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瑜和杜曉兩個人在路邊攤隨落座,西瑜的臉被鍋里飄出來的蒸汽吹得泛紅,杜曉遞給西瑜一串羊肉,
“你大晚上的坐在咖啡店干嘛,工作?”
這話有明顯的暖場意味,西瑜接話,
“沈明琛又找我談投資的事,但他這次跟我挑明說是為了葉彬彬,我不知道該不該接?!?p> “我覺得他挑明了反倒好一點,是你的小助理自己去你公司的,又不是你騙他進去,你怎么這么猶豫。”
“我覺得他是不想接受家里的幫助才出來的,如果我接受了沈明琛,那他……”
“這件事其實對他也是好事,你的公司是缺錢,不是缺能力,也就是唯一的壞處就是他會不開心?”
“可以這么說吧。”
杜曉輕輕笑了一聲,‘
“要我說,你怎么這么心慈手軟,又不是第一天出來做事?!?p> 的確,對她來說,怎么選才是最好選擇不言而喻,但她始終不愿意忽略彬彬的感受。
“還是得跟他商量一下,杜曉,我現(xiàn)在連二十歲的小朋友都搞不定,連怎么跟人家開口談這事兒都不知道?!?p> 杜曉的目光停留在西瑜高聳的鼻梁上,聽了西瑜的話,他的神色微微變換,
“商量?你還沒告訴他?”
“沒有啊,沈明琛不讓我說,我也不知道怎么說?!?p> “可是……”杜曉皺起眉頭,“剛才我來接你的時候看到他了,他就坐在你隔壁那家酒吧,我以為你帶他來談生意的。”
“嗯?”
西瑜瞬間直起身來,嘴邊咬了一半的羊肉忘了下口,彬彬不是說他有事嗎?這世上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
西瑜拒絕了杜曉送自己回家的提議,她自己在街上穿行,已經(jīng)超過十點,這條白天繁華的商業(yè)街也逐漸熄燈,路人來往匆匆,每一個都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西瑜在香奈兒巨大的玻璃櫥窗邊停下腳步,回頭看模特身上那件花色糅雜的外套,她忽然就想到高中時候,她陪她父母逛街,當時也是這樣路過香奈兒專柜,她媽媽被一件粉色的外套吸引住了目光。
那件外套的樣子她現(xiàn)在還記得,就是很普通的香奈兒經(jīng)典款,上面還有一個巨大的logo,以她現(xiàn)在的審美來說,并不好看。
她媽媽是個老師,穩(wěn)定體面了半輩子,那天突然就說想去試試那件稍微有一點超出她家承受范圍內(nèi)的衣服。
她跟著父母進了專柜,店里燈光明媚,她站在鏡子面前,還背著雙肩包,那一瞬間,她的局促被那面明亮鏡子放大了無數(shù)倍。
拜金是不對的,虛榮是不對的,但她看著媽媽偷偷翻了一下價簽以后又把衣服放回去的樣子還是難免很心酸,再后來她爸爸堅持買了那件外套,
“不就是個衣服,買就買了?!?p> 的確,她家就是最常見的公務員搭配教師的組合,穩(wěn)定體面,一輩子不會有什么大錢,也不會太難看,如果一直四平八穩(wěn),可保半輩子順遂無虞。
也說了是如果四平八穩(wěn)。
再后來她家出事的時候,那年甚至有些丑陋的香奈兒的外套,掛在她媽媽的衣柜里,成為一樁諷刺。
西瑜站在櫥窗旁邊,仰視頭頂巨大的英文logo,據(jù)說香奈兒的創(chuàng)始人窮苦出身,后來憑借自己獨特的氣質(zhì)和橫溢的才華,把這個牌子做到如今的地位。
那她呢?那些年一塊錢掰成兩半花半夜里偷偷哭的日子她還沒過夠嗎?
彬彬今天果真沒回家,西瑜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突然意識到她躺的這張是彬彬的床,她從什么時候已經(jīng)習慣了旁邊有彬彬呢?
而接下來兩天,彬彬都沒回家,西瑜給他發(fā)消息,
“你周一還來不來上班了,不會公司也不來了吧,出什么事了,我能幫忙嗎?”
得到的回復只有,
“周一可以請假嗎?”
嘶,西瑜看著手機屏幕擰眉,
“可以。”
百思不得其解,西瑜不明白,于是她又問彬彬,
“我有事找你商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隔過漫長的空當,彬彬終于回復,
“我現(xiàn)在就有時間,你在家嗎?我過來接你?!?p> 西瑜在樓下等到指尖被凍得發(fā)白的時候,一輛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一輛奔馳的頂配。
彬彬沒下車,他只是搖下車窗,問西瑜,
“上來吧。”
西瑜只回答,
“好的?!?p> 西瑜上車以后彬彬卻一直未發(fā)動車子,他回頭問西瑜,
“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我應該意外什么?你很有錢?”
這次輪到彬彬沉默,他還太年輕,面對比他年長人的平靜,他不知道如何應對,于是他伸手去摸打火機,企圖點燃他叼在嘴里的那支煙,但點了三次,都手抖。
最后是西瑜接過他的煙,替他點著,又塞回他嘴邊,于是僵住的氣氛就這樣變得尷尬起來,西瑜靠在車窗邊摟頭發(fā),一臉無奈到發(fā)笑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彬彬執(zhí)拗地不開口,西瑜就繼續(xù)說,
“怎么,你以為你用這輛車來試探我,就會得到什么結(jié)果?”
“我的確得到了一個結(jié)果。”
“什么結(jié)果?”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誰,卻一直假裝不知情?!?p> “也不算特別早吧,前幾天剛知道”,西瑜被彬彬執(zhí)拗的表情逗樂了,
“不過你這樣子是想干什么?我有個疑問,就算你是富二代,也得吃飯喝水吧,怎么,你已經(jīng)脫離了人的范疇了?我應該把你供起來?”
彬彬偃旗息鼓,低著頭不熟練地吐煙圈,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p> “你為什么假裝不知情?!?p> “我知情以后就沒再見過你,你從哪里看出來我假裝了?”
“你的意思是……”
“上周五你走以后,杜曉告訴我的。”
“可是……”
可是他哥哥不是這樣說,彬彬陷入沉默。
西瑜忽然回頭看向彬彬,
“你究竟在懷疑我什么?究竟有什么不能說?”
彬彬仍然沉默,沉默得西瑜都要爆發(fā)了,
“這么多天,你一直給我臉色看,我一直忍著沒開口,畢竟我是你老板,我比你大,我應該包容小孩子的脾氣,但是你至少告訴我,為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