斷送了天下的未來！”李墨忽然大吼，下了郭嘉一跳。

　　“奉孝，虜虎粗中有細(xì)，但是他是一根筋，以后你要照顧他一下，免得他被人陰了。還有，白龍也替我照顧好，它若認(rèn)可你，以后便讓它陪你平定天下。洛璃和凜冬，我拜托你和虜虎將它們養(yǎng)大，放歸山里。它們的母親救我一命，我答應(yīng)它們的母親，要讓他們長大。還有，還有，以后若是有機會見到飛玉和魅娘，記得告訴她們，李墨很高興認(rèn)識她們……”說到這里的時候，李墨已經(jīng)滿臉淚痕，再也掩飾不住心里的悲傷和痛苦。

　　“里面的，好了沒，送個飯哪來的這么多廢話！”外面?zhèn)鱽砹顺庳?zé)，應(yīng)該是郭嘉的時間到了。

　　“奉孝，去陳留，投奔曹操。記得告訴他，我李子書說的，只要他堅守本心，定能平定天下，還天下以太平。此次關(guān)東聯(lián)軍必然失敗，讓他不必為此糾結(jié)憂心。替我告訴他，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告訴他，天下黎民才是綿延盛世的根基，若有朝一日，他能讓天下黎民吃飽穿暖，他就是功蓋秦皇漢武的萬世明君！”李墨也顧不得許多了，他覺得自己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子書，子書……”郭嘉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走，快走！今晚收拾東西，明日便帶著虜虎走。告訴虜虎，他家里還有老母，百善孝為先，凡是讓他想想母親。走，速走！”李墨說完，忍著心里的痛苦推了扒在木質(zhì)牢門上的郭嘉一把，將他推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事吵吵嚷嚷的？牢房內(nèi)是何人？還不速速與我拿下！”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砹藚柡龋袷擒姽賮硌膊椤?p>　　“走，走！”李墨壓低聲音，催促這郭嘉離去。

　　郭嘉抹了一把眼淚，瞪著紅腫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墨，而后收拾衣襟，朝外走去。

　　門口處傳來郭嘉唯唯諾諾的支應(yīng)聲，還有軍官眼里的喝罵聲。而后不知道郭嘉拿了多少金餅子，最后那軍官不耐煩的催促他離去。

　　整個牢房內(nèi)再次陷入了平靜。安靜的可怕。李墨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聽到因為心跳震動到雜草的“簌簌”聲。

　　李墨呆呆的看著頭頂?shù)耐聊窘Y(jié)構(gòu)的房頂，似乎那里應(yīng)該是純白色的屋頂，應(yīng)該有一千瓦的水晶吊燈，此刻他應(yīng)該磕著香甜可口的瓜子，喝著冰封，看著自己最喜歡看的書籍，而后那個純真善良的姑娘會從背后蒙上他的眼睛，而后兩人嬉戲打鬧，就這樣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