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尚眼睛充血,跪在地上,喃喃著什么,老頭子沒聽清,蹲下來,發(fā)現(xiàn)她念叨著:“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老頭子怒火頓時上來了,剛想一棍子打上去,只見那邊來了個人,穿了藍色褂子,頭戴官帽,原來是從縣里來的官人。
老頭子手里的拐杖放了下去,朝那個官人恭敬地說道:“稀客啊,大人今日怎么來了?”
那官人有些傲慢,整了整衣袖說道:“你們最近都給我收斂些,最近上頭來了人,要查你們這兒的破事兒!”
那老頭聽了心中一恨,這村里有些人真是沒長眼睛,怎地讓那婆娘跑了出去,還去告了御狀!那婆娘也是,都是做娘的人了,還這么不老實。
他有些諂媚地對那官人笑了下,說道:“哎,咱們懂得了,多謝官人指點?!?p> 那官人一哼,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楚清尚,說道:“那還不把她弄下去,在這兒算什么事?”
楚清尚抬眼看向他,心中瞬間明了,他是當時縣丞身后的一個小官。
老頭子立即點了點頭,讓兩個兒子把她扯了回去。
*
昏暗的屋子里,泛著潮濕的腥味,外面還是晴空烈陽。
老頭子的兩個兒子把她摁在了床上,手腳都被鎖鏈捆了起來,鎖在床腳,她輕輕一動,鎖鏈便嘩嘩地響,刺著她的耳鼓。
她在床上呈了個大字形。
一直到這個時候,她心里才徹底慌了起來,她面上不顯,眼里卻因充血顯得有些可怖,她死死的掃向房頂四處。
沒有暗衛(wèi)!一個也沒有!
“刺啦”一聲,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了下來,露出僅剩下的肚兜,那個男人瞬間氣息加重了,俯身過來。
楚清尚瞬間掙扎了起來,但是四周的鐵鏈子將她死死纏住,上面是因為潮濕生出的密密麻麻的鐵銹。
鐵銹粗糙極了,在她的手腕處劃下了密密麻麻的血印子,褐色的鐵銹染在她的腕上,如蝕骨的蟲。
那個告御狀的女人在這里。
憤怒、絕望、恐懼、惡心、憎惡……各種情緒在這里交雜著,她想要揮過去手臂,一巴掌拍到那個觸摸到她身體的男人臉上,但她做不到。
她像一頭絕望中的豹子,僵著身體,手指死死地扣在肉里,那個死去的女人同她一樣掙扎。
那個男人狠狠地朝她打了一巴掌,然后惡劣地笑了起來:“婊子,你那啥神情?”
她感覺不到疼,左臉已經沒有了知覺,但左耳充斥著惡鬼的笑聲,她看了看這個身前的男人,他已經開始脫衣服了,“罪該致死”祝來的話在她耳邊響起。
她閉上眼睛,活著,唯有活著。
突然,耳邊的淫笑聲驟然斷了,溫熱的血濺在她的臉上,她睜開了眼,面前的男人被刀切了頭顱,她側過頭來,院子里站著的是秦空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見地上跪著一幫眾人,其中打頭的是那個縣丞。
成功了么?
官民勾結,拐賣婦女……
她便是最有利的證據(jù)!
她赤裸著身體,看著秦空明朝她一步步走來,她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腦中混亂,也不知秦空明是什么表情。
她身上被秦空明暖洋洋的貂絨包裹了起來,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覺自己冷得顫抖,外面還是寒風凜冽。
她四肢上的鐵鏈被秦空明解開了,褐色的蟲附在她的腕上,臉上那個男人的血滴在床板上,她突然覺得惡心至極,剛想張口,便吐了起來。
從軍營到這里,多少人死在她面前,她都沒有強烈反應,但今日,她差點將胃嘔了出來。
不知是淚還是血,還是嘔出來的穢物,混淆在一起,她在這個時候一定很狼狽罷,與那個站在太子身后出謀劃策的謀士毫無關系。
她聽到秦空明的聲音說:“對不起。”
*
她從那個村里出來,約莫著是被秦空明抱回馬車里,去官驛的,她對當時的事情記得不太清了。
她在官驛暖廂房的窗邊坐了一整天。
秦空明來過幾次,將她手腕上、臉頰上的傷口認認真真地處理了,此時他又來到楚清尚身邊,將熬好的湯藥遞到她面前,說道:“喝了罷,你前幾日在冷水中泡了太久,氣虛下沉,到底是有些影響的?!?p> 楚清尚瞧了一眼,并未接過,她說道:“不用了,反正我以后也不會有家室。”
秦空明氣場卻突然冷了下來,他惡狠狠的掰過她的頭來,說道:“你這是在跟孤賭氣?孤早就說過罷,跟著孤必定是要九死一生的,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楚清尚,你要明白,我們玩的不是過家家!”
楚清尚盯著秦空明的眼睛,那是一雙泛著冷光和狠厲的眸子。
但她突然在里面找到了一絲脆弱感,一種極力掩飾卻依舊存在的脆弱感。她不知為什么像是突然找到了同路人一般,起了身朝秦空明撲過去。
只聽“咚”的一聲,他在毫無防備之中被她撞在了地上,楚清尚整個人湊了過去。
秦空明悶哼一聲,看向她,只見她眼眶泛紅,朝他吼道:“為什么?為什么那天你來這么遲?暗衛(wèi)呢?都去了哪里?!”她情緒激動,應是忍了一天而于現(xiàn)在突然爆發(fā)了。
秦空明躺在地上,見她如此,只覺得后背的涼意刺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清尚其實懂的,秦空明的暗衛(wèi)一直沒有消失,不過是不出手而已,他們在等,在等最有利的證據(jù),讓縣丞讓整個鎮(zhèn)都無法反駁的證據(jù)。
沒有什么比一個女子當著太子的面被交易、被強迫更有利的證據(jù)了。
而她便是那個最好的誘餌,她都知道的,路也是她自己選的,她本就沒有資格去怨秦空明,可她就是心有怨氣。
她的眼淚滴到了秦空明的衣服上,只聽她在他耳邊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沒想過是這種情況,我沒想過這么慘啊……好慘啊……”
她后來不再說話了,咬著唇,帶著些嗚咽,她的頭一下一下地錘在他的肩膀上,秦空明覺得好像錘到了他的心臟里,第一次帶著些撕裂的疼痛感。
他伸出手抱著跪在旁邊的楚清尚,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說道:“那些姑娘因為你,都得救了,一共……三百多人?!?p> 楚清尚聽到此處,沉默了。
過了很久,她坐了起來,朝躺在地上的秦空明問道:“真是如此?”
“我還能跟你說假話不成?”秦空明回答道,然后他看到楚清尚起了身,捧起放在桌上的湯藥來,大口喝了下去。
秦空明眸中的神色頓時軟了下來,他有些放松的就這樣躺在地上,輕輕笑了一聲。
楚清尚,真是個奇怪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