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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槍當旗

第五十四章·圣會,影連城

長槍當旗 有賦 4111 2024-03-30 20:06:00

  影連城,二十二歲,圣會八本姓之影氏嫡傳,擁有圣會所傳“六內(nèi)武一印靈”之一印靈的非凡星門影子印靈。其容貌英俊,少有才學天資,長于清心島,現(xiàn)修為朝境三段。星歷元年,先奉長老會令擢任暗部堂座,后受于宋令右遷暗部執(zhí)事,在暗保護林玨。

  林玨若在岐巍城,克萊頓便在其左右,他只需隨侍陰影、暗中護衛(wèi),順便給林玨送凍糕;若在學院,克萊頓無暇顧及,他便偽裝成思照客棧之人每日繼續(xù)往騰岐學院送凍糕。

  反正影連城已經(jīng)快覺得自己似乎就是個送凍糕的了。

  今天他照例起早喬裝打扮去思照客棧取凍糕,像普通市井百姓一樣規(guī)規(guī)矩矩從通濟門出城,以普通人的腳程趕到騰岐學院,通過院衛(wèi)的盤查進入。只是今日林玨并沒像往常那樣急匆匆取了凍糕向他道聲謝就離開,而是讓他等了許久都沒有出現(xiàn),于是他徑直前往靜林。

  其實送東西討女孩開心這種事情,他以前也做過一次,記得那是一幅他很認真勾勒的字畫,畫面是楊柳依依,小河潺潺,橫跨小河的木橋上有一位手牽馬匹韁繩往前走的女子,畫面里他自己是個小小的人,站在河邊的小亭子里,遙遙目送。

  旁邊題的詩句是“夜闌聽風雨,山林靜鳥雀。提筆亂相思,相思擾勾提?!?p>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他來到靜林林中湖邊,湖面平滑如鏡,湖邊青草依依,四周樹林葉子呈針形藍綠色的樣子向四周舒展,從上往下一層一層逐漸延長,顯得極為規(guī)律。

  這種樹名為伊布坦松,中原人一般稱為雪松。雪松多在高山地區(qū)和寒冷北境,因其在北境廣泛生長,木材資源豐富,向來是北方民族搭建房屋的主要用料,因此被伊布坦人稱贊。而之所以又稱其為雪松,是因其冬季樹葉也不掉落,每一片葉子都會盛滿潔白的雪,因此而得名。

  影連城以前并不認識雪松,只是昨年在此追殺古云時見到了,覺其好看才去了解了一二,但其實那一次他和古云也沒有打起來。嗯,又開始想有的沒的了。

  但如果不想這些東西,除去修煉和送凍糕,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能做什么了。畢竟誰叫這位寒燚,只會讓自己送凍糕呢?

  “……至于交談,我與他并無可談之物,又何必浪費時間呢?”

  獨屬于那位大名鼎鼎的雪公主的清冷聲音從枝葉掩映后的石板小徑上響起,影連城收回思緒,以一位小二應(yīng)有的姿態(tài)恭敬站好。

  說來也不怪林玨堅持每日都給琴柳送凍糕,無論何地,優(yōu)秀的人總是會成為人們的中心,無論男女,無關(guān)情愛。琴柳這樣一位美好的人兒,即便不抱愛慕之情,單單是朋友之意,都足以讓人往她身邊靠攏了。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又哪能在見過之后不會有所傾倒呢?

  腳步聲漸近,帶有審視意味的視線落在身上,隨即便傳來林玨笑著解釋的聲音,然后少年上前取走凍糕,悄悄給他使了個手勢。

  林玨可能沒經(jīng)過什么系統(tǒng)的培訓,影連城真沒理解這手勢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長期只讓自己帶凍糕的寒燚罕見地下令了,所以臉上又絕不能是茫然不解。于是他端正神色,給林玨一種他懂了的回復。

  眼看著林玨滿意地提著食盒走向琴柳,影連城卻不知自己是走是留,少見的猶豫不定。

  讓他松了一口氣的是,林玨很快回身來找他了,但同時回來的還有那位雪公主隱晦的審視目光。

  雖不明顯,但自幼刻苦學習這類技能的影連城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眼神微凝,知道這位冰雪聰明的雪公主已在懷疑自己,雖不知理由,但已在懷疑了。不愧是大國出來的公主,如此機敏,雪公主真是名不虛傳。

  然后接下來林玨講了一大通話,影連城敏銳抓住其中重點。

  博元夕。

  受年初的天夏朝廷“掀桌”影響,圣會天夏部的情報蛛網(wǎng)幾乎一夜之間被焚燒殆盡,僅剩岐州一根獨苗。

  是以影連城雖立刻將林玨的要求上報給了清心島,但等到清心島查閱資料、派人探尋、收集整理、再回復給他,幾個環(huán)節(jié)下來沒有個四五天根本沒有結(jié)果。若運氣壞些,博元夕家族地址偏僻,沒有弟子或有弟子卻沒有千里信,時日耗費便又是天長日久,不知幾月能有結(jié)果。

  影連城不是猶豫蹉跎輩,立刻便動用岐州蟄伏的圣會弟子,找到了博元夕岐巍的宅邸所在。讓他驚訝的是,博家宅邸居然緊臨著岐巍縣令的宅邸,往右不遠是岐巍縣衙、岐州刺史府衙,往左又是特執(zhí)衙門。這處地段幾乎是岐巍明面上除騰岐學院以外守備最嚴密的地段了,往往是黃金萬兩也難求。博元夕背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居然能在這里求得一宅之地?

  遲則生變,感到目標有些棘手,擔心會里探查可能會驚擾對方,影連城當晚便決定親自去探查。

  博家宅子今晚燈火輝煌,無論是寬闊的前院,還是歌舞不息的廳堂,甚至是最后面空無一人的房舍中,都點滿了燭火。

  這番奢侈情形著實驚到了影連城,為保穩(wěn)妥,他換上了夜行衣,雙手戴著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漆黑袖套,隱藏在博家宅子對面的屋舍縫隙陰影之中,耐心等待三人一組的巡城衛(wèi)律走過,然后身形如矢一竄而過,來到博家宅邸旁的小巷中,借著墻面連蹬而上,矯健如野貓無聲攀越墻壁,落在花叢掩映之間,不遠處剛好有一對手捧食盒的婢女匆匆走過。

  絲竹聲自正堂悠揚飄出,影連城屏息打量方位。博家宅子沒有設(shè)置前后幾重廳堂,他此處位置正對著博元夕所在的正廳堂左面耳房,那里往往是書房作用,一般主人家接待親密好友都會選在那里。他四顧無人后矯健躍出花叢,少量內(nèi)力注入袖套,袖口當即探出小刃撬開書房小窗,身形一翻無聲滾入,小窗輕輕回正。

  書房不大,里面與平常書房一樣擺放著書架席案、香爐瓷瓶,陳設(shè)了無新意。只是燭火映墻,他不敢起身,蹲著前進,很快便摸到案邊,上面放著一封曾被揉成一團、又被平鋪展開的信紙,其上內(nèi)容也被人用力污過,一大片一大片的檀香墨漬,只能依稀辨出幾個蒼勁字跡:

  “賢孫……佳人……往年……子”

  他無聲掃視,視線又落到一旁落在地上的木制筒形信函,也不撿起,低頭仔細看去。

  信上內(nèi)容雖大多不可辨識,但“賢孫”二字能落在前,那寫信者就應(yīng)當是博元夕的祖父輩。其信紙雖被揉搓亂畫,但又被平鋪展開,故其內(nèi)容必讓他憤怒,卻又不得不接受,說明寫信者必在博家中擁有極高威望。而博元夕年歲十五,推論寫信者年紀最小當在半百左右。

  再看信函,其封口以金絲纏繞,筒身在燭光下隱有星光點點,且隨目光移動才會在視線所及之處出現(xiàn),他伸手遮擋燭光,其上光輝便全然不見。

  影連城若有所思,這般神奇信函顯然不是尋常人能有的,這種在燭火下才會發(fā)光的木料,他更是聽都沒聽過。只是為何看來卻有一種熟悉感呢?

  他微微皺眉,被黑布遮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按理說如果是這種珍貴物件,他不可能記不得啊,到底在哪里見過呢?

  這時一旁正廳的絲竹之音忽然消失,影連城立即警覺,迅速抽身離去,在窗戶處四顧無人,抓住窗框一翻便躍上屋頂,冷靜目光掃視下方院落,低身伏著,屏息凝神。

  但依舊沒有腳步聲在書房響起,反而是正廳堂里再度傳出聲響。

  影連城緩緩挪到正廳堂屋頂瓦上,正好發(fā)現(xiàn)面前有幾處瓦片許是年久失修已有裂痕。因不知堂下都有何人,他不敢釋放印靈,只將小股內(nèi)力注入漆黑袖套,雙手袖口皆彈出鋒利袖刃,然后他屏息探出袖刃,沿著裂痕如若無物切開小塊瓦片,小心挪開殘缺,向下投去目光。

  這里正對著下方趙翔與宋匡之之間,因缺口不大,往前只能勉強看到伏在矮案上的士芳大腿,往后可以看到擺在下面兩個中年人面前的方形小案,上面擺放著未曾動用香氣直往上飄的紅燒雞翅和酒水。

  這是宴會?怎還有人趴在地上?不待他細想,下方聲音繼續(xù)響起。

  “……就你是正道君子!就你講仁義!……修煉!就是你死我活!強者為尊!弱者草芥!哪有什么仁義道德!”

  聽著飽含憤怒的年輕男子聲音,影連城兩眼微瞇,心知這人便是博元夕了。

  繼續(xù)聽去,沒多久博元夕施刑結(jié)束,滿頭金發(fā)的少年蹲著與趙翔二人說著抱怨。

  金發(fā)?不是夏人?難道是塔圖諾恩人?博姓……

  還沒等他繼續(xù)思考,下方響起的聲音不經(jīng)讓他心中一凜。

  “公子日后是要做一國之主的……”

  “林玨行事猖狂,以其卑賤而犯公子尊軀,自然不能放過他……”

  自家寒燚還只是想著查一查就得了,沒想到對面已在謀劃怎么殺人了,嘖嘖,不愧是未來要做國主的紈绔子弟。

  影連城忍不住心中感嘆,原來和博元夕這樣的紈绔子弟比起來,自家那位圣會之主還停留在逗姑娘的境界,算不上太紈绔,頂多算風流。同時一國之主這個稱謂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探查方向,這天下國家就一百多個,找誰家姓博就行了。繼續(xù)看下去,聽得博元夕和趙翔等人準備的計策,他在心中記下。再后面博元夕似乎回到了主位,離開了他的視線。

  “……在他老人家榮登仙界之前,博家都只會有我這一個子孫?!?p>  影連城眉眼一跳,似乎明白書房信上的內(nèi)容是什么了。看來似乎這博元夕的祖父也覺得這小子無可救藥,已是準備讓他生個兒子重新培養(yǎng)。不過博家居然只有博元夕一個后人,那現(xiàn)在做國主的就只能是他的祖父了,嗯,王族唯一王儲,板上釘釘?shù)奈磥韲?,確實算是個大背景。

  想看清楚一點博元夕的面貌,他伸手輕輕移動剛切開的另一塊瓦片,準備在下壓著的瓦片上切個小口來。

  這時有細微到幾乎不可聽見的沙子滾動聲從瓦片下響起,黃色的沙礫滾落,影連城微微一愣。

  “……現(xiàn)在……”

  岐巍坐落在天夏西部,其西是常年青翠的岐峨山,再往西便是一片浩瀚林海,那里絕不可能有黃沙。

  “……這些姑娘……”

  岐巍其他方向都是大片大片的農(nóng)田和小邑,南邊更是還有大江流過、琪燕湖平臥,綠草茵茵,岐巍又少有大風,哪里有黃沙呢?

  “……是你們的了……”

  下方廳堂博元夕的聲音落入尾聲,一種極其危險的猜想浮現(xiàn)腦海,影連城心中大駭,毫不猶豫地起身半蹲作蓄勢狀。

  轟!下一刻他原伏身處瓦片由下往上轟然炸開,兩個渾身裹挾著肉眼可見磅礴內(nèi)力的人影騰空而起,目光立刻死死鎖定在他身上。

  影連城目光平靜如水,印靈內(nèi)力釋放爆發(fā),雙腿驟然發(fā)力,力度之大,腳下瓦片檁木應(yīng)聲斷裂,身如離弦之箭朝遠方激射。

  “刺客!”宋匡之和趙翔同時爆出怒吼,聲音傳蕩出去極遠,喚醒了沉睡的岐巍。

  “林玨!”廳堂之中,博元夕毫不猶豫地咬牙切齒念出了這個名字。

  ……

  特執(zhí)衙門是朝府府國修士府衙,與朝府的特執(zhí)部相對應(yīng)。天夏的特執(zhí)衙門原名稱是丘湖寺,其意為“丘陵湖泊,皆在山川江河之間”,以表江湖與朝廷兩者地位,而寺有持之義,是以此稱擁有修煉之力的修士。后在幾十年前的大戰(zhàn)中,為方便統(tǒng)一調(diào)度,是以改稱特執(zhí)衙門。

  特執(zhí)衙門設(shè)在各州州治,岐州的特執(zhí)衙門自然設(shè)立岐巍,在中明道之南,與岐州刺史府衙和岐巍縣衙僅有數(shù)百步之距。

  按例,每夜特執(zhí)衙門都至少要有十二位寺衛(wèi)駐守,且在其西南角還設(shè)置有望樓,可觀察附近一舉一動。

  但一個月前趙單在岐巍遇刺,雖說與岐州特執(zhí)衙門無關(guān),但仍以失察論罪,不僅讓寺署丟了烏紗帽,還使得盡管已是一個月后,今夜特執(zhí)衙門依舊有二十多名寺衛(wèi)執(zhí)勤,遠超規(guī)定的十二人。

  雖說在衙門里會因這些不干自己的事受罰,但在宗門封山已有二十年的江湖散修眼里,特執(zhí)衙門儼然是他們最美好的出路。只要能夠進入這里,就是有了“編制”,就算沒什么公事整日閑逛,朝廷都照樣會下?lián)芙o他們錢糧、秘籍,比他們之前為了一點兒修煉資源就打生打死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

  顏靈就是在這樣的感召之下最近加入岐州特執(zhí)衙門的。

  她是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岐巍縣農(nóng)戶出身,沒什么做大官的親戚。個子不高,修為也不高,僅僅大宗師境界,平日里呆萌呆萌,連只雞都不敢殺,別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混進編制的,就這樣她的頂頭上司陳播還逢人就夸,說自己挖到了一塊璞玉,天生的緝捕能手。

  顏靈不知道什么璞玉啊能手啊,她只知道她今夜的任務(wù)就是守在望樓上,留意附近有沒有什么歹人啊火情啊。所以小姑娘看得很認真,站在望樓上杏眼不停轉(zhuǎn)溜,小腦袋晃啊晃。

  只是中明道的夜晚一片寂靜,更別說什么歹人了。嗯,除了那里。

  顏靈視線投到不遠處燭火通明的博家宅邸。

  宅子里點這么多蠟燭好浪費的感覺,嗯……好像還有酒味和……紅燒雞翅的味道。

  她眼睛一亮,但又立刻撇嘴摸肚,紅燒雞翅誒,超愛吃的,唔……現(xiàn)在也好想吃紅燒雞翅啊,可是前半夜要守望樓,后半夜估計什么店鋪都打烊了,只能白天再去吃了。嗯……身上還有上個月發(fā)的俸錢,應(yīng)該可以買一對烤翅……

  小姑娘望著博家的方向,就著烤翅的香味,小手撐著腦袋想著有的沒的。

  “刺客!”

  寂靜夜空突然爆發(fā)怒吼,像平靜湖水投入石子,顏靈立刻看去。

  于是她看見了,自屋頂躍起滯身半空的影連城,頭頂是瑩白色的皎潔月光,腳下是燭火通明的屋舍院落。

  在旁人驚訝注視中,只見半空中無憑無靠的影連城面前忽的出現(xiàn)一道漆黑人影,抓住其手臂,竟在空中一個旋身將他往更遠方拋擲。

  好神奇的印靈,而且,她從刺客身上聞到了紅燒雞翅的味道!

  顏靈眼里亮起濃烈的好奇。

  “顏靈!顏靈!”望樓下有焦急聲音。

  她探出腦袋往下看,只見寺正陳播正在呼喚她。

  “人往哪跑了?”

  “往北!”顏靈想起剛才那一幕,補充道,“速度很快。”

  “速度很快?那你一起來!”陳播當即示意她下來。

  “哦?!鳖侅`很聽話地爬下了望樓,反正她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與此同時的岐州府衙,房檐之上忽的唰唰出現(xiàn)好幾道人影,目光緊緊鎖定影連城。

  從屋內(nèi)披衣而出的熊耿望向博家的方向若有所思,最終輕輕頷首:“跟上去看看。”

  博家屋頂,腳下瓦片還在接二連三往下掉落,趙翔與宋匡之站立屋脊,望著倏忽遠逝的影連城背影,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目中驚訝。

  無需交流,趙翔腳下猛然發(fā)力,身形也如箭矢激射而出,直追影連城而去。宋匡之則翻身落到廳堂,拿起二人各自案邊的長刀。

  “有人在屋頂窺視,觸動了陷阱?!彼慰镏焖俳忉專爸挥幸蝗?,受過訓練,反應(yīng)極快,招數(shù)奇特?!?p>  博元夕頷首,臉色陰沉:“宋叔盡管前去,特執(zhí)衙門的人就在附近,不必擔心小侄。”

  宋匡之點頭,也是此意,立刻躍出廳堂循跡而去。

  博元夕冷冷看了眼伏在矮案上的士芳、冷靜上藥的糜仁、以及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哭泣的舞女們,冷漠揮手遣退。

  緊接著大門被轟然破開,十數(shù)名寺衛(wèi)翻墻破門沖進博家,卻在進到廳堂前的小院時微微一愣,手上動作也不由得停下。

  瓦片掉落如冰雹的廳堂里,燭火搖曳,大袖金發(fā)的博元夕躺在榻上靜靜看著他們,藍色眼眸滿是無趣。

  追擊已經(jīng)開始。

  漆黑夜里,街道儼然房舍密集一片漆黑的中明道區(qū)域,一身夜行衣的影連城全力催動印靈,額上印記大亮,朝境內(nèi)力在體內(nèi)燈盞激蕩如雷霆,驅(qū)使他的身軀矯健如獵豹,高速通過巷道之間的矮墻雜物向北奔逃,驚起犬吠貓嘶。

  但無論他如何奮力驅(qū)使,那位擁有半步大尊者修為的趙翔依舊緊隨其后,如影隨形。

  他也曾想過停步伏殺,然而只要慢上一步,飽含半步大尊者內(nèi)力的拳風便會轟然而至,擊碎房檐墻壁,掀起房中百姓驚呼。聯(lián)想到?jīng)]有追過來的另一人,他心中更憂。

  必須立刻擺脫!

  影連城目光沉穩(wěn),食指比作劍指,內(nèi)力涌動,印記釋放,身形宛若瞬移般驟然出現(xiàn)在十步開外,然后同一印記連續(xù)釋放,幾乎立刻就拉開了距離。

  第三印記·影閃。

  一下失了影連城蹤跡的趙翔微微皺眉,躍上屋頂,抬手內(nèi)力鼓蕩衣袖,又一記攜帶內(nèi)力的拳風襲出,然而依舊慢了半拍,只是又一次轟碎了某家房檐,驚擾了不知誰的美夢。

  后方有不止一人的雜亂腳步傳來,他微微放慢了腳步。

  一名中年漢子領(lǐng)著三男一女綴在后面,領(lǐng)首之人向他喊話:“特執(zhí)衙門寺正張播!”

  趙翔點頭:“博家家臣,刺客在前方不知所蹤。”

  張播立刻回頭看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顏靈:“靈子你聞到了么?。俊?p>  “紅燒雞翅!”顏靈即答。

  “???”在場眾人滿臉問號。

  “刺客身上有紅燒雞翅味兒,我超愛吃。”顏靈認真補充。

  張播滿頭黑線,把腰間箭匣扔給她,小姑娘忙手忙腳地接過。

  “這是鳴鏑,你輕功好,跟到位置就射一箭!”張播叮囑,“你只管射箭!別逞強!等我們上!”

  “哦?!鳖侅`點頭答應(yīng)。

  這時宋匡之追了上來,空中扔刀,趙翔躍步接過,動作絲滑。他回頭看這個小姑娘:“跟得上嗎?”

  顏靈認真點頭。

  趙翔輕笑拔刀,磅礴內(nèi)力涌入冷冽刀身,他身形微頓,繼而驟然加速射向前方。宋匡之同樣動作,兩人身形瞬間與眾人拉開距離。

  “我的孩兒,半步尊!這種修為給你當家臣?!”有寺衛(wèi)震驚吐槽。

  “別瞎叫喚,”張播不耐煩道,正要再叮囑一番顏靈,扭頭一瞧人沒了。

  再往前看,那小姑娘身形在屋頂間不停閃爍,居然隱隱跟上了那兩位半步尊的急速。

  “這是真快啊?!彼滦l(wèi)贊嘆。

  “咻!”

  有鳴鏑在遠方上空響起,表示顏靈已確認影連城方位,張播等人精神一振,立刻提速追趕。

  鳴鏑之下,昏暗小巷中,為節(jié)省內(nèi)力而稍稍放慢腳步影連城錯愕抬頭,明白特執(zhí)衙門也加入了這場追擊。

  他想到過這一刻,但沒想到會這么快。

  只能繼續(xù)往北跑了,跑到人聲鼎沸的北市道,只有在那里可以隱蔽蹤跡。

  但還未等他有所動作,心中忽然警兆大生,刺骨殺意在脊背蔓延。他當即停止前奔動作,揚手斜指旁邊的高塔飛檐,內(nèi)力灌入袖套,立刻射出一道鉤鎖掛住飛檐,帶動身形拔地而起。

  轟!

  下一刻一道無匹刀芒在他先前所站之地轟然炸開,土石飛濺。

  趙翔錯愕抬頭仰望如旱地拔蔥一般憑空飛上十幾丈高塔的影連城,很是不解。

  這高度是人能一跳就上去的?難道這家伙真是“飛翔”印靈?

  宋匡之緊隨其后,沖勢不停,雙腳猛地在房脊上用力一踏,身形騰躍而起,手中長刀朝影連城斜撩斬出尺長白芒。

  更令人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原本斜掛飛檐的影連城忽的抬手變出一面盾牌硬接一擊,且身形還借著沖擊力倒飛而去,再度奔逃。

  “這小子有古怪!”趙翔咬牙追趕,半步尊修為的內(nèi)力幾乎凝為實質(zhì),體內(nèi)天門運動如江河奔涌,磅礴內(nèi)力似潮水連綿不絕涌出,手長長刀頻頻揮舞,內(nèi)力刀芒不斷在影連城背后綻放,卻總是被后者借助附近的矮墻房屋躲避遮擋,沒有一道能夠落到他身上。

  “他是要往北市道逃!”宋匡之緊跟在側(cè),未再出手,“要過北市道需過雀道,那里空曠,可以攔下!”

  趙翔咬牙頷首,又是一記刀芒轟出,劈得房屋瓦片橫飛,屋內(nèi)驚叫連連。影連城迅速落入巷道堪堪躲過,雙腿在墻壁間來回蹬跑,拐入一條彎曲小道準備甩開身后追兵。

  “咻!”

  又是一道鳴鏑在頭頂響起,緊隨其后的是數(shù)道凜冽內(nèi)力刀芒,身側(cè)兩面院墻轟然倒塌,影連城不得不抬手射出鉤鎖躍上屋頂,身形再次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之中。

  這人好煩,他心中少見地生出了些煩悶感。

  然而未等他喘口氣,后面的趙翔再次出刀了,這次是數(shù)道一前一后橫斬飛至的刀芒,無處可躲。他不得不再度釋放影閃拉開距離,身形掠過小街,落入小巷。

  “咻!”

  鳴鏑毫不意外地在頭頂炸開,然后又是尺長刀芒從天砸落,雖勉強躲過,但繃起的碎石直打得他身子疼。

  影連城微蹙眉,心中煩躁,但更讓他疑惑的是那人為何每次都能準確找到他的位置?

  是身上被下了什么東西嗎?

  只是無論他如何苦思冥想,都實在想不到自己身上能沾上什么東西,因為很明顯這射箭之人是特執(zhí)衙門的!

  而就在影連城思考如何擺脫射箭之人的追蹤之時,他們四人也已逐漸接近那條雀道了。

  趙翔看向宋匡之,后者頷首。

  在影連城將躍出屋舍街道疾速掠過那條可供一輛馬車通行的雀道之時,在后尚有幾十步的宋匡之忽然深吸氣,內(nèi)力狂暴涌動,天門轟鳴之音幾乎透體而出,全身亮起內(nèi)力升騰的白色光暈,他雙腿發(fā)力,腳下房舍轟然倒塌,身形拔地而起騰躍空中,反手拔刀,裹挾著狂暴內(nèi)力的刀身在皎潔月光下清冽如水,他作投擲狀,胳膊與背部力量蓄滿,肌肉高高隆起,瞬間撐爆衣袖,口中爆出怒吼,長刀咻然射出。

  “中!”

  死亡危機籠罩全身,影連城下意識駐步,駭然回首,只見電光一閃,然后距他僅有十步之遙的雀道地面轟然炸裂,宛若地動。

  此招波及甚遠,兩側(cè)房屋連續(xù)倒塌,慘叫痛呼聲不絕于耳。影連城當然也沒有躲過,幾乎瞬間就有無數(shù)碎石如子彈砸在他身上,當即噴出一口鮮血,粘稠血液順著蒙面巾滑落。

  不待他反應(yīng),趙翔提刀狂奔而至,雙手持刀,以開山之勢高高躍起,悍然下劈,刀身在月光下拉出一道月弧。

  強忍劇痛,影連城手作劍指,影閃再度發(fā)動,身形勉強向左偏移,趙翔一刀劈空,地面炸裂,四寸刀痕徑直延伸出去。

  宋匡之翩翩落地,面無表情地自破碎地面拔出長刀,站在影連城左邊,與趙翔呈兩面包夾之勢。

  趙翔卻是目光愕然,他剛才離得近,確切感受到了對方修為,但還是忍不住問:“朝境?”

  兩位半步大尊者帶著一眾特執(zhí)衙門寺衛(wèi)合力圍殺一名朝境修士,結(jié)果還讓人帶著溜了幾里地,這事要是讓外人知道,一準兒會笑掉大牙。

  此時顏靈也匆匆趕至,落在屋頂,看看四下情形,連忙舉弩對天發(fā)射鳴鏑。

  宋匡之看向戴著蒙面巾的影連城,微微瞇眼:“誰家探子?”

  影連城不答話,雙手再度比作劍指,內(nèi)力涌動。二人當然關(guān)注著他的動作,立刻出刀要斬。

  然而他們還是小看了影連城釋放印記的速度。

  第二印記·迷蹤;第四印記·影形;第五印記·影侍,三個印記組合成影武。

  四道手持短劍的影武瞬間出現(xiàn)在宋匡之四周,短劍嗚咽刺出,宋匡之不得不橫刀旋身格擋。

  叮叮叮叮!

  而另一邊趙翔出刀,影連城對他平伸左手,內(nèi)力覆蓋袖套,射出一串鐵鏈纏住其長刀,阻止其揮刃。

  趙翔當即鼓動內(nèi)力在手臂天門轟鳴,刀身白芒大亮,就要以此內(nèi)力加持割斷鐵鏈。

  咔咔……

  刀刃與鐵鏈摩擦出奇地傳來阻塞之音。

  “法器?靈器?!”這一幕讓趙翔看得大駭,他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小小袖套不僅能變幻出怎么多東西,還如此堅韌,能夠幫助一位朝境修士擋住他半步大尊者的內(nèi)力!

  只有一個可能,這是一件法器甚至是靈器!

  趁著趙翔驚呼際,影連城迅速抬右手,三根弩箭自袖套嗡然射出。

  趙翔瞳孔猛地一縮,悶哼一聲屈膝后仰偏開腦袋,才勉強躲過弩箭,但這般姿態(tài)顯然無法發(fā)力,另一手已握不住長刀,被鐵鏈一拉繳了械。

  宋趙二人皆是自幼練習刀兵,手中無刀實力便是去了一大半。影連城鐵鏈一揮甩飛長刀,立刻做勢前沖,雙袖變?yōu)樾鋭鸵凵矶稀?p>  趙翔長刀脫手,猛蹬地面身形倒滑而去,雙手灌滿內(nèi)力往前平推出掌。

  影連城早有所料,本就是假意前沖,立刻腳尖輕點橫移開來,那兩道滿含內(nèi)力的掌風自然擊向了后面的宋匡之。

  而宋匡之在趙翔丟刀之時便雙手橫握長刀,吐氣如白霧,旋身圓斬,刀芒如滿月,四道影武瞬息被攔腰斬斷,化作靈氣消散在天地之間。但緊接著他要面對的就是趙翔打出的掌風。

  此時趙翔身子在后退,宋匡之將要被趙翔打出的掌風擊中,影連城身形雖在二人之間但已向一旁移開,似乎可以趁機奔逃。

  但宋匡之不愧為半步尊,連步法都是爐火純青,他腳下步子忽的迷亂起來,身子一晃便躲過掌風,而后拖刀前奔,幾步逼近影連城又旋身圓斬,五尺刀芒迫身,逃跑失敗,影連城不得不將雙刃交叉胸前硬接。

  叮叮!

  刀刃相交金鐵交鳴,火光四溢,刀上重力震開其雙臂,中路大開。

  宋匡之面不改色欺身而上,雙手舞刀狂亂如雨,驟然灑灑落向影連城面門,影連城再度被逼得連連后退。

  趙翔也止住身形,被戲耍的他大怒,大步而上,雙臂揮舞如鐵鞭攻向影連城后背,影連城前后皆敵,已是避無可避,陷入死地。

  到此為止了嗎?

  身體遭受重創(chuàng),內(nèi)力已去大半,平靜注視著越來越近的刀芒,影連城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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