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兒離開夕螺湖后,去了白瓦山。
當(dāng)日答應(yīng)了慈慧,一旦體內(nèi)的鬼鴆丸之毒解除后,她就要去找她,學(xué)會沉魚落影術(shù)的氣息控制方法。
慈慧如往常一樣,吃過晚齋便來到觀音殿前打坐念經(jīng)。她一座就座到三更,小和尚們知道師傅習(xí)慣,各人做過晚間功課后就回到禪房休息,再不打擾她。
此時的觀音殿內(nèi),只聽得見慈慧手里沉沉的木魚敲打聲,和嘴里輕輕的經(jīng)文聲。白檀香在香爐繚繞燃燒,蓮花銅燈點著微微油光,殿前四十八臂觀音菩薩半閉著悲憫的慈目,一切都是那么寂靜祥和。
慈慧突然停住手里的木魚說,“出來吧,玖兒?!?p> 面前的供桌下鉆出一個俊俏的丫頭,玖兒不好意思的跪坐在蒲團上說,“師傅,你什么時候知道我來的?我就怕打擾你念經(jīng),在桌下面動也不動的等著呢。”
“我早就知道了。”慈慧笑看著玖兒問,“你身上的毒已經(jīng)解啦?”
“嗯,所以我來找?guī)煾?,想學(xué)會運用氣息?!本羶浩诖目粗?p> 慈慧又問,“待你學(xué)會此術(shù),你第一件事打算做什么?”
“我要回嵐苑,救那里的姑娘?!?p> 玖兒眼光中又透出恨意,“還要殺了瑜姑?!?p> “不可殺了紅瑜?!贝然矍榧毕?,叫出了瑜姑本名。
玖兒奇怪的問,“師傅也認(rèn)識瑜姑?為何不能殺她?”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竟在菩薩面前講這等殺生之事?!贝然勰盍藥拙浣?jīng)文,又說到,“玖兒你隨我去禪房?!?p> 玖兒跟隨慈慧走進她禪房后一間隱蔽的茶室,慈慧點了一株香放在面前的茶幾上,又脫去袈裟,洗去白胡子等面部偽裝,一身素衣的坐在玖兒面前。
聞著悠然清甜的香味,玖兒的心情逐漸平復(fù)下來,慈慧這里好像有種魔力,有讓人心平氣和的力量。
“玖兒...”慈慧緩緩開口道,“我此次算是為你破了戒,本已發(fā)誓不再過問塵世中事,但你我?guī)熗蕉擞凶⒍ǖ臏Y源,所以,這一遭奔走也是難免?!?p> “師傅,我...”玖兒不安的說,“對不起師傅,因我讓你破戒...實在很慚愧,但這到底是何緣由?”
慈慧嘆了口氣道,“幾天前,政王爺來找我,請我?guī)兔ふ夷恪U鯛旊m不知我真正身份,但他說劫走你的賊人身手極好,看招式應(yīng)該是祁佑天。這大蘇也只有老僧能制服他了?!?p> “政王爺竟然來找過你...”玖兒心里牽掛晅政,而他果然也放不下自己。
“我就說過晅政對你是真心一片。”慈慧再嘆了口氣,又道,“可你現(xiàn)在必然很矛盾對不對?因為時翊那孩子對你也很好?!?p> 玖兒一聽時翊的名字,又羞又驚,“這...這你是如何知道的?”
慈慧笑了笑,“我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才不愿過問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當(dāng)日晅政找了我后,我就破了戒,出了山門找到祁佑天追問你的下落。他說時翊救走了你,我想索性這事管到底,又去找了韋顏子要鬼鴆丸的解藥,哪知道,他說時翊已經(jīng)要走一顆。這解藥材料極為難尋,玖兒,連韋顏子也只練成了兩顆。我今日便把剩下那顆給了你,你拿去救你嵐苑的姐妹罷,我也不枉此番破戒了?!?p> 慈慧一邊說著,一邊把衣袖里一個白玉瓷瓶遞給了玖兒。
玖兒急忙接過來珍重的收好說,“多謝師傅?!?p> 她始終還是好奇,又問到,“師傅,你為何與時翊身邊的人如此熟悉?瑜姑你也是認(rèn)識的嗎?你們以前有何故事呢?”
慈慧想了想,本想說什么,最后還是釋然了,“玖兒,如果說出來,我又該破戒了。錯不可接連犯,我已決定去觀音殿前閉門悔過一百八十天。這些事,以后你也許就會知道,那就是你必須經(jīng)歷的劫難或者福報了?!?p> “劫難?福報?”玖兒很疑惑,但也不想強問慈慧,于是說,“師傅,不管怎樣,你這番為了我奔走操勞,我真的很過意不去。你若有任何吩咐,我都愿聽你差遣,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
慈慧搖搖頭,笑了,“玖兒,我唯一的吩咐,就是你無論如何要把這沉魚落影術(shù)傳承下去,其他的,也再沒有什么了?!?p> “這是自然的?!本羶貉壑袧M是期待和信心,“我必定不會辜負(fù)師傅真心待我的情誼。”
慈慧很是喜歡她的直爽性子,當(dāng)下便教授她氣息控制的要領(lǐng),一句句密傳了口訣心法給她。玖兒依慈慧所言,收攏全身真氣于心肺,只見她的腹部也漸漸如慈慧般深深凹陷下去。
慈慧大喜,果然自己眼光準(zhǔn)確無誤,玖兒天賦極強,一點就透。
待練習(xí)數(shù)次氣息控制方式后,玖兒竟在天亮前落成第一個幻影。
慈慧頗為欣慰的看著眼前的玖兒。
她自知時日無多,幸好,把這沉魚落影術(shù)傳了下去。
傳到玖兒手里,已經(jīng)是足足第十代了。
“玖兒,你如今已經(jīng)掌握了要領(lǐng),剩下的就是苦練了。”慈慧面有慚愧,“我算是咱們家學(xué)藝不精的,當(dāng)年我姐姐已能落出十二道影子殺敵,而我還只停留在三五個的數(shù)量。你以后每天都要勤加練習(xí),不可耽誤一日,氣息運用的越好,方能聚合出越多的幻影?!?p> “好,”玖兒極有決心,“我必定好生鉆研琢磨,每一日都不落下練習(xí)。”
慈慧點點頭說,“去吧,玖兒,我知道你有你的心結(jié)放不下,我也該回觀音殿前悔過了?!?p> 玖兒有些不舍,回頭又說,“師傅,我很快回來看你?!?p> 慈慧笑道,“你心里有我便是,何須來此走這一遭兒?!?p> “可是...”玖兒本想說什么,又覺得慈慧的話有道理。
“玖兒,你走吧,我心里也是有你的?!贝然塾终f,“只是有一句話送給你,仇恨是束縛你的魔障,別人幫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解除?!?p> “我怎樣能解除?”
“用愛?!?p> “我如何能愛我的仇人?”玖兒困惑不已。
慈慧笑道,“以后你自會明了。”
玖兒雖然心中百般不解,但想著慈慧是得道高僧,自己是個黃毛丫頭,同她之間的認(rèn)知差距甚大,此刻再問也理解不了她說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依依不舍同她道別,趁著黎明降至的薄霧,悄悄的出了白瓦寺,一如來的時候,沒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她毫不費力的潛入了生活多年的嵐苑。
當(dāng)年蓮姐姐在池塘鑿的大口子還在,已被瑜姑叫人拿巨石堵上了。玖兒現(xiàn)在身手早已今非昔比,她毫不費力的以掌擊碎巨石,順利的潛了進去。
穿過正院的回廊,繞過嵐花苑的假山,順著竹林間碎石子路往北走到底,是瑜姑的居室。
這條路她走得再熟悉不過。
當(dāng)年多少個夜晚,十一二歲的玖兒穿著夜行衣,一次次溜到瑜姑房間探聽消息。
她今天終于實現(xiàn)當(dāng)年的愿望。
玖兒我,終于回來報仇了。
可惜她的心情并不如想象中那樣義薄云天,來的時候她喝下了一大壇子燒酒。
為何要緊張?為何要不安?為何還有些悲傷?
玖兒氣自己,竟要靠借著醉酒后的酒意去報仇。
不論怎樣,她濕漉漉的溜進了瑜姑房間,躲在門背后專心的等待瑜姑回來。
子時過了。
門外傳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瑜姑又在外面喝得爛醉。珠釵和手鐲隨著她搖晃的步伐,發(fā)出哐啷哐啷的碰撞聲。
瑜姑推開門,正想一頭倒在床上。
哪知道她背后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了,那是一把劍。
瑜姑心下一驚,怒問道,“你是誰?躲在門后算什么好東西?”
說話間,她迅雷不及掩耳的甩出袖間的暗器,一組鋒利的六星鏢。
玖兒揮劍哐哐哐的盡數(shù)把飛鏢打落在地。
瑜姑回頭一看竟是她,大怒道,“玖兒?你這個叛徒還有臉回來?”
“我怎么不能回來?”玖兒冷笑道,“本想在背后給你痛快來一劍,免得你心中不好受。但看來你很沒有自知之明,想和我正面過招?我怕你死得難看?!?p> 瑜姑氣得血涌至腦門,還沒有哪個姑娘在她面前這么狂妄過,她拎起角落立著的劍,像發(fā)瘋的野獸,狠狠的朝玖兒刺過去。
玖兒早有準(zhǔn)備,
她默念運氣的口訣,三招兩下后,真氣匯聚至頭頂,瞬間瑜姑眼前出現(xiàn)了兩個玖兒。
瑜姑大驚,以為自己喝酒喝醉了。
眼前的兩個玖兒舞劍的招式是嵐苑再也沒教過的,她招招都精準(zhǔn)攻向自己要害。
躲避間,手里的劍被砍斷。
瑜姑慘叫一聲,膝蓋間唰的濺起血霧。玖兒這一劍直至她皮肉,膝蓋骨白生生的露在了外面。她痛得面色慘白,站立不穩(wěn),噗通一聲跪倒在玖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