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何來此言，我們這一輩雖還有兄弟好幾人，但大伯卻止你一子，兄長……”
馬余援緩緩開口。馬佛念的話一入耳，他立刻便明白了意思，出聲應(yīng)和。
這一黑一白兩個陰差委實太黑，若任由他們接著往下演，恐怕一刀下去，能宰的整個馬氏都肉痛。馬佛念故意表現(xiàn)出一副書呆子的樣子，好像什么都沒聽懂，實則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并不十分畏死。馬余援跟著就點出，山陰馬氏這一輩除了馬佛念之外還有眾多子弟，言外之意是：馬佛念雖然重要，但卻并非家族的唯一。
“兄長，不可如此意氣！”馬余援轉(zhuǎn)身，朝著兩個無常又作了一揖，“二位尊神，我兄長一向只醉心于書文，從來都不善于交流，非是有心冒犯，若是二位尊神有法可救我兄長，除了暫時拿出的這些外，我山陰馬氏定然還有厚報！”
“嘿嘿?！?p> 白衣無常笑了兩下。
“兄長在我們這一輩最為出類拔萃，極得家族重視，此地距離山陰來回需兩月余，在此我可先允下白銀三千兩，為防路上有意外，便以三月為期，只要此番兄長能脫大難，三月之后，二位尊神就可來此取那三千兩銀票。”
“我等只是陰差，只有拿人鬼魂的本事，至于讓人還陽的手段，”白衣無常笑笑，搖了搖頭，“……卻是沒有?！?p> 還是嫌少。
馬余援心下里嘆息，到底是人為刀俎，形勢如此，表演的再真，也終究只可能是表演，他和馬佛念可能放過這唯一的機會么？
到底這一刀還是沒法躲。
“二位尊神稍帶，我大伯為官多年，也薄有些家資，兄長是大伯獨子，想來只要能救兄長，大伯便是散盡家財也應(yīng)該無有不惜，除了家族的那三千兩銀票，我大伯湊湊應(yīng)該也能有這個數(shù)，連著地上的，一共七千余兩，二位尊神以為如何?！?p> 馬余援臉皮抽了抽。
“到底是世家子弟，出手果然豪闊，”白衣無常像是嘆了口氣，“似我們這等的陰間小吏不知多少年的俸祿才能有這數(shù)字，黑兄，”白衣無?？聪蚝谝聼o常，“小弟我是真的行動，可惜……”
白衣無常搖了搖頭。
“枉死之鬼，有身前之念，若得《鬼訣》一部，便可收納陰氣凝聚鬼體，鬼仙也是一道，”黑衣無常開口，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或者，在鬼魂未散之前，得遇機緣，肉軀盡復(fù)前狀，鬼魂也可再回軀體，死而復(fù)生，你兄長被人以厭勝法咒殺，壞死的是心臟……”
黑衣無常忽的閉口不言了。
“尊神可有教我？”
“救一命，便需害一命，此乃大因果。”
黑衣無常搖了搖頭。
馬余援眼皮使勁跳了跳。
“我與兄長雖是堂兄弟，但自小便情同手足，尊神，”馬余援往下又是一揖，“我愿意兄長再應(yīng)下一些，只要兄長過得此劫，連這地上的一共，愿承諾尊神一萬兩，我會去信給我父親，就算是散盡家財也一定會湊齊剩下的部分，仍以三月為期，”馬余援一咬牙，“尊神，我馬氏終究只是一個三等世家，到如此地步……”
靜默。
馬余援和兩個鬼差都不再說話。
“吾有一法，可換心。”黑衣無常開口，他看了眼馬佛念的肉軀，“此軀只是被魘了心臟，若能再得一活心換之，則魂可以再依附，返死還陽?！?p> “尊神教我！”
馬余援作揖。
“罷了?！?p> 黑衣無常揮手，一枚云紋繁復(fù)的令牌在他掌心一閃，下一瞬，一枚泛著陰慘慘的綠光的玉簡便憑空現(xiàn)在了馬佛念的尸身旁。
“謝過尊神?！?p> 馬余援又是一揖，上半身幾乎與地齊平。
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此法可換心，但以你之法力，應(yīng)該還不足施展，”黑衣無常道，“就在這曲阜境內(nèi)，有一‘大佛寺’，你可遣人去尋‘圓成’那假和尚，路途不遠，現(xiàn)在還在子時，天明尚早，當(dāng)可來的及，至于那用來換的‘心’從何來……”
“老黑，他們都是世家子，尋一顆活心容易的很?！?p> 白衣無常打斷，他一揮手，將將滿地的檀香和銀票收了，咂咂嘴，有些意猶未盡，又看向馬佛念。
“雖然銀票也很好，但我和老黑畢竟是陰差，這陽間錢物花起來多有不便，這樣，余下的九千兩銀票你都給我們換成檀香，在這任城地界一盒十二根值九十兩，三月之后，你給我們準備一百盒便可?！?p> “老白，有生人來了。”
黑衣無常忽然開口。
“老黑，我們走?！?p> 白衣無常道，話畢，不等馬余援開口，斗室內(nèi)，法力的光芒再閃，兩個鬼差的身影一下變得虛幻，臨行前，黑衣無常像是又揮了下手，將一道法力打在馬佛念身上。
“老黑的這一道法力可暫護你兄長，讓魂魄不至于讓風(fēng)一吹就散，可維持到天明，就算是給你的搭頭，記得，一百盒檀香，三個月后，我們來取……”
遙遙的，白無常的聲音傳來。
轉(zhuǎn)眼間，一千一百兩就只抵了前兩，百兩一盒的檀香也變成了九十兩……
“……”
馬余援咬緊了牙齒。
“今日方知冥土之貪有甚于陽間者?！?p> 馬佛念苦笑了一下。
“雖然如此，但以這區(qū)區(qū)萬兩白銀，可換回兄長一命，也算得上值得了?！?p> 馬余援吐出了一口悶氣。
“兄長，我已遣了來福下山去尋修士，他隨你在這曲阜求學(xué)日久，知道那大佛寺吧。”
馬余援道。
“整個任城境內(nèi)，顯露于外的修行者只有大佛寺的‘圓成’和尚，來福不會走錯?！?p> 馬佛念笑笑。
“這就好，”馬余援點頭，“那就只剩下‘心’了，”前門處，已經(jīng)有聲響傳來，“該是金柱和兄長的同窗來了，我這就將金柱也遣下山，再向兄長同窗借一小廝領(lǐng)路，連夜解一死囚上山，以為兄長之‘心’?！?p> 計較到此，大處便已無妨礙了。
但馬佛念的面色卻變了變，一下子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