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似乎從不曾放過她們!
舒窈是在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中醒來的,睜開眼看到的,是床頂?shù)乃匕椎募喠_帳,如同祭幡一樣的白。
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場噩夢。
恍惚之中,舒窈聽到有人在哭。
冰涼的手貼在她的臉上,哽咽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喚著“阿窈”。
綽綽……
是綽綽在哭……
“阿窈……別怕……我在著……”
舒窈循著聲音看去,爾綿綽綽跪坐在自己的床邊,紅腫的雙眼布滿血絲,臉色蒼白的像紙一樣。
“阿窈……疼不疼……”
她能夠感覺到,爾綿綽綽想抱自己,卻又像害怕弄疼她,那種手足無措的絕望。
昨晚……
舒窈徒然渾身一顫,如驚弓之鳥,瘋了一樣后退,將自己縮成一團。
她不要她看到自己這樣難堪又骯臟的樣子。
可她的失措,嚇壞了爾綿綽綽。
“阿窈!阿窈……”爾綿綽綽恐慌萬狀,顧不得其它,慌忙將人抱進懷里。
舒窈掙扎,爾綿死死的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遍地說著,“沒事了”。
溫熱的淚水落在頸后,鼻間聞到爾綿綽綽身上久違的氣息,舒窈漸漸停下了掙扎。
“阿窈,你說句話好不好……你不要嚇我,你跟我說句話……”爾綿綽綽聲音哽咽,乞求著。
舒窈空洞的雙眼看著她,好半晌,才開口說了一句,“我想沐浴……”
“好!沐??!我們沐??!”爾綿綽綽連忙對著外面叫羅婭勒雅,去準備熱水。
王后宮室,浴房中。
舒窈坐在浴桶中,溫熱的水,緩解了身體上的疼痛,卻緩解不了心里的疼痛。
舒窈看著自己身上那些痕跡,不禁想起昨夜噩夢般的經(jīng)歷。
她滑下身子,將自己埋進水里。這種滅頂?shù)闹舷?,居然給她一種安全感。
耳邊突然聽見慌亂到?jīng)_撞的腳步聲,“嘩啦”一身,舒窈感覺到有人進了浴桶,下一刻,她被抱出了水面。
抱著她的人,渾身都在發(fā)抖,看得出是害怕到了極點。
“阿窈,你不要這樣!我求你,不要這樣……”
“我并不是想尋死,”舒窈的聲音平靜地如死水一般,“只是覺得好臟……我要洗干凈……”
“不臟!”爾綿綽綽捧著舒窈的臉,無比鄭重的說,“你是這個世上最干凈的?!?p> 話落,她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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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坐在鋪著白狼皮草的床榻上,任由爾綿綽綽給她擦拭著濕發(fā)。
憐惜的吻落在頸后,輕柔的像羽毛一樣。
舒服的讓舒窈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卻聽見爾綿綽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阿窈,你回中原去吧……”
舒窈的睡意一下就散了,放在兩側的手不由得揪緊了床褥,她沒有回頭,問了一句,“你……還是要我走?”
爾綿綽綽的心像刀割一樣的疼。
這是她最愛的人??!
是她等了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好不容易盼回來,就為了看一眼的愛人!
也是她不得不推開的人!
她不能讓她留著王廷,這個冷冰冰又危險的地方!
“我會讓羅婭送你回中原,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她會護著你……”
爾綿綽綽艱難的說著自己的打算,舒窈靜靜的聽著。
近在咫尺的兩個人,都沒有看到對方的表情。
那種紅著眼眶,連哭都不敢哭出來的舍不得和絕望……
爾綿綽綽原本打算,將她最愛的姑娘遠遠送走,遠離王廷,遠離草原。
在一個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世長安。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
短短兩天之后,爾綿部族和旁邊的栗特突然爆發(fā)了一場戰(zhàn)爭,爾綿部族深受重創(chuàng),大敗。
爾綿綽綽的大哥,爾綿部族的少主戰(zhàn)死,斛律閼氏氣急攻心,加上之前生過一場大病,竟然闔然長辭。
經(jīng)此一役,爾綿部族元氣大傷。
爾綿綽綽最大的倚靠,轟然倒塌。
爾綿綽綽跟汗王虛連睼的感情,一直不睦。眾所周知,當年爾綿部族兩姐妹嫁入王廷,虛連睼有多喜歡阿日善,就有多討厭爾綿綽綽。只是一直礙于爾綿部族和奢勒部族,一直不敢動爾綿綽綽。
現(xiàn)在爾綿部族倒了,虛連睼迫不及待的想要廢后,扶阿日善上位。
偏偏!爾綿部族在斛律閼氏逝世后,臨陣倒戈。狼主為阿日善母親的家族強行翻案,將原本奴隸的身份哄抬為貴族,甚至驅逐了爾綿綽綽的四個哥哥,立阿日善那個八歲的弟弟為少主。
如此一來,虛連睼越發(fā)的肆無忌憚。
一日,他們大吵了一架,在阿日善的挑撥之下,虛連睼對爾綿綽綽用了刑,刑罰中打斷了爾綿綽綽右手。
爾綿綽綽的那一手鞭子打得十分漂亮,可從此以后,那只手再也拿不起鞭子了。
爾綿綽綽的父親入了王廷來看她,臨走之前,說了一句,“綽綽,你把王后之位讓給你妹妹吧,她會善待你的。”
聽到這話,爾綿綽綽愣住了,連父親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回過神時,只看見舒窈站在她面前,紅著眼眶對著她嘶吼:“這就是你說的“過得很好”?“尊貴至極”?”
爾綿綽綽苦笑,她不想讓舒窈看到這些的!
“這些都不重要,”爾綿綽綽勉強笑道,“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今晚就走?!?p> “我不走!”舒窈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怎么能留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阿窈……”
……
舒窈趴在床上昏昏欲睡,旁邊饜足的人,輕撫著她的青絲。
耳鬢廝磨間,她聽見爾綿綽綽說了一句,“阿窈,你現(xiàn)在要走的話,還來得及?!?p> 舒窈已經(jīng)快睡著了,聽見爾綿綽綽的話,惱著喃喃了一句,“不走……”
“那我這輩子都不會放你走了?!?p> “嗯……”
舒窈輕哼了一聲,就睡著了。
她沒有看到,爾綿綽綽看著她的睡顏,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受苦!
為了你,我要去博一博,去搶奪那高高在上的權利!
給我最心愛的姑娘,一個一世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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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后
書房中,氣氛是劍拔弩張的一觸即發(fā)。
虛連睼看著面前的人,他的王后爾綿綽綽,額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自己沒有暴走。
而爾綿綽綽恰恰與其相反,身后跟著她的四個哥哥,一身的從容淡定,甚至臉上還帶著溫和無害的笑容。她拿出早已準備好王旨,放到虛連睼面前。
“爾綿部族大喜,新狼主即將上任,”爾綿綽綽看著那王旨,笑道,“王上,蓋璽吧!”
“你們軟禁生父,迫害手足,真真是喪心病狂!”虛連睼咬牙切齒地說道。
兩個月前,爾綿綽綽的三哥繼承了外家的奢勒部落,成了奢勒的狼主。四哥娶了祈金氏族姬,得到了祁犀部族的鼎力支持。而二哥的妻子本就是阿奇干部的族姬,自有阿奇干部支持。
兄弟四人僅用了三個月,就反殺回爾綿部族。
爾綿狼主寵妾滅妻本就不光彩,再加上斛律閼氏一向深得民心,和各部族更是交好。幾乎沒費多少功夫,在幾大部族和族中百姓的威壓下,狼主流放了剛剛被立為少主的幼子母子倆,爾綿綽綽的二哥即將成為新的狼主。
對于虛連睼的話,爾綿綽綽笑了,“王上說笑了,二哥是長子,繼承部族名正言順。而且爾綿部族的強盛,我母親功不可沒!”
當年爾綿不過一個小部族,狼主當年更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子,若不是奢勒部族唯一的族姬下嫁于他,他連繼承的資格都沒有。
可以說爾綿部族和狼主,都是斛律閼氏一手扶持起來的??蛇@人啊,一得勢,就轉身去找了自己的舊情人!
“就像王上一樣,”爾綿綽綽笑著,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三年前,您都從王太子的位置上掉下來了,若不是娶了我,又怎么能得到爾綿和奢勒兩大部族的支持呢?”
“您說我失職,不管事,所以要廢了我,但您是不是忘了,您的王位,是我扶上去的!”爾綿綽綽笑得諷刺?!艾F(xiàn)在,我要拿回屬于王后的全部權利,那是我應得的!”
當年斛律閼氏讓她選,她心里只有舒窈,不想辜負無辜的人,所以選了這個勾搭她妹妹的狗男人。
所以!虛連睼才得到了好幾個部族的支持,成了汗王。
虛連睼氣憤,卻還是在王旨上蓋上了璽印。
六宮大權,再一次回到了爾綿綽綽手上!
看著那朱紅的璽印,爾綿綽綽滿意的笑了,之前她一直很消極,從沒想過要去管什么后宮,管什么王后之權。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她是有家室的人了!
為了她心愛的姑娘,她也要去爭去搶!
只是爾綿綽綽沒有想到,拿回六宮大權的那一天,上天又跟她開了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