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親親你

　　憐心屋還沒蓋好，正在門前忙活，吳老頭來找她去藥鋪?zhàn)鲩_牌儀典，要掛上新的牌匾，鳳回堂。

　　“儀典？什么？”憐心問林淵。

　　“就是放鞭炮，舞獅子，掛上咱們店鋪新的招牌，讓老百姓都知道知道，可熱鬧了呢，你是東家，你得出面啊?！眳抢项^手舞足蹈。

　　“好?！睉z心也高興。

　　“不行?！绷譁Y的眸子泛起清冷的光看著老頭，“憐心此刻不易拋頭露面?！?p>　　“為何？”憐心問。

　　林淵放柔聲調(diào)，“誅心計(jì)用的太好，轟動極大，可也把你推到明面上了，縣衙那邊必定都盯著你，若此時出去行走，恐遭不測?！?p>　　“不測？”憐心皺眉，大眼睛微瞇，細(xì)細(xì)思量。

　　吳老頭也聽到一些風(fēng)聲，人們都在說金鳳村有個叫楊憐心的遭遇凄慘，卻不曾想就是他家大鳳娘子。他從來沒問過這小丫頭姓名啊。

　　既如此，“那，東家，你還是不要出面了，爺爺來辦這事吧。”

　　憐心卻突然說，“我得出去一趟?！鄙硇渭贝掖彝庾?。

　　林淵喊住她，“去哪里？”

　　“去.....沒事。”憐心腳步很快，消失在人前。

　　吳老頭緊跟在后面追出來，卻哪里還看得到身影？

　　憐心問了張掌柜尤五才會行走的路。

　　林淵雖不讓她出來在人前，她必要出來這一趟的。

　　尤五才動身沒多少日子，還在一個林子里磋磨，指望著能用銀子賄賂差官，放他點(diǎn)舒服什么的?？摄y子也沒幾兩碎銀，差官又鐵了心似的。

　　整日帶著沉重的枷鎖，真累啊。想起以前的風(fēng)光日子，村民們對他的仰望，現(xiàn)在全沒了，他恨的發(fā)狂。

　　他仰脖嘶吼，“楊憐心！”

　　林子里突然起了陣疾風(fēng)。

　　掀起地上的枯枝敗葉打到尤五才臉上，還有隨行的楊老萬和楊六。

　　莫名一股寒氣，令人害怕。

　　楊老萬踢一腳尤五才，“別鬼吼鬼叫了，萬一真把人喊來呢！”

　　尤五才恨道，“怎么可能，這里離金鳳村那么遠(yuǎn)！”

　　“怎么不可能！”楊老萬喊一嗓子。

　　“怎么不可能！”又喊了一聲。

　　“誰？”楊老萬臉白了。

　　尤五才鄙夷，“不是你喊的么？”

　　“我沒.....你，你前頭！”楊老萬失了人聲。

　　“什么啊?！庇任宀呕剡^頭來。

　　稀疏的林落里，憐心好好地站在眼前，身姿俏立，面色含霜。

　　“你，你，你......怎么，怎么可能！”尤五才嚇慘了。

　　“怎么不可能！”憐心肅殺如虎。

　　她拽起他的枷鎖，往上一提，將他的身拋向樹干。

　　尤五才的身子卻沒有滑落，他，被四根樹枝穿透肩甲和膝蓋，釘在了樹上。

　　凄厲的慘叫響徹云霄，驚起老鴉無數(shù)。

　　楊老萬和楊六癱在地上不能動。

　　尤五才瞬間成了血人。

　　憐心閉上眼睛，心里想著大鳳，大鳳.....

　　林子里忽然撲簌簌飛來無數(shù)只老鴉。

　　像一團(tuán)黑云撲向尤五才。

　　尤五才嘶吼了一個時辰，才死去。尸體已成一座骷髏。

　　楊老萬和楊六再橫，再邪性，有生之年，未見過如此場景。他們也拼命的喊起來：“救命，救命啊，佑天子，老夫給你銀子了，你在哪里，救命，救命??！”

　　憐心一步步朝他們走去。

　　他們是她的親人，可也是他們親手將她送上死路。

　　這樣的人，不配做她的親人。

　　楊老萬絕望了。

　　他用盡家財(cái)請的江湖上很厲害的佑天派，想讓他們隨行保護(hù)，且在半路假裝土匪劫他們走，竟然沒人趕來。

　　這下完了。

　　憐心抬起手。

　　一陣強(qiáng)勁的氣流襲來，將她掀飛起來。

　　楊老萬周圍突然出現(xiàn)十幾個勁裝之人，全都戴著猙獰的黑面具。提了楊老萬父子迅速消失。

　　只留下一個人。

　　那個人看起來是個頭兒。

　　憐心避在樹后看。

　　他身形極偉岸，同林淵一般高，身子骨看起來比林淵壯碩，面具遮住半張臉，嘴巴和下頜同林淵很像。

　　她腦海里能拿來比對的只有林淵。

　　可這個人會功夫，而且很高。他身上有一種戾氣，很厲害的樣子。

　　憐心有些害怕，那個人還在看她，好像過來了。

　　林淵，林淵，怎么辦。

　　快跑。

　　憐心的身形在稀疏的林木間像一道煙塵，瞬時掠過。

　　后面?zhèn)鱽硪坏佬八恋暮敖?，“喂，美人兒，怎么跑了，爺想會會你！?p>　　憐心悶頭一陣狂奔。

　　林淵正在小木屋前幫忙，忽覺背后一陣風(fēng)來，回過身來，一團(tuán)纖巧的身影窩向他懷里。

　　他下意識接住。

　　是憐心。

　　憐心從他懷里出來，倏忽鉆向他身后，露出眼瞧。

　　還好，那人沒追上來。

　　“發(fā)生什么事？”林淵摘下她頭頂一片枯樹葉，“怎么風(fēng)塵仆仆？去哪里了？”

　　憐心定了定神，拍打身上的土，“沒事，去送人?！?p>　　“送人？”林淵分明從她大眼里發(fā)現(xiàn)一絲無措和驚惶。

　　“是?！睉z心避開他，心想，尤五才變成血人，很惡心，還是不要跟他說，萬一，他也惡心，影響他的病。

　　可是那個面具人，很厲害的樣子，若是他尋到這里來.....

　　憐心一陣緊張。

　　她殺尤五才，是因?yàn)榧m纏的恨?？赡莻€人，她不認(rèn)識，像頭獅子，若同他對峙，那就是戰(zhàn)。

　　戰(zhàn)....斗.....

　　她還從沒和人為打架而打架。

　　林淵端出一碗熱水給她，細(xì)心幫她整理亂了的發(fā)絲。

　　一碗溫?zé)岬牟杷M(jìn)肚，憐心的大眼睛恢復(fù)澄澈，只管站在那里，忽閃忽閃看他。

　　林淵微微一笑，說了另一個話題，“吳掌柜說，是你吩咐他要在民間義診，施藥，救人第一，銀子第二？”

　　憐心點(diǎn)頭。

　　林淵豎起大拇指，“憐心就厲害了，讓我刮目相看?！?p>　　“刮目？”

　　“對，我也要學(xué)憐心，為村里人做點(diǎn)事。”林淵眼神露出光彩，“你說我是讀書人，那我就是讀書人，我要在村里蓋一間私塾，教孩子們讀書?！?p>　　憐心眼睛一亮，露出喜色，對他也豎起大拇指。

　　林淵仰面大笑。

　　憐心看著他仰起的喉結(jié)，極舒展的笑，也很開心。她第一次見他這樣笑。

　　憐心的小木屋即將完工。

　　林淵的私塾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建。

　　吳老頭變賣了一些洪春堂以前留下的奢侈玩意兒，換來銀兩拿來給憐心，讓她請工。

　　張掌柜責(zé)無旁貸的接了活計(jì)，聲稱奴才們不要工錢，管飯就行。

　　吳老頭圍著他轉(zhuǎn)，怎么這人那么像洪春堂張掌柜？

　　張掌柜落荒而逃。

　　憐心的小木屋建好了，帶著木香味，原木米白的顏色，很清新美麗，四間小小的臥房，沒有會客室，房前便是小院，小院用籬笆圈起來，綴滿帶刺的小花。小院方方圓圓的地面全用木板鋪好，炊具，水池一應(yīng)俱全。

　　憐心高興極了，就一方圓桌，便能在院中席地而坐，滿天的星星，太陽，月亮，都是她的了。

　　朱氏見房間根本沒她的份，氣暈了。

　　林淵的私塾也很快完工，幾個大原木做柱子，墻壁用土或者茅草結(jié)成，頂是厚厚的茅草覆蓋的穹廬頂。底下的課堂十分寬敞明亮。

　　村人們聽說可以到他那里上課，還不收束脩，均覺得是福星降世，金鳳村要出息了。

　　林淵受到前所未有的愛戴，村人們也不白讓他上課，但凡有能力的，不是送點(diǎn)吃的，就是送點(diǎn)喝的，都是嘴里省下來的。

　　憐心也坐在他的課堂里聽。坐在最后一排，坐的身板筆直。

　　聽他講之乎者也，人之初，性本善.....

　　一下課，孩子們便撲到她身上，纏著她叫姐姐，還撅著小嘴挨個排隊(duì)來親她，逗得她咯咯笑。

　　憐心起初拘謹(jǐn)，漸漸被孩子們感染，很樂呵地玩到一處。

　　林淵有時在私塾待到很晚，他很認(rèn)真地準(zhǔn)備第二日要講的課。

　　憐心不敢擾他，就避在草廬外等。

　　等林淵一出來，再跳出來。

　　林淵便讓她以后不要等，“夜里很冷了，你不覺得么？”

　　“不覺得?！睉z心的大眼睛在黑夜里很亮，她跳起來，抱著他的頭，叭地親了一口。

　　林淵一下停住腳步，蹙眉看看她。

　　卻看她沒心沒肺地繼續(xù)走。

　　你叫她回來，她忽閃著大眼問，怎么了？

　　林淵沒脾氣，很鄭重的告訴她，“以后，不可以隨意親人，特別是男人。”

　　憐心卻也鄭重的點(diǎn)頭，“我不親男人?！?p>　　“啊？”林淵納悶，我是男人啊。

　　憐心看著他笑，“你是家人，我的?！?p>　　“我是你的家人？”林淵帶著一絲不確定，壓抑著顫抖的音。

　　“對?！睉z心心想，她都給他留屋子了，和外婆姐姐住在一個院子里，難道不是一家人？

　　林淵只嗯了一聲，但內(nèi)心已漲得滿滿。

　　一股熱流，躥入心田。

　　歷經(jīng)山川變化，歷經(jīng)后宮繁華，他也從未像此刻這般，動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