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派出所,
審問室里,一名民警面對一高一矮兩名嫌犯,正在核對基本信息。
“姓名?”
“高大強。”
“艾瓊儔。”
“性別?”
“男?!?p> “我們?nèi)∠蚨紱]問題,寫男,男?!?p> “問你什么你答什么,別加戲。年齡?”
“五十七?!?p> “五十五?!?p> “職業(yè)?”
面對警官的詢問,那名身材高大的老漢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警察同志,我們這都是第七次進來了怎么還……”
負(fù)責(zé)記錄的警官見對方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立即厲聲打斷,
“艾瓊儔!這里是警察局,請配合我們的日常工作。高大強,你說!”
“哎,哎!”
艾瓊儔身邊那位身材矮小,相貌略有些猥瑣的漢子答應(yīng)道:
“警察同志,我們哥倆暫時無業(yè)?!?p> “回答自己的問題。他的問題,他來答。艾瓊儔,職業(yè)。”
“無業(yè),無業(yè)?!?p> “有手有腳有本事,找份正經(jīng)工作打工不好嗎?非要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p> 艾瓊儔將右臂在座椅靠背上一掛,戲謔道,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高大強也憨厚地賠笑,
“是啊,警察同志。我們這也是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就是吃這行飯的。這行當(dāng)古已有之,雖然現(xiàn)在沒有對應(yīng)行業(yè)協(xié)會,那也算是一種自由職業(yè)不是。”
辦案民警肅容道,“我再警告一遍,這里是警察局。辦案過程中,請保持嚴(yán)肅。你們觸犯的是法律!你們犯的是盜竊罪,又是屢犯,按照最新的刑法修正案,應(yīng)處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判處罰金。你們最好有些心理準(zhǔn)備。這次你們居然偷到了紅米字會的人身上。他們都是有背景的人,不會善罷甘休的?!?p> 高大強聽得心頭一跳,立即反駁道,
“別啊。民警同志,我可是專門報班學(xué)過法律的。涉案金額達(dá)到3萬到10萬,才能判三年?,F(xiàn)在的人身邊都不帶現(xiàn)金,一筆哪里偷得到那么多?就我們偷的那個主,錢包里面除了一張紅米字會的證件,啥都沒有。咋還能判三年呢?”
“呦,還挺上進啊,做賊還知道學(xué)法律。對不起,那只錢包,我們已經(jīng)做過司法鑒定。Hermes Kelly的經(jīng)典款,價值大概十萬人民幣。另外,你們還涉嫌盜竊國家機關(guān)證件罪。入刑恐怕是逃不掉的了?!?p> 高大強咽了口吐沫,坐直了身子,繼續(xù)嘗試交涉,
“民警同志,你看我們?nèi)客粟E,其他情節(jié)輕微,危害不大。屬于輕判免判范疇……”
“高大強,我的工作是確認(rèn)事實,告訴你們情節(jié)嚴(yán)重性。具體的判決不是由派出所作出的。你的理由,請留著講給控方律師和法官聽吧。”
艾瓊儔脾氣暴躁,被官腔惹得有些惱了,干脆脖子一抬,拗了起來,
“這不公平!憑什么他們紅米字會的人巧取豪奪,就能夠逍遙法外。我們哥倆憑本事吃飯卻要判刑?他們紅米字會干事薪水有多少?夠買那個什么馬子凱子的錢包嗎?強盜居然和小偷講起了王法!這,這真是賊喊捉賊,世風(fēng)日下啊!”
辦案民警沉默了片刻,盯著艾瓊儔肅容說道:
“艾瓊儔同志。你所說的事情,我已經(jīng)了解了。我們的同事已經(jīng)著手在調(diào)查紅米字會的賬務(wù)流水了。我們的法律,講得是證據(jù)。許多事情,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我相信該進去的,遲早會進去陪你們。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你們,都將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fù)責(zé)。”
艾瓊儔被那警官義正辭嚴(yán)的一陣反懟,氣勢頓時一餒。
高大強嘆了口氣,
“哎,師弟。咱們兩個人也是一把年紀(jì)了,這要是進去蹲個十年,能不能出來都不一定咯。只是可惜,咱們沒有提前物色一個徒弟。咱師傅傳下來的手藝,怕是要在咱們手上失傳咯?!?p> 辦案民警也被這對兒活寶逗樂了,
“嗬,還挺重師道。你們的師傅是誰?估計在所里也有備案吧?!?p> 艾瓊儔聞言頓時怒道,
“不許侮辱我們師傅。他不是本地人,曾經(jīng)是當(dāng)年華北有名的抗日俠盜。抗日成功后,輾轉(zhuǎn)千里投奔延安,這才在陜西扎了根。”
這個答案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民警哦了一聲,揶揄道,
“既然你們師傅是參加過革命的前輩,你們怎么不學(xué)些好。對了,他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我也了解一下,以后去小學(xué)做報告的時候,也可以用作正面教材。”
高大強答道,“師傅名叫出所,為人很低調(diào),一向不喜歡別人提他當(dāng)年之勇,所以……”
“等等,”,警官打斷道,“出所,這是個人名?所以真有姓出的么?”
高大強點頭道,“當(dāng)然有啊。出氏一脈出先秦出公,祖上就是咱關(guān)中人?!?p> “不,不,不,我是說……哎,我給你們看樣?xùn)|西?!?p> 民警說完,快步走出審訊室。
沒過多久,便取了一只信封回來,向兩人道,
“你們看看,這份請柬被錯投到了這里,無人認(rèn)領(lǐng)。會不會是發(fā)給你們師傅的?”
高艾二老只見信封上寫著“華山派出所親啟”七字,
打開來一看,里面竟是一張?zhí)煜碌谝晃涞罆恼埣怼?p> 艾瓊儔激動得老淚縱橫,哽咽道,
“華山派,華山派。哎呀,好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啦。這張請柬多半就是送給師傅他老人家的,可惜,可惜家?guī)熐靶┠暌呀?jīng)……嗚,嗚……”
身材高大的艾瓊儔還真是個性情中人,提起亡師,頓時便哭成了個淚人。
高大強還是個仔細(xì)的人,他接過請柬,仔細(xì)翻看附頁的細(xì)則,
看著看著,竟忍不住爆了粗口,
“靠,獎金這么豐厚!早知道有這種好事兒,咱師兄弟五年都不用出工了!”
辦案民警將身子在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
“你們現(xiàn)在也可以去啊。賺點錢陪給原告,說不定還可以和解?!?p> “我們,現(xiàn)在這樣子,真的可以去嗎?”,高大強面上一副無法置信的神情。
“你們的案子還沒有判決,也不需要即時羈押,雖然離開居住地有禁止限制。但是如果辦案機關(guān)允許的話,還是可以離開一段時間的。只是你們啊,以后要耗子尾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