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王孝杰一身嶄新官服，滿面春風的來到皇城司。
他就是李麗質(zhì)眼中的那個“爛好人”。
由于曾在長安縣下當過差，對不良人有著一定的了解，所以被李麗質(zhì)征召，成為皇城司的知事。
王孝杰怎么也沒想到救他的那位少女竟然就是當朝長樂公主！
人的際遇，當真是難以預料。
仰頭看了看那三個漆金大字-皇城司，他整整衣衫，大步走了進去。
“公主！”
王孝杰以為自己來得算早的了，沒想到長樂公主還要早他一步。
他趕緊上前施禮。
“不必多禮?！崩铥愘|(zhì)點點頭，用一只手揉著額頭，認真的在看一些文卷。
“看看這個程二愣子，借著皇城司的職權(quán)，以妨礙公務(wù)的罪名把鄭家的幾個公子哥都抓回來了……”
說到這里李麗質(zhì)嘆了口氣，心好累的說。
王孝杰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理應(yīng)查明是否真有妨礙公務(wù)的嫌疑。”他只能這么建議。
鄭家是五姓七宗之一，不好惹。
但要是真惹上了，那也不能一味的退讓。
“不必?！?p> 李麗質(zhì)淡淡說道：“我安排人將那幾個公子哥給程將軍送去了，由他處置?！?p> 王孝杰暗中一挑大拇指。
這招相當高明??！
而李麗質(zhì)內(nèi)心卻很無奈。
還沒長大，自己就成了曾經(jīng)討厭的那種人。
但是，管理一個由公卿子弟組成的官署，的確沒那么簡單。
“不良人那邊進展如何？”李麗質(zhì)問。
王孝杰正色道：“目前接觸到的都是不良人的外圍成員，核心成員暫時還毫無頭緒?！?p> 由于皇城司沒有收押犯人的監(jiān)牢，只能暫時借用大理寺的。
所以這幾天王孝杰都在大理寺的監(jiān)牢審問犯人。
但結(jié)果一無所獲。
李麗質(zhì)微微蹙眉。
剿滅不良人是打響皇城司聲威的第一步。
如果這一步遲遲無法達成，那在父皇眼里，皇城司就真的只是一場鬧劇了。
“難道就真的拿這些不良人沒有辦法了嗎？”李麗質(zhì)說得很不甘心。
王孝杰略一沉吟，進言道：“屬下認為，將這些小混子收押在大理寺監(jiān)牢，很難得到實質(zhì)上的收獲。
不如分批將他們放還，然后留意他們的行動軌跡，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李麗質(zhì)聽得微微點頭。
的確，平時這些小混子都是三五成群的散落在長安城各個區(qū)域，一旦他們的行動軌跡有了交集，這些有交集的地方就值得探查一番了。
想到這里，李麗質(zhì)多看了一眼王孝杰。
沒想到隨意招攬的一個路人，竟然也有不俗的能力。
“那就照你的辦法去做?！彼敿磁陌?。
“……”
進言被肯定，但王孝杰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反而有些為難。
“怎么？有困難？”李麗質(zhì)問道。
王孝杰有些難以啟齒：“屬下勢單力孤，實難完成?！?p> 李麗質(zhì)頓時明白過來。
皇城司幾乎都是公卿子弟組成，王孝杰的確一個都指使不動，唯一能使喚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了。
李麗質(zhì)打起精神道：“這事我來安排吧。”
……
玉門關(guān)外。
“和尚，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后面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p> 羅太歲眺望著被黃沙彌漫的前路，內(nèi)心充滿了對玄奘的敬佩之情。
撇開信仰不說，單是在各種極端惡劣的環(huán)境中孤身行走十萬八千里，沒有異常堅定的意志是不可能做到的。
“多謝！尊駕請回?！?p> 玄奘深深一揖。
抬頭的時候，俊秀的臉上多了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神情。
“不急，臨行前還有幾句話要贈與和尚。”
羅太歲輕輕拍去他肩上的黃沙。
“還請尊駕示下！”玄奘微微頷首。
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兩人離開甘州時，甘州都督帶領(lǐng)百官夾道相送的情景。
這可不是一個剡國公的影響力所能做到的。
要么他身負大唐皇帝陛下的密旨，百官莫敢不從。
要么就是依靠自身獨特的品質(zhì)和智慧，折服了甘州那些官員。
玄奘更偏向于后者。
因為從長安相遇，到一路走來，羅太歲各種新奇的思想層出不窮，各種神奇的物件信手拈來，玄奘早已心悅誠服。
這時羅太歲笑著問道：“還記得初次見面時的那個故事嗎？”
“小僧記得?！毙驶氐?。
“那還記得和尚當時是怎么回答我的？”羅太歲又問。
“尊駕當時問，那兩個故事小僧愿意相信哪一個，小僧回答，更愿意相信那個《西游記》中的故事?！毙实?。
“那現(xiàn)在呢？”羅太歲再問。
玄奘沉默了。
“和尚，此行兇險萬分。記住我一句話，當你無欲無求之時，就是你往生極樂，與佛祖相見之期。”
就要分別，羅太歲順口給他打了個機鋒。
玄奘身軀一震。
“尊駕……”
他下意識要問，但自覺問出來就著了相，于是欲言又止。
往生極樂，與佛祖相見，是每個信徒理佛的最終心愿。
但是，西行求法本身就是一種執(zhí)念，又怎么做到無欲無求？
無欲無求，西行求法還能成功嗎？
糾結(jié)……混亂……猶豫……
玄奘感覺自己從一種飄渺的云端，深深墜入塵埃。
突然，一種深層次的顫栗從他內(nèi)心浮現(xiàn)出來。
他倏地抬頭望向羅太歲。
對方雖然神色如常，平靜無波，但卻讓他感到心悸。
仿佛從煉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披上最和善的人皮站在自己面前一樣。
他在蠱惑我？
隨著這個念頭從心里升上來，玄奘上一刻對羅太歲的無限尊崇，一時間盡數(shù)化為深深的驚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羅太歲哪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會讓玄奘對自己的印象發(fā)生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zhuǎn)？
而且這時候他也無暇多想。
因為……
“叮！恭喜宿主完成‘西天取經(jīng)’任務(wù)，獎勵菩提木十二根……”
這時從玄奘的視角，隱約看到羅太歲的身后突然浮現(xiàn)出一片碧綠的菩提林。
那副生機盎然的景象，讓他一陣恍惚。
法……法相！
玄奘震驚得無以復加，但瞬間又醒悟過來。
結(jié)合羅太歲最后那段話，他腦海中頓時浮現(xiàn)十個大字……
手執(zhí)殺人器，心懷慈悲業(yè)！
玄奘一振禪杖，將其插入沙中，然后雙手合十，再次一揖到地。
“弟子，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