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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支隊

四十二

八支隊 峰海青山 9442 2021-02-04 11:05:00

  初冬的太陽,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太平鎮(zhèn)火車站靜悄悄的。太平鎮(zhèn)火火車站四周也是靜悄悄的。人們走到這周圍就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就是說要緊的事,也是放低了聲音,仿佛這車站是個火藥桶,只要有點聲音就會爆炸似的。

  清水這下他剛剛勸住要剖腹盡忠的山地特戰(zhàn)隊長,習慣的立在窗邊,眺望著遠方。

  憲兵隊長八木悄悄地進推門進了屋,來到他老師身邊。

  “安置好了?”清水頭也不回。

  “都安置好了。老師,他不會再要盡忠吧?”

  “不會了。我沒想到這特戰(zhàn)隊長是這么有責任心的人,要匯報完情況再盡忠?!鼻逅L長嘆了口氣?!八莻€了不起的人啊。他的戰(zhàn)功,就象太陽一樣輝煌耀眼,他的軍功章可以裝滿一背囊,這次吃了這么大的虧,他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啊,更何況,他也收到了軍部要他協(xié)助我們整肅治安的命令?!?p>  “這支山地特戰(zhàn)隊配置真高,每個隊員都是中尉以上的軍官,隊長居然是個中佐?!卑四旧炝松觳弊??!爸皇莿偛艜纤f,炸橋的是八支隊的人。這和我們原先判斷是有出入的。”

  “我讓他說服了。我們判斷是國軍所為,是根據(jù)炸橋所用是國軍專用的十一號炸藥,還有就是在炸橋的那一天,我們有二輛軍車在開往太平鎮(zhèn)的路上受襲,人員二死一傷,遇襲一側(cè)輪胎全部被打爆,從地點時間手法習慣上看應(yīng)該是八支隊的人干的,他們的阻擊手水平我們在夏天是領(lǐng)教過的,所以把他們給排除在炸橋嫌疑之外。中佐的判斷是來源于現(xiàn)場實踐,是比我們更接近真象。不管是八支隊還是國軍八路,他們都是我們的共同敵人,在這個前提下,是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的?!?p>  “看來八支隊的隊伍壯大了,不但有了阻擊手,而且還有了爆破手?!?p>  “一般的爆破手,只要一二天的培訓即可,但要培訓出一名出色的阻擊手,那就不一樣了,但有種人是天生具備阻擊手的潛質(zhì),只要一經(jīng)教導(dǎo)稍加訓練,就會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阻擊手,這種天才型的阻擊手常常是女性?!?p>  “八支隊里有女性?”

  “原來只是懷疑,現(xiàn)在可經(jīng)肯定。還記的剛?cè)肭锼麄儽晃覀儑跓疗履且灰蹎幔课鍢尨騻移葥襞谑治迦?,同時還有一陣亂槍,我相信其中也有一名阻擊手,打死了我們?nèi)麢C槍手,然后趁機突圍,一想起就心痛,真可惜啊?!?p>  “那次老師袖子也被打穿了二個洞。八支隊的整體射擊水平很高。”

  “當時,我們?nèi)绻芷鹆伺?,敵人就沒有了還手之力,但我小看了他們,炮兵陣地太靠前,炮還沒架起,炮兵就讓他們打殘了。在當時那個緊要關(guān)頭,連發(fā)了五槍,但從五槍相距時間來看,對方是個女性,男人操槍的速度應(yīng)該更快,間隔時間更短。”

  “這次八支隊是用槍手迷惑我們,吸引我們注意力,實施炸橋計劃?!?p>  “是這樣?!?p>  “老師,學生明白了?!?p>  “你還記的剛才在會上中佐隊長描述他的戰(zhàn)士和對手過招情況?”

  “記的。”

  一個小時前。

  就在這簡陋的辦公室里,幾個日本軍人圍桌而坐,一個身材精瘦掛中佐銜的軍人立在桌旁正在發(fā)言。

  “在太平鎮(zhèn)一帶鐵路接連發(fā)生情況后,我受軍部的指派和清水大佐的要求,潛入太平鎮(zhèn),根據(jù)情況分析,我們一致認為抗日分子有可能對鐵路橋進行破壞。鑒此,我率隊根據(jù)地形分別在橋兩岸設(shè)伏。白天我們各自攏作一處,晚上潛入各自伏擊點。在我們潛伏的第三天,也就是昨晚下半夜一點三十九分,在我們的潛伏區(qū)發(fā)現(xiàn)從坡上方向過來的一個黑影,他步子很輕,身形敏捷,隨身帶著根棍子,沒有發(fā)現(xiàn)武器。當我們發(fā)出戰(zhàn)斗信號時,他伏地不動,足足呆了一分鐘后,起身沿著河邊小路返回。很顯然,這是一個探路者,而且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存在,這時我命令一號位潛伏者出擊,生擒此人。他是我們這支隊伍中最優(yōu)秀的隊員,識圖能力無人可比,他只要掃一眼地圖,可在沙盤上建造一個不差分毫的模型,體能極強,擅長奔跑突襲,尤其是精通徒手格斗,平時訓練時,都是按照三比一進行,可惜,他這次一去不返?!?p>  一陣沉默后,中佐繼續(xù)接著說。

  “今天上午,我又去了現(xiàn)場,但仍不能解我心中疑團。當時他們的距離,以我隊員的能力,應(yīng)該在一百米內(nèi)就能擒獲此人,但事實是他們發(fā)生交手之地在三百米之遠。這說明對手不但熟悉地形而且身體素質(zhì)超過常人。他們交手的現(xiàn)場是在一個離小路有二十米遠一個破窯頂上,顯然是對手選擇了這里,雙方都知道這里有孔窯洞塌了個破洞,但對方知道這個破洞里是個狼窩,而我方不知。窯洞頂上的現(xiàn)場來看,他們交戰(zhàn)應(yīng)該在二分鐘之內(nèi)就結(jié)束了,通過觀察對方腳印,可以看出有發(fā)力動作,也就是說,是他把我們的武士打入狼穴中。一個經(jīng)過三年專業(yè)訓練三年實戰(zhàn),立功無數(shù)的優(yōu)秀軍人,卻在這平原不象平原,山區(qū)不象山區(qū)的地方讓人給打入狼窩,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我還真想會會他?!敝凶籼鹆祟^?!斑@一定是本地人所為,外地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而且這個本地人,不是一般的本地人,一是經(jīng)常在這一帶活動的本地人,這才能做到在黑夜里對地形還如此熟悉,二是個習武之人,在不知對方底細,也敢上陣進行空手格斗,這自信不是人人都有的。我認為,炸橋的人很可能就是你們說的八支隊。”

  又是一陣沉默。

  “至于警備團對潛伏點進行攻擊,我想說明的是,皇軍始終沒有還擊一槍,也無一傷亡,我們在潛入時,就對那些破窯洞進行了適當改造。整個過程中,嚴守潛伏紀律,沒有主動暴露自己,雖然鐵路橋被炸,但完成了潛伏任務(wù)。”

  “老師,在想什么呢?”

  “哦?!鼻逅亓怂季w?!拔以谙氚酥ш牭膽?zhàn)斗力超過我的想象。八木?!?p>  “到?!?p>  “你要負責落實今天的部署。警備團和民團的清鄉(xiāng)工作要加大力度,你要全力配合。千萬不以掉以輕心,他們前天不是還在下馬村殲滅了八路的一個排嗎,雖說是由傷兵所組成,但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二十一個人。至于特戰(zhàn)隊,就不要管他,要什么就給什么,負責好后勤就行?!?p>  “是?!卑四就χ毖鼦U應(yīng)了一聲音后,又躬身湊到清水耳邊。“司令官閣下,剛才得報告,經(jīng)鐵路會社調(diào)查太平鎮(zhèn)火車站副站長是八路分子?!?p>  “抓到了?”清水口氣一點沒變,好象早就知道那副站長是八路似的。

  “跑了。難怪鐵路老出事?!?p>  “但我們有畢竟有守護之責,檢討是一定要,處分一定有?!鼻逅闹幸幌伦虞p松了下來,但嘴上卻是另外一副說辭。

  “是,老師說的對?!卑四緶耗樉磁??!皩W生還有一事不明白?!?p>  “嗯?”

  “你今天對何人地說要給守橋的羅東山獎勵?”

  “羅無論于公于私他做的都沒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盡職責。我們很需要這樣的人。把他調(diào)回太平鎮(zhèn),消滅八支隊?!鼻逅D(zhuǎn)過身子,面對學生教導(dǎo)說:“何氏父子和羅東山是愿意為我們大日本效力的,要想維護來原縣的治安,沒有他們是不行的。”

  “老師高明。”

  “要記住,寧可錯殺,不可放過?!?p>  “明白?!?p>  都喝醉了,如月和麥子也喝的臉紅二天才退。倒是李有財那天不怎么喝,笑呵呵的看著高興的后生們。他們說著戰(zhàn)斗,說著勝利,說著喝著,喝著說著,一個一個相繼喝高了。連貨郎老孫頭都喝迷糊了。

  太高興了。

  李有財大二天都沒合眼,也不敢合眼,鄉(xiāng)親們放哨的放哨,做飯的做飯。

  他們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們。孩子們醉了。孩子們累了。孩子們睡了。

  盡管外面的天都快塌了。

  日本人南下的計劃要重新調(diào)整,閻錫山部明顯感到戰(zhàn)場上的鬼子部隊攻勢減弱了,八路也得以喘息轉(zhuǎn)移。

  李子同他們對這一切全然不知,更是無法知,只顧著酣暢睡著大覺。

  最后一個醒來的是大寶,整整睡了三天。

  初冬季節(jié),是農(nóng)民最閑的時節(jié)。一年忙下來,地里的作物都收上來了,該交租的交了,該入倉的入了。漢子們叼著個煙鍋,說著今年的收成,展望著明年的光景,女人們串著門,比劃著花布,低聲說著自家里關(guān)上門的事,娃們更是歡快蹦跳著,畢竟偶爾能吃上頓飽飯了。連褪去了青紗裸出的黃色土地上,那野兔子都顯的圓滾滾的。

  但今年的初冬不比往年的初冬。

  這一天,在何家莊的何家大宅里,何雨之率家人在香堂中舉行年關(guān)祭祀活動,事畢,何家父子走進書房。

  “年景不好,可老天爺還是給了口飯吃,比往年多收了二成租子,托老祖宗的福啊?!焙斡曛攘丝趥蛉怂瓦M的熱茶。

  “還是爹理財有方,治理有序?!焙稳说仉p手著膝,端坐一旁。

  他今天一身長袍馬褂,頭上戴著瓜皮帽,那腦袋就象個大紫茄子。

  “這里面也有你的功勞?!?p>  “孩兒本當效力?!?p>  “聽說你前天上了趟八王嶺?”

  “代表清水大佐去了一趟,送上了十支槍,二百發(fā)子彈。牛天王還讓我代問你好?!?p>  “咱們同天王嶺是多少年的交道了,問好歸問好,規(guī)矩是規(guī)矩。抽個空陪爹走一趟?!?p>  “好的。”

  “人兒?”

  “在?!?p>  “我有一事一直解不開,你說年初時節(jié),八王嶺為何襲擊了日本人的運輸隊,還連打了二次,這日本人不知?”

  “誰說日本人不知道,只是眼下騰不出手,加上也沒證據(jù)。還有日本人也知道,那八王嶺易守難攻,是個有上百年的土匪老窩。加上,就算打下了天王嶺,沒把人給堵住,讓那近百十號人跑出來,那日本人就麻煩大了。”

  “日本人可真夠精的??晌揖筒幻靼?,八王嶺怎么就突然打了日本人,不是都說好了的嗎?”

  “這次我上山,話里話外打聽了一番也沒個底,好在他們打了二次就收手了?!?p>  “他們在縣城里和鎮(zhèn)上那二個貨棧都沒事吧?”

  “生意好著那?!?p>  “牛天王可是個有腦子的人,他們敢打日本人,一定是有原由的?!?p>  “那是他和日本人的事,跟咱們無關(guān)?!?p>  “對,不關(guān)咱的事,不管他?!?p>  “爹,這年關(guān)就要到了,你可得多注意。”

  “是啊,現(xiàn)在最讓我頭疼的就是這八支隊?!焙斡曛ζ鹆松碜?。

  “這次鐵路橋八成也是他們炸的?!?p>  “不是說是國軍炸的嗎?”何雨之一下子站起來。

  “那是日本人說的,我看不象?!?p>  “這八支隊能耐是越來越大,機關(guān)槍都用上了,槍還打的特別準,幾次都差點把我這老命給搭上。特別是他們那土炸藥,雖然不容易炸死人,可讓那里面的鐵片什么劃破了皮膚,那傷口沒個一二個月就好不了,有的還會要命,日本大夫說是什么破傷風,都沒聽說過,真邪性。今年幾次把他們給圍住了,可又都給溜了,死傷了不少兄弟,日本人也損失不少,我說,他們會不會是八路的那個武工隊?”

  “我看也象。要不咱們又是清鄉(xiāng)又是掃蕩,怎么就不見他們的蹤影。單單幾個外地人,沒有本地人的掩護,能躲到那去?”

  “要說是武工隊,好象又有點不對。去年,在綁我之后,有二人跑到城南王老財家,那王家大院家丁可有十幾人,怎么說進就進了。說他勾結(jié)日本人,是漢奸,逼著他拿出二支短槍和二百大洋,王老財不從就生生被剁下了他三個手指,接著還要砍他腳指頭,他婆娘當場就嚇的翻了眼,好在那管家見過點世面,奉上了短槍和大洋,才保住了宋財主的命。這就是八王嶺的土匪已不敢這么干啊,那武工隊敢這么干,八路不是有政策嗎?”

  “是啊,八王嶺上的土匪叫他開槍殺個人眼都不帶眨的,要叫他剁人指頭,怕是沒幾人下的了手。不過那武工隊的人沒個準,八路那個破廟,是什么鬼都敢收留。政策,那是宣傳。他們是比土匪還要土匪?!?p>  “我有時尋思,這些人會不會是鐵嶺村的啊。日本人把村給滅了,他們來報仇。”

  “爹,那村不是去查過幾回了嗎?只剩下三戶人家,老的老小的小,路都走不穩(wěn),拿什么報仇,再說,他們有那膽嗎?!?p>  “我怎么老有這么個感覺,不行,有機會要再突襲一下鐵嶺村?!?p>  “行,聽爹的?!?p>  這天晌午剛過,何雨之率著民團直赴鐵嶺村。照計劃堵住所有的進出口后,熟門熟路地帶人直接進了村。

  村西頭的趙家大院,如今是巨大的墳塋。何雨之同趙秀才相識,也曾來過趙家做客,這次來,他還專們帶了祭祀之物。

  趙家大院的大墳前,正有人在上供燒香磕頭,其中一女邊放聲嚎啕邊述說著什么。風吹起燒過的紙錢,盤旋在墳頭,久久不散,不遠處的烏鴉,有一聲沒一聲叫著。

  何雨之走進趙秀才院子,大墳前哭嚎的女子見進來一群端著槍的人,立馬停止了聲音,帶著二孩子和男人朝著大墳磕了三個頭后走出院子。

  擺上供品,插上了香。何雨之凝視大墳良久,脫帽躬身,整整齊齊的三個鞠躬后,面有悲戚,走出院子。

  在村里那條唯一的道路邊,站著李有財夫婦和一對老人家,只見那老漢,雙眼直視前方,但眼簾緊垂,他雙目失明。花白的胡子,在風中輕輕搖曳著,邊上的老婦人扶著他。在他們邊上,還有剛才上墳的一家四口人,他們是不鐵嶺村的人,只是來給親人上墳,被堵在村里不讓出了。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幾分好奇好分害怕打量著朝他們走來的挎槍人。

  “這是咱們縣維持會的何會長。”

  李有財聽人介紹后,向何雨之欠了欠身子。

  “你們都是這村里的?”

  李有財面對何雨之的發(fā)問,沒有回答,點了點頭。他感覺,這何雨之是搞不清楚村里有多少人。

  “我同你們村上的趙秀才相識,還到過他家做客,不想~~~~~~~,唉。”何雨之沉痛的低下了頭。“本該早來給他和眾鄉(xiāng)親上墳,可是老是讓公務(wù)緾的脫不開身,還望鄉(xiāng)親們體諒。”何雨之抬起了頭,滿臉關(guān)切地問道:“如今村上就剩你們這些人了?”

  “白天差不多就這些人?!边吷系睦险唛_了口。

  “白天差不多就這些人,什么意思?”何雨之邊上的人上了嘴。

  “白天差不多就這些人,晚上這道上來來往往就熱鬧些?”老者身子不動,頭也不動,眼睛更是不動,面對著曠野。

  “晚上?晚上這邊會熱鬧些?”

  “是啊。”

  “都會來些什么人?”

  “也就是些老街坊鄰居,串個門,拉個話。趙秀才也時不時會來?!?p>  老者一出這話,何雨之一下子瞪大了眼,邊上那人的槍差點沒掉地上,其余的人面面相覷,就連剛才嚎聲哭墳的婦人,也緊緊地摟著孩子。

  “你這老東西,瞎說甚了?!边吷厦駡F的人朝老人吼了句。

  “屈死的人,是要索了命,魂才能安啊?!崩险咛ь^直腰,西北風掦起那髯白色的胡子。

  “你。。。。。。”

  “住嘴。”何雨之喝斷民團,對老者欠了欠身?!袄先思遥阏f的沒錯啊。冤魂難安啊。這兵荒馬亂的,我這維持會長沒照應(yīng)好鄉(xiāng)親,心中有愧啊。”

  何雨之人小也上過個私塾,自個也看些個書,鬼神文化對他的浸淫更甚于一般村民。在他宅院里,建的最講究的就是香堂。他始終相信何家的發(fā)達有祖蔭的庇護。更何況民間一直有著瞎子通靈之說,不能不信啊。

  “唉,我說的話他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我聽不見啊?!?p>  一陣西北風呼嘯而過,何雨之不由打了個寒噤。

  “債有頭,冤有主。鐵嶺村的事,都是那日本人,是日本鬼子干的。我們這維持會是為鄉(xiāng)親們說話辦事的,老神仙若遇見冤屈的眾鄉(xiāng)親,千萬多多美言啊。”

  “路窄人多,都掉到溝里去了?!崩险哒f了句沒有由來沒有去處的話。

  “何雨之拜托老神仙了?!?p>  何雨之一個深深的鞠躬。

  “會長?!?p>  何雨之剛直起身,只見一個民團跑了過來。

  “會長,在村東頭小院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年青人?!?p>  “一個年輕人?”

  “是啊。他一人光著個身子,趴在院當間那石桌上睡覺?!?p>  “在院里睡覺,還光著身子?”

  “可不是。叫他也不起?!?p>  “哦。有這怪事?!彼D(zhuǎn)向?qū)钣胸斦f道:“這位鄉(xiāng)賢,咱們一起過去看看?”

  言畢,對老者抱拳作別。

  短短百來米的路上,李有財心中暗暗叫苦。

  這天晌午飯后,老者二個八九歲的孫子,張腿就往窯洞背后的山崖跑去,崖上的二棵老酸棗樹上的酸棗,讓他們惦記的可不是一天二天了。

  鄉(xiāng)下的孩子,平日里大人們那有空閑看管他們,只要天黑了炕上人頭數(shù)對就行。

  倆孩子剛上了崖,就看見從對面走過一隊人馬,那條道只通鐵嶺村的。二個小人是掉轉(zhuǎn)屁股就往家跑,一路上連滾帶爬回到家,爺爺忙叫他們?nèi)ハ蛴胸敔敔攬蟾妗?p>  孫兒剛出門,老伴走了進來。五十多歲的人,整理的是上下干凈利索,臉上布滿了皺紋,但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讓人一下子就會去猜度年輕時的美麗。

  “鬼又來了?!贝鬆敵T口說了一句。他知道老伴進來了。雖然看不見?!拔胰麄儭D阍诩覄e出來?!?p>  老伴一聲不吭,把老人拉到院中,用笤帚給老人上下掃了掃,把一粒沒扣上的扣子扣好,回身放好笤帚,轉(zhuǎn)身柱著手扙,邁著小腳,牽著老人的衣袖,堅定地朝門外走去。

  她是個聾啞人。

  有財一接到消息,抬腿就往外走。剛到院門口,就見到村東西兩頭都有人影晃動。他低頭向邊上的娃說了二句,那娃象只小獵犬,貼著墻邊溜向李子同他們住的地方。

  路上,李有財邊走邊想,娃的信一定是送到了,要不發(fā)現(xiàn)的就不是一個人了??墒窃诖鍠|頭發(fā)現(xiàn)的年輕人是誰呢?這大冷天,誰會光著個身子在露天睡覺呢。

  走過了李子同他們住的地方,門是大開著,看來是有人進去搜查過,走過了村東頭,帶路的還沒停下來,李子同一下子明白了,村東盡頭,只有一家,就是大寶家,那個光膀子在院里睡覺的八成是大寶,也只有他才會常常做出一些別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李有財判斷是對的,在院子里光膀子睡覺的就是大寶。

  這天晌午飯后,大寶一人走回老居處,這里是他加工制作土炸藥的地方。不知是吃的太飽還是怎么了,人有些發(fā)困,他干脆從窯洞取出被子,平鋪在院中的石板桌上,人就躺上去,這天中午陽光是少見溫暖,天上不見一片云彩,加上院中石桌處于院中風道死角,躺了會兒的大寶,嫌熱又起身把衣服全脫了,就剩下個褲頭。

  當維持會的人把他圍住,一驚一怍的叫喚時,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這么偏的地方也能找的到,聽聲音好象是維持會那幫人,沒有鬼子。媽的,也只有這幫孫子才能找到這。他閉著眼,頭腦在飛快地轉(zhuǎn)著??磥黻犻L他們沒被發(fā)現(xiàn),沒有聽到槍聲響。

  一會兒,聽見眾人說。

  “會長來了?!?p>  “叫了好一陣子了,這小子死不吭聲?!?p>  “瞧那身子,三根筋骨架著個頭?!?p>  “不會是個死人吧?”

  何雨之圍著石桌轉(zhuǎn)了一圈,朝李有財問道。

  “是你村的人嗎?”

  李有財認真低下身來看了看。

  “像是這東頭家的孩子大寶??伤恢痹谕鈱W手藝啊?!?p>  “你把叫他叫起來。”

  “大寶大寶,是你嗎?啥時回的啊?”

  沒有反應(yīng)。

  “大寶大寶,我是你有財叔啊,你醒醒啊。”

  “不會真是個死人吧?”邊上的人嘀咕起來。

  “不會,,剛才我還看到他動了一下?!?p>  “大寶大寶,你醒醒啊。”

  這會大寶才緩緩起身,光著個身子坐在石桌的棉被上。

  “有財叔。”

  “是你啊,大寶。你不是在外學藝去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二天了。這不是老人的忌日快到了嗎?娘托夢給我說,在那邊冷,讓我給捎上床被子?!?p>  “捎被子就捎被子,你咋還睡在上面了呢?”

  “爹娘走時,也沒見上面,如今想要個被子,我這當兒的,想用身體把被子捂一捂,盡孝心,也好讓爹娘知道,孩兒還活著。”

  “是你村上的?”何雨之盯著李有財。

  “是?!?p>  “你在外學的是什么手藝?”何雨之突然抓起大寶的手。

  “修鐘修鎖糊紙人。”

  “學的還不少?!?p>  “會長?!边@會從窯洞里傳出了聲音。“這里有火藥。”

  一陣槍械操作的聲音。幾支槍對準了大寶和有財。

  好一會兒,何雨之走出窯洞,后面跟著個人,手棒著個瓷罐子。

  “這罐子你認識?”

  何雨之握著一支小手槍,邊說邊指著大寶。

  “認識?!?p>  “里面裝的東西是你不會說不知道吧?”

  “知道。是土硝?!?p>  “干什么用?”

  “爹托夢給我,說是那邊路不好走,各色的鬼很難緾,要我在上墳時,放上幾銃,嚇唬他們一下,讓它們離的遠一點?!?p>  放響清路,向來是鄉(xiāng)村百姓上墳時祭祀活動中的程序之一,只不過有的是燃鞭有的是放銃。

  何雨之當然也了解此民俗。

  “放響用的著這么多藥嗎?”

  “老人在那邊不好走,不定是遇上了什么不一般的鬼,加上一年才回來這么一遭,不多放些響,怕鎮(zhèn)不住那鬼。”

  “你胡咧咧甚了?你這家有炸藥,老子給你綁了去憲兵隊。”何雨之邊上的那人嚷開了。

  “不放響,路就不好走,走不到地府,就在外面游蕩,特別是冤死的,如遇上了那個害人的主,還有那不順眼的,說不定就把他帶走了。大伙都知道,去年,鎮(zhèn)上那個殺豬的林屠夫,不就是讓豬給咬死了。命啊?!崩钣胸斖蝗幻俺隽艘环?,說的在場的是個個心驚肉跳。

  鎮(zhèn)上林屠夫的事,誰又不知。那天有一村莊大戶人家辦事,請他去殺豬,他剛擺開架勢,那豬掙扎開來,沖著他張嘴就是一口,咬斷了大腿血管,當場死亡,頓時四鄰八鄉(xiāng)就說開了,說那豬就是來索他命的。

  “這位鄉(xiāng)賢既然說這位后生是本村人,那就沒事。村上出了這么大的事,有些想法做法,正常,很正常?!焙斡曛幌朐谶@事上多糾纏?!皟?nèi)外都看過了嗎?”

  “都搜過了,沒啥東西?!?p>  “沒啥可疑的?”

  “會長,都看過了,沒啥不對頭的?!?p>  “都看過了?”何雨之沉著個臉。

  一陣安靜。誰也不敢說話。

  “這口大缸檢查過了嗎?”何雨之手握著槍,指著院角落。只見那大缸一半埋在土里,缸蓋上面還壓著塊大石頭。其實一進院他就注意上了這口大缸。

  “那缸以前是我爹腌咸菜用的?”

  “你說腌咸菜就是腌咸菜的?打開看看?!?p>  聽到主人一聲吆喝,三個民團的人連忙跑上去,抱下了那塊石頭,掀起了缸蓋。

  “里面有什么?”何雨之緊握著手槍,光怕從里面冒出一個來,打他一槍。

  “大半缸水,黑呼呼的。”

  “嗯?”何雨之大步上前。

  邊上一個長相有點機靈的民團,順手抄起邊上的木棍,伸到缸里攪了攪。除了些爛樹葉樹根之類的外,別的也看不出有啥東西。

  何雨之站到缸邊,看真沒什么東西,剛轉(zhuǎn)身,一陣輕風佛過,那個用木棍撐攪缸的民團突然仰面倒下,何雨之也像中了什么邪,只見他手捂肚子,兩眼上翻,嘴巴大張,邊上的民團全部嚇的個目瞪口呆。好一會,只見何雨之口吐白練,連昨晚吃的羊肉蘿卜餡餃子都噴了出來,吐的他跟前正在端詳他表情的二個民團一臉,接著他的嘴是一張一合,可就是出不了聲音。

  “老爺你這是咋了,老爺你說話啊?!?p>  “何會長這是怎么了?”

  “老爺中邪了,趕快吹哨子集合回去。”一直跟在何雨之邊上的那個民團尖聲叫道。轉(zhuǎn)身對李有財叫道:“你快去把那邊二架馬車都趕過來,耽誤了要你的命。”

  大缸邊上一人倒下,一人弓著腰豉著雙眼在大口喘氣,看到這一幕,民團的人嚇住了,李有財驚呆了,就連大寶也傻了眼。

  這是怎么回事?

  這缸是怎么回事,別人不知道,大寶還是清楚的。

  可再怎么也不至于這樣啊。

  這缸以前家里就是用來腌咸菜用的。自從大寶回來,有一天在這院里研究如何發(fā)揮土炸藥的威力時,突發(fā)奇想。炸藥里的鐵片之類的東西,雖然有一定的威力,但殺傷力不大,如果能在鐵片上面煨上毒啊什么的,說不定就更能傷敵,以前在城里聽武俠評書都是這么說的。于是他把平時捉到蝎子長蟲死耗子什么的,都扔到這缸里,反正什么惡心的東西都扔在里面,后來羊娃知道這事,特意在山上找了些枯腸滕,斷命根,七步倒之類的草藥,也都扔到這缸里漚著。這風里雨里,一年四季,那缸里早不知串成什么味了,的確是讓人受不了。每次大寶開缸,都包上臉,還要看好風向。有回麥子來看大寶做土地雷,沒注意,一陣風過來,讓麥子差點沒吐出來,惡心的整整三天沒吃飯?,F(xiàn)在大寶要制作土地雷時,都是把收集來的破舊鐵片,用袋子裝好,放在這缸里浸泡三天三夜,然后晾干,反復(fù)三次,才同火藥混裝一起。至于有沒有效果,他不知道,只是覺這樣炸起鬼子來心里舒坦。

  其實,老孫頭倒是同李有財說過幾回,說是鬼子警備團還有民團的人有時挨炸了之后,并沒有傷到什么致命的地方,更沒有什么大傷口,可是常常是回到了駐地不久,有的人就不行了,有的人是傷口越治直爛,就連日本醫(yī)院的大夫也搞不明白是咋會事,倒是民團和警備團的人日本醫(yī)院不給看,只好找中醫(yī),反倒好的快些。

  但他們誰也不會把這同大寶炸藥制做配制過程聯(lián)系起來,更是不會想到。

  加上老孫頭也就邊抽著旱煙邊那么隨口一說,李有財也就當個新觧一聽而已。

  可眼下,面對面前發(fā)生的一切,大寶也只有眨眼的份。民團的人問他是怎么回事,他也木木回話這是怎么回事。

  ”大哥,咱們快回去吧。一進這村就讓人覺的怪怪的,心里直竄涼氣。村里的人個個都神神叨叨的,你看咱們穿的這么厚還冷,他卻光著個膀子在院里睡覺?!?p>  “住嘴?!北唤凶鞔蟾绲娜?,走到大寶面前,雙手一揖?!皫煾担袥]什么辦法讓何會長恢復(fù)正常?!?p>  大寶搖了搖頭。

  “師傅搖頭的意思是不行呢,還是沒關(guān)系?”

  大寶還是搖了搖頭。

  “明白了”

  隊伍立馬開拔回營。

  回到何家村后,何雨人吃了三天的藥才理順了呼吸,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扶進府中香堂,誦了三天的經(jīng)。

  民團進鐵嶺村遇的事一下子就傳開了,越傳越邪,說是鐵嶺村冤魂不散,并附著在村里各種器物上面,只要是帶槍的人進村,誰碰上就索誰的命。有的傳說,村上的人受到神靈保護,大冬天光著身子在院子里睡覺,根本不怕冷。反正說什么的都有。有時鄉(xiāng)下人上太平鎮(zhèn),路過關(guān)卡,問從那來,說是路過鐵嶺村來的,警備團的人都不搜查就讓過了,光怕沾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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