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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宋

第9章 斷無不勝之理

熠宋 不肅之客 3200 2020-11-28 23:14:10

  耶律敖盧斡略一沉吟,搖頭道:“不可。那五百亂兵,個個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惡鬼。萬一守不住,十里堡恐有大難?!?p>  李煥有些意外,想不到耶律敖盧斡尚能為十里堡考慮一二,難怪他在朝野素有寬厚賢良之名,比天祚帝更得人心。

  且不管耶律敖盧斡是寬厚賢良還是籠絡人心,如果他不走,十里堡就要站到明面上與蕭奉先為敵,那么這樁買賣成本太高,風險太大,投資回報率太低……

  “王爺如此體恤,我等銘感于心?!崩顭ㄒ灰荆瑧┣械?,“在下以為,此戰(zhàn)勝算頗大??ぶ鞯亩倬T今夜便可會合,加上堡中二百堡夫,與亂兵數(shù)量相差無幾,此其一。為防流民作亂,堡中本已備了諸多守堡利器,正可堪一用,此其二。堡中既無退路,自然眾志成城,比之亂兵喪家之犬惶惶之心,軍心可用,此其三。若是王爺再許以金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愁守不住三日?”

  蕭緋見耶律敖盧斡遲遲不答,也道:“此計甚好。四哥快走,早將援兵帶回,一舉拿下武朝宗,蕭老賊便是秋后的螞蚱,再不能蹦跶。”

  耶律敖盧斡負手踱了幾步,終于下定決心,直視李煥:“便依李堡頭之計。我們以三日為期。三日之內,必率援兵前來。事成之后,論功行賞,李堡頭自是頭功,重重有賞?!?p>  蕭緋卻道:“我不走。”

  耶律敖盧斡尚未答話,李煥已斷然道:“郡主金枝玉葉,刀箭可不長眼。萬一有個閃失,在下?lián)敳黄稹!?p>  蕭緋俏臉一冷,長鞭一甩,啪地在青磚地上抽出一聲脆響:“戰(zhàn)場之上,生死有命,誰要你擔當?”

  “想來王爺是信不過在下?!崩顭ǖ?。

  蕭緋搖頭道:“不識好人心。我若不留下,何來援兵?”

  耶律敖盧斡聞言面露些許尷尬。

  李煥一轉念,已恍然明白,情勢倒還真如蕭緋所言。

  連年戰(zhàn)事,南京留守司指揮使司麾下的禁軍,一部分被調往北方前線,另一部分駐扎南邊與宋軍對峙。而易州與涿州轄下的節(jié)鎮(zhèn)兵和鄉(xiāng)兵,已被蕭奉先黨羽調往別處。倉促之間,耶律敖盧斡能調集的兵力無非就是各府的私兵。

  亂世中人人珍惜羽翼,便是哪家與亂兵不期而遇,只要沒有利益沖突,多半是各走各道,又怎會為個漢人村堡損耗兵力一戰(zhàn)?

  何況在立儲一事上,燕王向來明哲保身,秉持中立。奚王不過是礙著亡妻與文妃的舊誼,表面上親近晉王府,實際上也是兩不相幫。耶律敖盧斡雖一心生擒武朝宗,以圖問罪蕭奉先,卻未必能說動這二王出兵。

  而若蕭緋留在堡中,情形便大不一樣。晉王府、奚王府出兵相救是理所當然。燕王身為南京留守,主理南京道諸事,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蕭緋留下就留下,倒是無關大局,事后也有個見證,不算全無用處。

  李煥心念轉過,松口道:“郡主要當監(jiān)軍,也無不可。只是一堡不容二主。還請王爺立下規(guī)矩,到底誰說了算?!?p>  耶律敖盧斡未料李煥如此人情通透,笑道:“自然沒有喧賓奪主之理。堡中一應事務,全由李堡頭定奪?!?p>  李煥對蕭緋隨隨便便一揖:“既然王爺有令,便恕在下無禮了。還請郡主立下軍令狀。若不聽我號令,擅做主張,便依軍規(guī)處置?!?p>  蕭緋無可奈何,只得應諾,末了憤憤道:“李堡頭治堡有方,好生威風。我倒要看看,李堡頭被亂兵圍攻之時,還能不能這般威風?!?p>  耶律敖盧斡倒是又想起一事,問道:“堡中可有名李城之人?”

  李煥微詫:“乃是在下叔祖。王爺何出此問?”

  耶律敖盧斡道:“就是此人,寫密信到麴院告發(fā)十里堡走私燕山雪入宋一事。大戰(zhàn)在即,如此小人,不可不防?!?p>  李煥意外之余,微嘆一聲:“謝王爺提點?!?p>  當下計議已定,事不宜遲,耶律敖盧斡交待了幾句御敵之策,便召集三十精騎,一人各攜兩馬,進入地道離去。

  李煥送走耶律敖盧斡,拍拍手上塵土,轉身問蕭緋道:“郡主可會繡花?”

  蕭緋正想著如何御敵,聞言愕然,不由點頭,隨即又搖頭。

  李煥奇道:“究竟是會,還是不會?”

  蕭緋忸怩道:“幼時也曾學過。只是已許久未動針黹,有些手生?!?p>  李煥了然一笑,又問:“不知琴棋書畫,郡主擅長哪樣?”

  蕭緋只覺李煥那笑容十分可惡,臉頰微熱,沒好氣道:“哪樣都不擅長,又與李堡頭何干?”

  李煥撓撓頭,為難道:“既如此,接下來這三日,郡主可如何打發(fā)時間?”

  蕭緋冷冷道:“大敵將至,李堡頭還有心說笑?”

  李煥面孔一板:“并非說笑,乃是軍令。這三日之內,還請郡主足不出戶?!?p>  想想又道:“郡主若是覺得孤單,不妨與我阿娘長姐作伴,想必不至無聊?!?p>  蕭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攥緊手中鞭子:“你膽敢軟禁本郡主?”

  “何來軟禁?不過是請郡主到在下家中做客。”李煥微微一笑,輕輕按住鞭子,低聲道,“郡主可別忘了,適才立下的軍令狀?!?p>  蕭緋又氣又急,用力一抽鞭子,竟未能抽動,一驚之下,再用全力一抽,鞭子仍是紋絲不動。

  李煥一聲輕笑,隨手一翻,蕭緋一時竟未能握住鞭柄,眼睜睜看著須臾不離身的鞭子被李煥收走。

  蕭緋俏臉漲紅,怒道:“你敢搶我的鞭子?”

  李煥一笑:“此鞭易傷著人,且暫存我這??ぶ鞣判?。三日之后,定然物歸原主?!?p>  說罷施施然持鞭出門而去。

  蕭緋跺跺腳,無奈只得匆匆跟上。

  一出門,迎頭便是沉沉夜色、漫漫風雪。

  凌厲刺骨的寒風中,漫天飛舞的大雪里,十里堡已全然變了模樣。

  各處道旁火炬已全數(shù)點燃,望去如一條條長龍,將村堡照得通明。

  原本平靜空曠的主道上,車馬首尾相連絡繹不絕。堆成小山般的沙土袋子用太平車拉著,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猛火油桶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平頭車中,樣式古怪的投丸車轔轔而過,后頭跟著的粗車上載著許多合抱大小的黃泥丸。長槍叉戟、強弓短弩,更是一車車地運往四面堡墻。

  中有一輛巨大的太平車,運著幾架鐵索絞車并檑木,緩緩而過。

  不時有十數(shù)個穿著不同顏色褙子的青壯堡夫列隊跑過,見到李煥,隊頭也只以目光問候,并不稍作停留。還有些年紀稍長的堡夫,身穿紅襖自成一隊,推著輦水車、執(zhí)著銅水龍,四處巡邏,見到柴堆糧垛,便叫主人家搬入地窖。

  更有一隊全是女子,推著裝滿熱食湯水的羊頭小車,往各處堡墻上送。

  蕭緋見慣兵事,卻多是野戰(zhàn),從未守過城,對這場面頗覺新鮮,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間,已隨李煥行至一處僻靜院落。

  院子不大,竹籬柴扉內,一棵臘梅開得正盛,散得滿院清香。隔著掛了新桃符的屋門,便有女子的說笑并孩童的打鬧聲傳出,與外頭凝重忙碌的情形相較,倒似換了一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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