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修者極難覓。
除了頂尖大族的高墻內(nèi),便有一二修行高妙之士,也多潛隱在靈山大川間,飄然于世外桃源。
偶爾有混跡凡俗者,也都是如觀海那般的修為淺薄之輩,他們披一件袈裟,自稱佛門子弟,借著佛門弟子的名頭避過‘道’字,官府也就不深究了,靠著如山陰馬氏這樣的小世家,倒也能活得滋潤。
“篤篤篤?!?p> 馬余援敲了敲腦袋,這往后,還不知道會再遇到些什么。
為難啊。
馬余援低下頭,攤開掌中書冊。只是,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昨夜的那一聲劍鳴,那一道陽神炙烈,如小太陽般灼灼逼人,如果……
腦袋搖了搖。
馬余援也明白自己這想法有多不切實際,眼睛看向了手中道書,左右也無法,只有多看看這些書了,多少也是聊勝于無。
……
夜里。
尼山腳下一處民居的廂房里。
一燈如豆。
楊俊盤膝坐在泥地上,一小撮暗褐色的泥土堆在他的面前,一旁是之前用來承裝的小瓶,他微微低著頭,本就暗弱的燈光下,面色看不清楚。
“嗤!”
猛然一聲輕響,是銳器劃破皮肉的聲音。
油燈顫了一下。
楊俊抬頭,然后慢慢的攤開左手,昏暗的油燈下鮮血呈現(xiàn)出微微的黑色,一顆顆往下落,他右手正持著一柄刀,刀鋒薄如蟬翼,像是淬了毒一般,藍汪汪一泓,露在手掌外的半個刀柄上,有一根黑線相連接,綴著一顆拇指般大小的骷髏雕刻,栩栩如生。
“上次讓梁山伯斷了一條腿,我足足瘦了十斤,代價著實不小,但相比梁山伯斷腿,這代價其實也算不得什么,但這一次是要拿馬佛念的命,恐怕是躲不過一場重病了,呵……”
楊俊嘴角勾起,一聲輕笑,隨后,毫不猶豫的,他將左手移到了面前那一堆沾染了馬佛念鮮血的泥土上方。
“嗤!”
如同冷水澆在火炭上,刺啦啦的響聲。
一瞬間,聯(lián)系產(chǎn)生了。
“馬佛念,今夜橫死?!?p> 桌子上,那一盞小油燈火苗忽然猛地一竄。
“滴答答!”
楊俊左手上鮮血下滴的速度一下加快。
“馬佛念,今夜橫死。”
小油燈火光亂閃,忽然“噗”的一聲直接熄滅。
小屋陷入了一片黑暗。
“馬佛念,今夜橫死?!?p> 第三遍喃喃。
黑暗里,楊俊右手上的那柄短刀上,刀柄綴著的骷髏頭上,眼眶的位置兩朵紅光無聲無息的飄了起來……
……
廂房里,馬余援拉開柜子,柜子有三個長盒,底下兩個還保持著晚上,最上面的一個已經(jīng)拆封,馬余援取過最上方的那個長盒,打開,里面是整整齊齊的九根長香——檀香。
一盒十二根,另外的三根是被他昨日用掉了。
這檀香是馬余援山陰早早就預備好了帶過來了,檀香須以檀木為原材,再已極復雜的手法制成,極為珍貴,這一盒便是一百兩白銀,足夠普通人家三年花銷。
看著長盒里的線香,馬余援面上有些猶豫,昨夜的危險還歷歷在目,但他方才再度自我檢視,陰魂竟平白強橫了一分,就連法力也多出了一縷——陰魂出竅,吸納月華的速度足是在肉軀中的百倍,昨夜那未刻意修煉的一炷香,竟能抵平日十日的苦功。
“昨夜危險只因是之前未有過,再加上心未自省,如今以之為戒,當不會重蹈覆轍,是了,世間哪有因噎廢食之事?!?p> 馬余援面上閃過果決,再不猶豫,從長盒中捻出三根檀香。
不多時,屋中香煙便升騰起。
出竅……
……
小院另一面。
庖廚中,紅泥小火爐不停的吐著火舌舐著爐子上的砂鍋,砂鍋“咕嚕?!钡捻懀煌5南腠旈_蓋子,內(nèi)里的東西已經(jīng)熬煮的差不多了。
庖廚邊的小舍里,來福自床上坐起,起身時不小心碰了下金柱。
“我說,你起來就起來,能別把我也弄醒么?”
金柱不滿的嘟囔。
“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來福有些羨慕,“余少爺每天也弄得那么晚,怎么就沒讓你給送過宵夜,你倒是真有好運氣,天天都能睡整覺。”
“嘿,這就是運氣,我家少爺打小就不吃宵夜。”金柱顯擺,迷迷糊糊間還在嘟囔,“你也別酸了,趕緊著,去弄宵夜去吧,咱馬家家風好,要擱別家,你就貼身伺候著吧,還能睡上半宿,個不知足的……”
“嘿……”
來福哼了一下,忽然一腳輕踢在了金柱身上,這一腳不重,但卻也足夠?qū)⑺馓咦摺?p> “你干嘛。”
“這下你也睡不著了吧,”來福惡作劇的一笑,“等我給少爺送完宵夜,回來正好有人陪我嘮會?!?p> 來福說著,手上也不停,將鞋子套上,推開門便去了庖廚。
……
廂房中,檀香裊裊。
肉眼不可見處,馬余援將陰魂飄在天窗下,此處最適合汲取著月華,沒有了肉軀的壓制,無數(shù)念頭肆意紛呈著,感知中,又有八方動靜不停涌來,馬余援謹持守心,將這些紛紛壓下,只全力的收納著月華。
某一刻,忽然,感知中一道鋒芒闖入。
似忽是劍。
馬余援一下睜開眼睛。
窄窄一隙,更像是一根線,一根如劍般鋒利的薄薄血線,循著冥冥中的聯(lián)系這血線一頭扎入了馬佛念的屋子里。
馬余援清晰的感知到這一幕,卻完全來不及反應。
不好。
意念一動,魂歸肉竅。
床榻上,馬余援一下睜開了眼睛,起身,“吱呀”一聲,房門便推開了。
而就在這時——
“咣當!”
從馬佛念的屋子里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傳出來。
“少爺?!?p> 跟著便是來福那充滿了驚懼的叫喊。
馬余援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
“吱呀!”
主屋的房門一下被推開。
“余……余少爺,”來?;仡^見到馬余援,他臉上全是被恐懼支配了的慌亂,“我……我家少爺……”
不用來福說,馬余援已經(jīng)看見了,靠窗的書案上,馬佛念整個身子趴下來,頭歪著的那一側(cè)書案上,一大團黑血。
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