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簫醒來,看見窗外漸盛的陽光早已透過只拉了一半的近透明的窗簾照了進(jìn)來。一縷一縷,擦過她的睫毛,閃入眼眸。
她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窗口怎么有點(diǎn)陌生?怎么不像是我家的窗臺?難道,我還沒睡醒?她想。是錯覺?連自己家的窗戶竟都不認(rèn)得了?她想起來她以前也曾偶爾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睡了一場,再醒來,看著自己的房間都像是看別人家的一樣陌生。
她安慰自己:剛睡醒,是有點(diǎn)兒糊涂,過會兒就好了!
嗯,她認(rèn)為,很有可能是這樣。她這樣自我安慰著,安慰的很成功!
她小小地伸了伸懶腰,這一伸不要緊,手好像碰到什么東西了!軟軟的,有彈性的,溫?zé)岬?.....是個活的?!
她往旁邊一看,發(fā)現(xiàn)旁邊的被子下面竟然露出了半截腦袋!?。∈?.....個......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驚恐地縮回了手,頃刻睡意全無,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害怕地十分想要尖叫,卻都沒敢發(fā)出聲,想要起身,又怕動靜太大,驚醒旁邊的那個人。
是個人!
她呼吸都停滯了!如果可以,她肯定會一口老血噴出來!
怎么回事?這是誰?!我是哪?!為什么會這樣?!發(fā)生了什么?!......
一萬個疑問頃刻間在她的腦海中萬箭齊發(fā),如夜空中乍現(xiàn)的流星雨一般,倉皇的從她腦海“唰唰”劃過,又如受驚的野馬,萬馬奔騰得爭先恐后,驚慌失措,方寸大亂!
她驚恐地瞪著眼睛,眼珠子往旁邊瞄著:這顆腦袋,短發(fā),凌亂!依頭型.....她看不出是男是女?可她快速掃描了一下房間,當(dāng)下就判斷出:這絕對不是女生的房間?。。?p> ?。。。〕鍪铝耍。?!劫財(cái)?劫色?挖內(nèi)臟?!謀殺?!她簡直不敢想象?。?!差點(diǎn)沒哭出來!可她又不敢出聲!生怕驚醒了賊人!她這會兒,雖有十分憋屈,卻有十一分的能忍。
她本欲回憶前一天晚上的事,可奈何,當(dāng)下這樣的情況,一瞬之間,似乎并不大能回憶清楚,只有一些片段,回憶越往后,越是情節(jié)模糊。
緊迫之際,她也不愿再想了,人身安全要緊!要自救!
她特別,十分的小心地,近乎要顫抖地,輕輕地,輕輕地,輕輕地,慢慢撩開那顆腦袋上的被子,生怕把他驚醒了,然后......那各種可怕的后果,慘烈的結(jié)局,閃過她的腦海,她簡直不敢想象!
撩開了,撩開了......
蕭簫屏住呼吸,心臟跳的“撲通”,“撲通”的。
她瞄了一眼,那側(cè)臉,有點(diǎn)眼熟的感覺。她鼓起勇氣,慢慢起身,一瞧,那人恰好睜眼,倆人眼神當(dāng)下閃電對接成功!
“??!”
“啊!”
蕭簫登時一腳把那人從床上踹了下去!
齊霄剛一睜眼,就看到蕭簫的臉正在眼前,正在向他靠近。
齊霄也受到驚嚇,順勢一骨碌,從床上滾了下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一頭撞在床頭柜上!柜上的玻璃茶杯被他一撞,竟給撞得直在柜子上面搖晃,晃了幾下,直接從柜上滾落,好準(zhǔn)不準(zhǔn)地,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砸在他的額頭上,里面的半杯水也都豁在了他臉上!而后,這玻璃杯又很是命運(yùn)顛沛地從他的額頭滾落到了地上,竟然沒碎!它在地上華麗地旋轉(zhuǎn)著滾了幾圈,最終幾個漂亮的輪轉(zhuǎn)磕在了桌子腿上,這才被卡住,才終于停止了它這一段光輝燦爛,足以載入史冊的旅程!
哪家的玻璃杯,質(zhì)量真不錯!
齊霄捂著腦袋,抹了一把一臉的水,痛苦地從地上扶額坐起來,正要問話,可他卻從自己那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縫里看見蕭簫,哭了。
齊霄驚愕:這是他自己的房間,他怎么在這里?!
齊霄拼命回憶,自己昨晚,不是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就去沙發(fā)睡了嗎?!
怎么會......
齊霄記憶瞬間開啟急速倒帶!
齊霄一分鐘的回憶
昨晚。
終于到達(dá)了終點(diǎn)站----臥室。齊霄一身疲憊地將蕭簫放到床上,自己也順便躺倒了一遍,真是好累??!
他喘氣之余,大致估摸了一下蕭簫的體重,他覺得怎么也得過百斤了吧!絕對有三位數(shù)了!至少110!嘖嘖,真沉!他可得好好歇口氣。
他躺在床上,一邊喘氣,一邊計(jì)劃。他努了一把力,勉強(qiáng)略略勾起一點(diǎn)脖子瞄了一眼客廳的沙發(fā),心想:等我歇一會兒,我就去沙發(fā)睡!唉!他又一頭倒了回去,心里打算著:一會兒還得再拿出一條新被子來!被子放哪個柜子了?還有枕頭,上次新買的那個藍(lán)色的枕頭......唉!好累!再歇會兒!他這么想著,又勉強(qiáng)撐起眼皮瞄了一眼沙發(fā),心想:一會兒我就起來,就一會兒,就一會兒,我馬上起來,馬上就去拿被子,拿枕頭,馬上......馬上......
一分鐘后。
齊霄目瞪口呆:難道......我只是計(jì)劃了一下,并沒真的起來?!難道......我昨晚拿被子,拿枕頭,去睡沙發(fā)的事只是在做夢?!那只是我的幻覺?!我只是在夢里把那些事給做了一遍?!
天哪!
不會吧!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了!
齊霄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里滾出來了!
而另一邊,蕭簫正崩潰大哭!她已經(jīng)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壞了。還好,還好掀開被子看到的是齊霄的臉,還好,還好......不然......
“啊......”一想到這,蕭簫就又是一陣清晰的后怕!太可怕了!
在剛剛那剛睡醒的短短兩分鐘的時間里,因?yàn)橛洸磺遄蛲淼氖虑椋氲綗o數(shù)種可怕的后果:喝醉被人販子拐賣,被劫財(cái),被劫色,甚至,被......挖內(nèi)臟?。?!太可怕了!她剛剛還在被子里顫抖著小手,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還好,穿著呢!后又哆嗦著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完了!肚皮上怎么沒衣服!?。。?!她內(nèi)心幾近崩潰!卻又不能出聲!當(dāng)她的手指離自己的肚皮只有不到一厘米的時候,她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想萬一自己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命懸一線,她還怕摸到自己的傷口疼,特意摸得特別特別輕。她還想,萬一真的已經(jīng).....嗚......她又撇著嘴含著眼淚思索:.該怎么躲過賊人的同時給自己打120急救電話呢?
當(dāng)她略略哆嗦著摸到自己的肚皮依舊還是圓圓潤潤,滑溜溜的,還有些許很有彈性的小贅肉,她才松了一口氣。一口氣還沒喘勻,她后又一個激靈:萬一口子開在了后背呢?!她還特意又哆嗦著摸了摸后背......待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是喝醉之前那個完整又美麗的自己,這才稍稍松了一小口氣,才敢顫巍巍地去掀被子。
可是,當(dāng)一掀開被子,看到了齊霄,她備受沖擊且一直緊繃的大腦才在這剎那間松懈,剛剛的驚嚇,彷徨一瞬間如開閘的洪水,奔流而下。
一時激動,將齊霄一腳踹了下去!
“嚇?biāo)牢伊?.....”蕭簫一邊哭,一邊從床上爬過來打他:“你干嘛嚇我!干嘛嚇我......”
“啊......”
看著坐在一片“嗚嗚”哭泣的蕭簫,齊霄“啊”了許久,并沒有吐出一個詞匯。
他看著蕭簫哭成這樣,竟莫名其妙有些內(nèi)疚??墒亲约鹤鲥e了什么嗎?
他不知道。他只記得,他似乎總是這樣。從小到大,一對著蕭簫,他就總會很輕易就感到內(nèi)疚。有時候,是她的積木塌了,有時,是玩具壞了,有時是飯碗打翻了......即便,她每次不高興的原因都不一樣,甚至很多時候,經(jīng)過理性分析,他覺得,那些事情根本就與他無關(guān),可是,既便如此,他還是內(nèi)疚。這種不明所以,不知從來,暌違已久的感覺,此刻,又重新席卷而來,叫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不停地給蕭簫遞紙,遞紙,遞紙......
待蕭簫哭了一會兒,“對不起嘛!”齊霄歪著腦袋,低頭看著她,很輕地說。
早已哭得一塌糊涂,哭紅了眼睛的蕭簫,聽到齊霄的話,一時竟停了哭泣。她看了看齊霄,有些暖暖的。她慢慢地?fù)еR霄的脖子,撲到他的懷里,趴在他的肩頭,繼續(xù)拿紙抹眼淚,輕輕地抽泣......
雖然還是在流淚,只是這時,她覺得,沒那么冷了......暖暖的,還不錯......
不知不覺,蕭簫就這樣睡了一個回籠覺。
再醒來的時候,她依然躺在齊霄的床上,最先映入眼簾的依然是早上她一眼就看見的那個窗臺。窗簾還是那樣半遮半掩地與陽光相互糾纏,陽光也比之前更強(qiáng),更亮,更刺眼了??蛇@時她卻不覺得陌生,也不覺得害怕了。
她的身邊,依舊躺著齊霄。這一次,他離她更近,近到他一低頭,就能看到她,她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她竟一直枕在他的肩膀上??伤齾s覺得很安心。這一次,她沒有吃驚,沒有害怕,也沒有彷徨著的許多思索。反而,覺得暖暖的,像是......像是什么呢?她暫時還想不出來。
早就見她醒了,卻是只是盯著他看,“醒了?”齊霄低頭問道。
她仰頭看了看旁邊的他,沒有說話。
“餓嗎?”
“幾點(diǎn)了?”蕭簫問。
“十點(diǎn)半了?!饼R霄答。
“十點(diǎn)?你今天不用上班嗎?”蕭簫問。
齊霄用手指了指頭上那個已經(jīng)完全鼓起來的大包:“去不了了,沒臉見人?!?p> “嘻!”蕭簫一個沒忍住,小聲笑了出來。
“對不起?!笔捄嵱悬c(diǎn)心虛,她不好意思地稍稍往被子里一縮,難得輕聲地說。
“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打了,習(xí)慣了?!?p> 二人相視一笑。
“我哪有經(jīng)常打你!”
“害怕嗎?”齊霄問道。
蕭簫白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輕哼了一聲。
“你要是想,”齊霄道:“可以允許你來打我一下?!?p> 蕭簫認(rèn)真地盯著他,沒有作聲。
片刻......
突然!蕭簫齜牙咧嘴地“咯咯”笑著用她的貓貓拳猛撲了上去!
“??!你真的打!”還挺疼,齊霄作勢抵擋。
蕭簫抓起一邊的枕頭,雙管齊下,將齊霄“痛扁”了一頓。
可是打著,打著,齊霄忽然停了下來,他抓著蕭簫的手,盯著蕭簫,那么突然地反身在蕭簫臉上落下了一個吻。
空氣......凝滯了......
時間......在這個房間里,安靜了很久,很久......
......
兩人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蕭簫躺在床上,盯著齊霄......她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兩人就這樣,僵在那里,一動不動,兩兩相望。
兩人均不知此刻自己的腦海里,究竟是因?yàn)樘珴M,還是太空,才會因此而動彈不得。
......
忽然,鈴聲大作。
及時雨??!
蕭簫一個激靈,竟忽然有種“終于得救了”的感覺!她迅速抓到手機(jī),極速起身,準(zhǔn)備趁接電話的當(dāng)口,逃跑!卻沒想到,她一時過于激動,猛地一抬頭,直接撞在了齊霄嘴上?。?!
親!上!了!
?。。。?p> 蕭簫百分驚愕,千分崩潰!她心中剛剛還能與齊霄僵持的千軍萬馬登時萬軍潰散!她的腦袋又重新目瞪口呆地跌回了剛剛一直躺的那個枕頭上!
“?。。。 ?p> 蕭簫內(nèi)心迸發(fā)出一個驚聲尖叫,然而,她卻并沒能喊出來!
空氣依舊安靜,只是多了幾聲很明顯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她覺得自己的臉,滾燙得像是發(fā)了40度的高燒,一直不退。蕭簫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被自己給逼到了窮途末路!她顧不得許多了,一把推開齊霄,手忙腳亂地“逃命”去了......
“嘭!”蕭簫跑了,門也鎖了。
剩下被她推到一邊的齊霄坐在床上看著她逃跑的背影,羞澀地低頭笑了......
在剛剛那一瞬,他本來,要親的也不是臉。只是不知怎的......親歪了!
沒想到......
如此的陰差陽錯,真是十分美好!
他的笑容越來越舒展,越笑越甜,他笑瞇瞇地重新躺回了被窩里,羞澀地蒙上了頭。
蕭簫手忙腳亂地從齊霄的“魔窟”逃出來!驚魂未定!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
她想不明白,怎么會這樣?!
如果說,她親的......不!是“撞”的那一下只是失誤,可他呢?怎么回事?!難道齊霄對她......?
不!不對!
這個問題才剛剛打蕭簫的腦子里跳出來,才剛剛要露出頭來,還沒有形成完整的一句話,就被蕭簫自身的CPU應(yīng)急系統(tǒng)急速否定消滅掉了!不可能!他明明有喜歡的人了!
是啊,他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還是喜歡了很久的那個人!想到這里,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么說呢?就是偶像劇里,青春校園電影里的那種會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眉間一點(diǎn)朱砂痣,心頭一縷白月光”,是那種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不會忘記的那個人!
是的,他不可能喜歡自己。
原本還小鹿亂撞的胸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平靜了。她沒有發(fā)現(xiàn),那時,她有了些微的失落,憂郁。
蕭簫琢磨:難道是誤以為回到了小時候?就像她那天醒來時的感覺?
“嗯?!?p> 經(jīng)過這一番考慮,蕭簫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有道理!
“哎!”
蕭簫心想:本以為,今夜要失眠,這下看來,應(yīng)該是能睡得安穩(wěn)了。
她趴在桌上,轉(zhuǎn)頭看到書桌一角放著的幾張合影,其中一張就是和齊霄在花樹下的合影。雖然在照片剛出來的時候,面對陸然的自夸,她一直覺得過于夸張,但是,她不否認(rèn),這張照片陸然照得的確挺好看的。
從那之后,她就一直將它放在那里??蛇@時,她再看,只覺得除了好看,卻另外又多了點(diǎn)不合時宜。她看了看書架上的那本相冊,想到以前的照片,不由得翻開看了看以前的照片,她更覺得似乎這個相冊才該是這照片應(yīng)有的歸宿。雖然有些不舍,她還是將它放了進(jìn)去。
被拆開的相框,插入這舊照片的相冊,看著這些,蕭簫忽然竟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長這么大,她第一次這樣真切地感受到了時光。她感受到了時光就隨著她的手,隨著她的這張照片,從它待了這么多年的相框轉(zhuǎn)移到了這本專門用來存放過往記憶的相冊里,從那相片里的梨花簌簌,飛到了眼前的夜色深沉。
原來,過去,真的就這樣過去了。
如果是以前,她不過就覺得,每天的日升月落不過就同昨日一般,不差一分,不多一秒,除了天氣變幻,沒什么區(qū)別。在她這里,何止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根本就是“年年歲歲花不變”。甚至,她還說過這樣的話:“我怎么有種明年不會來的感覺?。 倍丝?,她感受到,原來,昨天,今天,真的不是一樣的。盡管,不多一秒,不差一分。
她不是很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卻突然想到上學(xué)時背的崔護(hù)的那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去年今日”,原來如此。原來,這才是時光的本來面目,在所有人的不知不覺中,翻云覆雨,改天換地。
夜深,云層如被,遮掩了新月。
蕭簫入睡,空相框也已離開了書桌,孤零零地被束之高閣。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沒有再聯(lián)系。
蕭簫忙于工作,而且,她覺得也沒什么聯(lián)系的必要。反正,他自有要聯(lián)系的人。
至于之前那件“意外”的事,嗯......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意外嘛!反正,她小時候不止親過他,還咬過呢!嗯!就是這樣!她很成功地說服了自己!將那件事徹底定性為——意外!
而齊霄挺想跟她聯(lián)系的,可是每次編輯好了信息,卻都沒法發(fā)出去。改了又刪,刪了又改,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終,他決定,去見她。
可他卻不知,蕭簫那里即將風(fēng)云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