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間獄的黑蟒
少年在思索，先生亦然在琢磨。
少年心有所想，有了適者生存、物競天擇的概念，卻被陳摶當(dāng)場推翻。
少年的意思是人為順從混沌氣，先入為主，倘若人間之人從地獄出生，是否適應(yīng)地獄靈氣？是否能夠生存下來？
陳摶卻說此為蹇人上天之事，曾有修行者孕婦人不幸從界洞落入地獄，當(dāng)日分娩，產(chǎn)下一口氣的胎兒，隨即氣盡，與亡胎同日而語。
是氣在順勢而為三界改變，并非是三界去適應(yīng)氣的存在。
靈氣是否真的會改變？或者說靈氣從未改變過？秦飏不得而知。
但他堅信，終有一天，會證實這一切，無論是自己的猜想亦或是先生的推斷。
靈氣是人間的修行根本，舉足輕重，他要找到這一切的緣由，尋到這一切的根源，從而解決這一切的臆測。
是為人間。
“半空地獄里的妖魔鬼怪仇視人類得很，遇之必殺戮，精神之死肉體雖不滅，可對心神與修為仍有著不少影響，那是侵蝕的力量，精神亡數(shù)多，久而久之，道心破損黑暗，心境消沉遲疑，修為落一截是常有的事。第一次，先生陪你走一趟?！?p> 陳摶言行一齊，握拳擊在半空，激蕩起空氣漣漪的極速驟動，轟然一聲后，宛若一條黑蟲繞圓爬行形成一個洞，洞里黑暗無光。
巴掌大的黑洞矗立在陳摶身前的半空中，格外顯眼且與人間格格不入。
陳摶注明道：“通往半空地獄的黑洞與之通往真正地獄的入口黑洞，有著很大差別?！?p> “盤坐入定，放出一縷精神力進(jìn)入此洞，莫受黑暗的影響，不畏排斥，向下行?！?p> 秦飏照做，肉身巍然不動，沖進(jìn)黑洞一剎那，一股侵人心境的黑暗頓時襲來，仿佛要蝕濁他的心靈。他盡量控制著心神，在黑暗里以神識感知著下行的路途。
陳摶化身流光直接掠進(jìn)黑洞。并非是他的精神力，而是他整個人都進(jìn)到了這個被自己擊出的黑洞里。
海灘上，只留下了一個半空中的黑圓洞和一名打坐入定的少年。
在半空地獄，有一個人間和地獄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那便是地獄可殺人間進(jìn)入之人，人間亦可屠地獄生靈，任何精神之死，都有所影響。
精神世界里的戰(zhàn)斗，不僅磨礪意志心境，極少數(shù)人或許能夠領(lǐng)悟出精神領(lǐng)域。
精神領(lǐng)域乃是一道至強法門，它不受修行者亦或修行者境界的影響，它關(guān)乎著精神力的強大與否，以及自我對精神世界的感知領(lǐng)悟。
但大多數(shù)領(lǐng)悟到精神領(lǐng)域的修士，幾乎都是仙人。
而半空地獄，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精神領(lǐng)域，像是一個由無數(shù)結(jié)界交織錯亂的世界。
……
秦飏切身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黑暗氣息充斥著的整個精神世界，是比先前更甚的黑暗氣息。劍依然在手中，那真實的觸感，身臨其境之意，仿佛處在另外一個真實的世界中。
這里就是半空地獄。
無邊的黑暗，天穹里的幾處光明亦然照不亮這個昏昏欲沉、云霧迷蒙的世界，像極了人間的黃昏至黑夜的那一刻臨界點。
秦飏環(huán)顧四周，模糊可見這個奇異的世界，此處是精神世界的邊緣，往前看是一層層的大山起伏，循序漸進(jìn)，星羅棋布，一片高于一片，像什么？像極了層階天梯，層次分明。終末的戳天高山，沐浴在光明之下。
一眼望到頭的層山，只有輪廓之意。
秦飏身周是一片死寂沉沉的低山峻嶺，說低，卻也有百丈之高。那天外之山更不知是多高，越高處越明，最深處至暗，就像此地。
他的眼前是一潭黑暗死水，周圍安靜，靜得瘆人。
秦飏睜睜凝視著黑水，目不轉(zhuǎn)睛，竟有靈魂離體之感，出神似的欲要一頭猛扎進(jìn)去，水里有東西，在勾他的三魂七魄。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陳摶敲了一下他的后腦，秦飏若大夢初醒，渾身一顫，轉(zhuǎn)身看著陳摶，心有余悸。
陳摶看了一眼黑潭笑道：“這是黢水，乃鬼怪的棲身地。里面的東西不會主動去攻擊人類，但會勾魂引魄。此后遇見離遠(yuǎn)些就好?！?p> 陳摶指著放眼望去的層階輪廓道：“我們身處的地方算是整個半空地獄的至低點，被稱為一間獄，越往前往上，是二間獄、三間獄，天穹中的煌亮點是至高九間獄。山之高度代表著獄之分，亦然意味著地獄生靈的等級。你現(xiàn)為劍意中境，三間之下橫推行走，越過則恐會精神覆滅?！?p> 陳摶放言道：“你且前行，遇見活動生靈，提劍屠殺即可，殺他個膽顫心驚。時間到時，身體會給你指引回行之路?！?p> 秦飏雙眸發(fā)光，堅決且期待：“先生，我明白了?！?p> 少年負(fù)劍前行，每一步都要比上一步高上不上，這條路，是至斜的。
陳摶望著向前向上的少年漸漸遠(yuǎn)去，再次化身流光于黑夜天宇前行，像極了一顆從地向天的流星，漸行漸遠(yuǎn)，方向是至高九間獄的光明處。
……
山高騖遠(yuǎn)，一座座平山起伏，眼極至高九間獄，可半息卻未走出一間獄，虛幻的精神世界，遠(yuǎn)比看見的還要宏大。
少年一路前行，約莫半柱香之后，他看見了一條線，一條靜止附地的金色線條。
少年清晰感知到金線里交織著的人類氣息，它像是人為的結(jié)界。
不出所料它便是分割半空間獄的界線，踏過這條界線，前方是為二間獄。
視野之內(nèi)的二間獄和身處的一間獄大同小異，只不過山層階度更高更斜。至上之后或和一間獄最高處一般有著廣袤的平緩地界。
秦飏穿越過一間獄，一路上的寧靜讓他忘乎所以，這與程大哥口中的遍地妖族生靈的精神世界大相徑庭，是否安靜得奇怪了些？
少年不再多想，決定繼續(xù)前行，當(dāng)他踏過金線結(jié)界后，眼前景象使他詫異，心神不寧之感油然而生。
這哪里和剛才所見的一樣？
簡直判若鴻溝。
若說一間獄最高處是一眼望盡的黑暗平原湖潭，這二間獄盡是放眼不可及的深山老林，不知是何類的樹木遍及視野，層層向上。
望不見的平緩之地，只有樹林。
……
蜷縮于一樹之上的黑蟒發(fā)現(xiàn)了少年，少年亦然注意到了它，一剎那，黑蟒吐信，血盆大口、兩顆發(fā)亮且漫溢著青液的五寸毒牙抵達(dá)少年頭頂。
少年只不過看了它一眼，眼不及手快，那是他的本能反應(yīng)，或是清河劍的蘇醒。
劍從背脫鞘，少年撐手握劍柄，回身一劍！
鐺！
擦！
噗！
黑蟒的毒牙落下兩節(jié)，劍從它的血口直上橫拉，來不及感受致命毒牙斷裂的疼痛，它卻是感受到了一只眼睛被劃成了兩半，不，是一把劍從它的嘴里把它的上頜臉切成了兩半。
掉落在地上的黑蟒蛇面上，一只完整的黑瞳花蟒眼是恐懼色，另一只半邊眼卻像個被一刀切開的肉丸，搖搖欲墜般從面肉上脫落。
黑蟒，死了。
半個下頜和身軀吊在樹干上，來回蕩動，還未熄滅的神經(jīng)時而顫動。
那是死亡之前的恐懼。
片刻后，樹干蟒身與地上蛇面化成黑煙，隨風(fēng)飄散。
秦飏喘著氣，脊背發(fā)涼，握劍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切身的感受，真實的觸感，這是他第一次屠殺生靈。
唰唰唰！
此時，黢黑的老林里傳來聲響，那是生靈軀體伏地快速爬行蠕動的聲音。
又是一條黑蟒？
秦飏不經(jīng)意地握緊了手中劍，等待著。
聲響逐漸逼近，黑暗里探出兩只巨大的眸眼，黑瞳青眼，紅色線紋滿布青眼。
它亦然看了秦飏一眼，只是一眼，過后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秦飏明了，這亦是條黑蟒！
眼睛還要大過他剛才斬殺的黑蟒的粗壯軀體！毛骨悚然！
在它離去的一刻，秦飏竟萌生出了屠之戰(zhàn)意，他顧不得太多，持著劍開始追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