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熙王府,來了一個意外之客。
昀熙一見到晅政,心中有了幾分聯想。他把晅政領到書房里的暗室,笑著問道,“三弟,這么晚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晅政的回答開門見山,“你放在昽驊府上的奸細趙禮淮,已經準備這么久了,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昀熙聽到這話,大吃一驚,心里有種氣急敗壞的惱怒,他急問,“這話你是從哪聽來的?絕對沒有此事?!?p> 晅政笑看向他,“二哥,你何必還要隱藏?你不信任我?你和昽驊之間,我當然希望是你贏,否則也不會這么晚到你府上了?!?p> 昀熙心下默想,這話也對。晅政沒必要把此事告訴昽驊,但是...他又問道,“那你的目的到底為何?”
晅政平靜的說,“兩個目的,一來是告訴二哥,我與你是站在一處的;二來是今晚發(fā)生了大事,想必你也聽說,昽驊的手指被人剁掉兩根。他出了這樣的丑聞,對內對外的形象都難以服眾做一國之君,因此,這對你正在準備的事情是一個很好的機會?!?p> 昀熙點了點,心中有絲得意。晅政這硬骨頭,終于看清形勢,抱準自己這根大腿了。昽驊的丑聞他當然是聽說了的,但也聽說昽驊調戲的女子似乎是那天碧云臺上的玖兒,晅政和昽驊矛盾由來已久,今日被這個女子點燃,也算是情理之中。
“三弟啊,既然你把話都說明白了,我也不隱瞞你。昽驊驕奢淫逸,早引得朝堂上下的憤慨,如今是該我扭轉乾坤的時候啦...”昀熙想起晅政的第二個目的,突然心中有了靈感,“你今日說他手指被剁一事,我也認為是個可以派上用場的好機會,這真是天助我也...”
晅政笑笑道,“二哥既已明白我的心意,我也就放心了?!?p> 說完正事后,兩人再隨意寒暄了幾句,晅政便道別離府。
他與昀熙關系向來淡薄,也無需假裝親密。站隊這種事起初也只能是表明個態(tài)度,順便提醒一下他該行動了,畢竟從他嘴里說出奸細趙禮淮這幾個字,對昀熙的刺激可大不一樣。昀熙會擔心他轉戈投向昽驊。
事宜行早,不宜行遲。
這對昀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的時候。
至于以后…
在晅政看來昀熙要打的不是持久戰(zhàn),他并不想真的和他結為黨羽。
昽驊受了傷回府后,看著再也接不上的斷指好生難過。他又氣又痛,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沒睡好。本打算第二天稱病不去上早朝了,哪知道這更給了昀熙覲見蘇櫟王的好時機。
正午的日頭亮晃晃,昽驊在睡夢間被外面喧嚷的聲音吵醒,他氣得大罵,“誰在外面吵,給我滾進來。”
昽驊萬萬沒想到,外面是一隊明槍明刀鎧甲蹭亮的御林軍,更沒有想到,自己府上竟被搜查出巫蠱之術的草人,那草人穿著黃澄澄的龍袍,頸脖上插著一把寶劍,手腳四肢被定了釘子。任誰看了都知道那是蘇櫟王無疑了。
他嚇傻了眼。
這是誰要害自己?
昽驊臉色青白,頭發(fā)也未來得及梳理,就那么踉踉蹌蹌的被御林軍帶進了宮里。
龍床上半躺著的蘇櫟王一看到巫蠱草人,氣得捶胸頓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自己無比喜愛,無比信任,寄予無比厚望的昽驊,竟然是個沒良心的畜生!他竟干出這樣詛咒自己的事,蘇櫟王嘩啦噴出一口鮮血,守候著的御醫(yī)著急忙慌好一陣急救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面前的昀熙和秦貴妃假裝關切他,心里則是滿腹壞水。
今日這事,是昀熙親自來床前奏請他的,說是欽天監(jiān)夜觀天象發(fā)現有血煞災星遮擋了帝星的光芒,再一細看,發(fā)現那血煞災星竟是一個別有用心的小人引來的,但這小人不及蘇櫟王龍體強健,引來血煞災星反倒反噬了自己。
蘇櫟王一聽這話簡直說到心坎上了,急忙問那小人是誰。
昀熙說,小人就是昽驊!他昨夜晚間被時翊剁掉了兩根手指頭,正正好應了欽天監(jiān)所說的反噬。蘇櫟王一聽時翊回來了,心里一陣瑟瑟發(fā)抖,但又不可置信昽驊會做出害自己的舉動。
昀熙便提議召御林軍去昽驊府上搜查。
如今這搜查出的巫蠱草人就擺在自己面前,蘇櫟王嚇得臉上半分血色也無,顫抖著指著那東西道,“昽驊,這就是你做的?你為何要害朕!朕平時對你如此好,你這個沒有良心的...”
他本想說畜生,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畜生不是把自己也罵了嗎。
昽驊披頭散發(fā)哭得地動山搖的響,本想趴在蘇櫟王床上,卻被昀熙周圍的侍衛(wèi)拉開,他大吼大鬧說,“父王,父王,兒臣對你忠心一片,必定是哪個奸細想要暗害我!是晅政,很有可能是晅政做的,父王啊...”
如果他的手指沒有斷掉,蘇櫟王也許會考慮晅政。
但現在,他那雙包扎著的手就是最好的證據!
昽驊就是欽天監(jiān)看到的小人!是他被血煞災星反噬的。
蘇櫟王狠狠的看著他,震怒說,“滾出去,把他給我拖出去,關入地牢!這些東西,全部燒掉,全部給我燒掉...”
“父王,父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你放過我吧,真的不是我...”
昽驊像個瘋子般撒潑打滾的求饒,卻還是被那群侍衛(wèi)緊緊抓住手腳抬去了地牢。
待這幕鬧劇結束,蘇櫟王看上去似乎又老了十歲。
他靠著床榻,雙目呆滯,無力的抬起手,朝昀熙和秦貴妃揮了揮說,“我累了,你們先出去?!?p> 昀熙和秦貴妃見目的達成,心底也懶得再應付眼前這個病老頭子,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的跪地問安后退了出去。
空蕩蕩的殿堂里,只剩幾個宮娥太監(jiān)照料著。
蘇櫟王干瘦的身體,襯得那張紫檀木的龍床更大了。
他擁有整片大蘇江山,此刻卻又像什么也不曾擁有。
沒有妻子不離不棄,沒有子女服侍床榻進孝,更沒有慰問關切的大臣。
他有的只是對敵人的恐懼,對背叛的傷痛,以及無窮盡的疑慮。
秦貴妃把昀熙叫進了自己寢宮,她讓丫頭們關好房間回避在外,她有重要的事要對自己兒子說。昀熙起初本以為是要說蘇櫟王的事,沒想到秦貴妃一開口就讓他心頭難受了。
“熙兒,你聽母妃一句話,一定要休掉那個燕夫人!”
“你們?yōu)楹我莆遥俊标牢鯋琅f,“我不想娶秦大小姐,我就喜歡燕兒,她是真心待我的?!?p> “不,燕夫人是個心狠有手段的女人,她早晚會害了你?!鼻刭F妃緩緩的說,“我在這宮里幾十年了,看過無數的女子,是忠心是歹毒是癡情是涼薄,我這雙眼睛,從來未看走眼...否則,我也不會平安生下你,還活到現在。”
昀熙氣急道,“那不一樣,你和那些女子以前是爭寵的關系。如今,燕兒和你是婆媳關系,你看不順眼她很正常?!?p> 秦貴妃聽聞此話又氣又急,“我是那等民間婦女的見識?熙兒你太讓我失望,我一心為了你好,怕你折在她手上!你畢竟...只有十八歲,在母妃眼里,只是個孩子。”
昀熙知道自己說得沒輕重了,急忙道歉說,“母妃,我知道你為了我好??墒?,我真的很喜歡燕兒,我們真心相愛,和你見過的其他人都不一樣!”
秦貴妃長長嘆了一口氣,“生在帝王之家,哪里會有不一樣?同樣的故事,不過換個人來演罷了?!?p> “母妃,真的不一樣,你別難過了?!标牢跤謩裎克澳憧唇袢者@事,我不靠秦提督不一樣處理好了嗎?將來等我做了皇上,你就好好享福吧?!?p> “千萬別高興太早?!鼻刭F妃又說,“太多事,沒到真正倒下那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秦貴妃的預感是很準確的。
畢竟她在這宮里住了二十多年,是蘇櫟王身邊最早服侍的一撥人,一步步從最低等的美人慢慢熬到貴妃。她見多了轟轟烈烈又突然摧古拉朽垮塌的故事,她心里一直是警惕的。
蘇櫟王果然遲遲下不了那道旨意。
他反復思量到底該如何定昽驊的罪,定得輕了重了心里都難受。他身體本來也就如快熬干油的燈火,想著這些事全身更難受,索性就拖在那里。
一拖就是數日。
這給了昽驊身邊唯一還有點能耐的人反轉敗局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