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這個決定有些倉促，但晴華一點都不想委屈了沈雪音，此時暗中照看晴華的相柳現(xiàn)了身，沈雪音看著相柳眼神里的不善心里有些打鼓。
“看起來顧念這回是死透了。”相柳打量著沈雪音，她是沒看出來這只蠱有什么過人之處，要說相貌嘛，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就是九尾狐族的媚姬，若媚姬是十分的話，沈雪音也就六七分的樣子。
“是……”沈雪音不自覺地往晴華身后的方向挪了幾步。
“柳姑姑？”晴華像只老母雞似的將沈雪音牢牢護(hù)住，開口詢問道。
“我又不會吃了她，你不必護(hù)得這么緊?！毕嗔粗鴥扇说幕又卑櫭?。
“柳姑姑誤會了，晴華沒有那個意思?！?p> “我此番來可是出于好心，你們當(dāng)真是要成親么？”
“正是，還請柳姑姑高抬貴手莫要告訴父親。”
“晴華，就算我不說，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你父親遲早會知道的。”
“那就能拖得一時是一時罷?！?p> “我懶得管你，但我有話想單獨(dú)對你的小嬌妻說，”相柳看了看晴華身后的沈雪音，晴華感受到相柳并無惡意于是往旁邊讓了一步，相柳滿意地點點頭，“沈丫頭，你隨我過來?！毕嗔鴽]等沈雪音有所動作自顧自先出了門。
沈雪音雖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相柳揚(yáng)了揚(yáng)手，房門便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隨后一道碧綠色的結(jié)界覆了上去，將晴華與她們兩個徹底隔絕開，沈雪音看著相柳做完這一切依舊十分淡定。
“沈丫頭，你也不怕我對你不利？”
“柳姑姑若是想殺了我方才便會動手了，若真的動起手來晴華是攔不住您的。”
“不錯，還挺聰明?！?p> 能從相柳口中聽到她對自己有這樣中肯的評價還是頭一遭，沈雪音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柳姑姑是要對我說晴華的身份嗎？”
“那個傻小子不想讓你知道，但我覺得你若是真的想嫁給他的話，遲早要面對這些問題。”
“晴華不是他所說的普通修士吧?！鄙蜓┮糸_口問道，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那孩子是只半妖，且是血蝠妖，顧念是你義父，你應(yīng)該會對血蝠妖一族有所耳聞吧？”
“傳說中以血入藥就可使凡人長生不老的血蝠妖么？”
顧念在成為人蠱之前最大的執(zhí)念就是想長生不老，因為他從生下來就被斷言活不過三十歲，但顧念又怎么會這么輕易認(rèn)命，他不甘且偏激，無所不用其極。
于是在多年苦尋之下自然收集了不少人界之外的續(xù)命傳說，并將這些一一記錄了下來編成書冊，而血蝠妖就是其中濃墨重彩的一篇。
雖然血蝠妖沒能找到，卻在一些機(jī)緣巧合之下得到了相柳遺落在不周山的鱗片，本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卻不想真的得償所愿。
相柳全身都有劇毒，鱗片自然也不例外，這也導(dǎo)致了人蠱煉制時雖然自身的血肉能與他人融合，卻會被這種毒腐蝕魂魄，日復(fù)一日長此以往，自身的魂魄就會被慢慢撕裂分解，開始源源不斷的流失。
“血蝠妖一族本就血脈凋零，到晴華這一代他就是唯一的嫡子了，所以晴華的父親是不會允許本就岌岌可危的血脈葬送在自己兒子手里的?！?p> “我愿意為晴華生子，為血蝠妖一族延續(xù)香火?！?p> “這種事可不是你愿意就可以的，你是人蠱，魂魄不全的人蠱。”
“那又如何？”
“你那好義父沒有告訴你么？作為一只魂魄不全的人蠱，是無法孕育后嗣的?！?p> “什么？！”沈雪音僵在原地，這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自己的魂魄都不完整，又怎么會有輪回而來的新魂選你做母親呢？況且你現(xiàn)在這副殼子就是個無底深淵，就算真有投胎到你腹中的魂魄也只會被一起腐蝕消散無蹤罷了?！?p> “怎么會？！我不信！”
“你若不信大可以試試看?！笨粗蜓┮敉纯嗟纳裆嗔灿行┬那閺?fù)雜，“再有，晴華自小被養(yǎng)在深山中甚少與旁人相處，換言之他還是張干凈的白紙，可你呢？”
“我……”
“你在你那個好義父的教導(dǎo)下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也清楚吧？知道你和你義父為什么比凡人更貪戀男歡女愛之事么？”
“為……為什么？”相柳沒有騙她，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自初嘗起便食髓知味再難割舍，就像上了癮一般。
“因為行樂時凡人的魂魄能與你們暫時共鳴共情，也就是你們的殼子能通過共赴云雨短暫的感受到久違的魂魄完整充盈的感覺?！?p> “怎么會……”
“我所言真假你心中自有分寸，但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歡晴華，往后也不會對他不忠，但我希望你這黑墨不要將白紙也染得同你一樣污濁不堪?！?p> “雪音明白的?！?p> “至于子嗣的事，我倒是無所謂。可晴華的父親若是知道了定然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若是最終我實在是做不到，屆時我會勸他納妾的?！?p> “雪音，你是個識大體的孩子，他的父親要是真的追究下來我也定會護(hù)你周全的?！毕嗔鴽]想到這個看起來刁蠻幼稚的小丫頭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來，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沈雪音，著實比她義父討喜得多。
“柳姑姑會參加我和晴華的婚禮么？”
“我本就是為這事而來的。”相柳從乾坤袋里拿出一套嫁衣，繡工精致用料上乘，這么一件衣服就算有四個繡娘晝夜輪流不停趕工最少也得一個月也做得出來，這衣服顯然是很早之前就準(zhǔn)備好了，而晴華與沈雪音的婚事也不過是剛剛才定下來。
“這是……？”沈雪音不解。
“想來晴華也不愿委屈了你，這喜服就當(dāng)做是我作為長輩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吧?！?p> “謝謝柳姑姑?！鄙蜓┮粜⌒膶⒛翘追睆?fù)華貴的嫁衣接過，拿在手上細(xì)細(xì)摩挲著上面精致的暗紋，這暗紋看起來應(yīng)該是牡丹紋樣，等等，喜服上用牡丹底樣？看來那位新嫁娘的身份也不簡單……
“這嫁衣的原主與你身量差不多，應(yīng)該會合身的?！边@套喜服原是相柳為自己準(zhǔn)備的，只可惜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機(jī)會穿上它了，現(xiàn)在拿來送了沈雪音也好，就當(dāng)是全了自己的遺憾。
“明日我與晴華大婚，柳姑姑會來嗎？”
“不會。我手頭還有許多事務(wù)要處理，晴華的傷勢也已痊愈，以后我便不會再來這里了?！?p> “那……柳姑姑多保重?！?p> “若是讓我知道你負(fù)了晴華，我定親手將這雙眼珠子物歸原主，再將你這條命也一并還給他?！毕嗔粗蜓┮粞劭衾锬请p紅色的眼眸，語氣十分溫柔，說出來的話卻無比狠厲。
伴隨著一陣蛇尾前行的沙沙聲，相柳已不見了蹤影，連帶那道結(jié)界也消失了。
若不是手上鮮紅的嫁衣還在，沈雪音甚至覺得剛才只是一場夢，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腳往房間里走去。
“柳姑姑與你聊了些什么？”
“秘密?！鄙蜓┮粲H昵的挽上了晴華的胳膊，拉著他的手撫上那套嫁衣，“不過柳姑姑有留下送給我們的新婚賀禮哦~”
“這是……喜服？”
“對哦?！?p> 柳姑姑顯然不會是專門為雪音準(zhǔn)備的嫁衣，可據(jù)晴華所知，柳姑姑也未曾婚配，那這喜服又是怎么來的呢？
罷了，不想這些，柳姑姑此舉至少說明他與雪音成親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祝福的不是么？
翌日——
這是一場幻術(shù)支撐起來的婚禮，沒有賓客，沒有主婚人，只有滿目喜慶的紅和一對手挽手的新人，雖然成親這個決定做的十分倉促，但此刻新娘子身上的喜服卻并不將就。
說起來，沈雪音已經(jīng)很久沒有穿過紅色的衣裙了，她自從跟在晴華身邊以后就也跟著他一起穿起了素白，比起純凈無垢的白，其實還是紅色更適合她。
晴華雖然看不見，卻不禁想起了兩人初見時，那時她穿著一身輕薄的紅紗，整個人是那么張揚(yáng)，鮮衣怒馬笑得肆意，人命在她眼里不過螻蟻爾，自信又倔強(qiáng)。
現(xiàn)在的沈雪音溫柔了許多，也開始尊重每個生命，收斂了一身的鋒芒心甘情愿的陪晴華困守在堯山的方寸之間，就像困在籠里的鳥雀，這樣的她不免讓人心疼。
“雪音今天一定美極了，可惜我沒那個眼福了?！?p> “夫君今日也十分好看，而且只有我能大飽眼福，這就夠了?！?p> “你凈說些違心的話哄我?！?p> “沒有，晴華真的很好看。”
“時辰不早了吧？”雪音一大早就開始忙活了，如果他估計的不錯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是成婚的所謂吉時了。
“嗯……那現(xiàn)在要做什么呢？”
“應(yīng)該是要先拜天地吧?！彼膊辉冗^別人的喜酒，也沒人教過他要怎么成親，可娘親過去留下的一些書籍里好像是這么說的。
“好。”圣教里從來沒有辦過喜事，沈雪音也不知這成親都要做些什么，她只是憑直覺無條件的相信著晴華。
“一拜天地……”晴華拉著沈雪音的手，轉(zhuǎn)身對著門外的方向盈盈一拜。
“二拜高堂?！彼母赣H還有柳姑姑應(yīng)該是在冥界的南端，于是又牽著沈雪音對著南方緩緩拜了下去。
“晴華，高堂是什么?。俊?p> “父母……長輩……”晴華忽然想到，沈雪音的親生父母早已無從查起，唯獨(dú)一個義父還是個癲狂的瘋子，而且已經(jīng)親手被她殺掉了。
自己往后一定要加倍的對她好，將她所有缺失的感情都補(bǔ)上。
“我無父無母也沒有什么長輩，但晴華你不同呀?！鄙蜓┮舻故遣⒉挥X得沒有長輩親人是件多么不得了的事，她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晴華，她想替自己那個義父來彌補(bǔ)對他的虧欠，一輩子都做他的妻子，做他的眼睛。
可晴華不一定非自己不可吧，若是她真的……
“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這些暫且不提，娘子，我們還沒有夫妻對拜呢?！?p> “哦好。”
“夫妻對拜……”
晴華與沈雪音面對面緩緩拜了下去，禮畢起身……
“哎喲，我們站的太近了?！?p> 沈雪音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額頭居然就這么結(jié)結(jié)實實的磕在了晴華的下巴上，她不禁吃痛，抬頭揉了揉自己的腦門。
晴華卻笑了起來，方才他是故意的，本是想能一親芳澤，卻算錯了位置。
“好啦，從今往后我們就是夫妻了?！?p> 拜完了天地，晴華捏訣與沈雪音結(jié)了一個生死契。
沈雪音看著右手掌心小小的同心結(jié)印記好奇道：“這是什么呀？”
“這是為夫的自私之舉，你掌心的這個印記是代表我們今后同生共死的契約，雪音你怕嗎？”說著晴華伸出右手?jǐn)傞_了掌心，他的掌心中央也有同樣的印記。
“不怕！”沈雪音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其實晴華騙了沈雪音，這咒法霸道得很，收下契約的一方若是身死另一方也絕不會獨(dú)活，但種下契約的一方若是死了，身體里的靈流便會由另一方繼承。
也就是沈雪音若是死了晴華也一定會死，可晴華死了沈雪音仍能好好活下去，還會繼承晴華身上的修為和妖力。
但晴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沈雪音也將自己的命蠱偷偷下在了他身上。
這蠱蟲靈氣很弱，種在別人身上也不會被發(fā)覺，可晴華若是死了，她就也會一起死去，她死了晴華卻不會有任何影響。
夫君，我將自己的命都交在了你手上，你可一定要珍之重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