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趕尸人
晚上,小樹林里,周羽緊張的搓搓手,“這里可以嗎?”
“可以,我們就躲在這棵樹后面,沒人能看見的?!崩先匙雍俸傩靶Α?p> “你洗過沒?”
“??”
“我問你最近洗腳了沒!怎么這么大味道!”
“哈哈,不要老是把注意力放在這些細節(jié)上,藏好了別被發(fā)現(xiàn)就行!”
“你說今天有老朋友見面,怎么約了在樹林里?而且為什么要躲起來?”
“嗨!這還是很久以前的約定了,那是和我一起參軍的兄弟,當初這里還不是小樹林,我倆家就住在這里,這里是個村子,只不過現(xiàn)在早已沒了人煙罷了,死的死,走的走?!崩先匙釉捳Z平淡。
周羽聽的默然,其實,他也曾經(jīng)害怕過自己回家的時候,熟悉的小村莊早已煙消云散。
“至于為什么要躲起來嘛……你等會就知道了,那人可是個暴力狂!”
夜到三更,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銅鑼聲,接著,就是一聲接一聲的鈴鐺聲。
在夜里,忽然響起這樣的聲音,著實有些滲人。
“有人?”周羽立刻緊張起來。
而老瘸子的臉色卻一下子陰沉起來。
接著,一陣沉悶的聲音響了起來,就像是有很多人在地面上整齊劃一蹦迪一般。
周羽屏住呼吸,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漸漸的,那聲音越來越近,感受起來,更像是是一群怪物在朝著這邊慢悠悠的走過來一般。
尤其是在黑暗的晚上,更加劇了這種恐懼。
終于周羽看到了,有一隊人正向這個方向趕過來。
不,準確來說是一隊人一樣的東西一蹦一跳的向這邊跳過來。
他們身上披著黑布,臉色青白,頭戴高筒氈帽,又怪異,又陰森。
甚至,有幾個人的嘴巴隱隱有獠牙伸出來!
這一隊人,居然有好多都快化為僵尸了!
好在他們的耳、鼻、口,以及腦門心之處都有紅色的朱砂塞住,再加上頭上貼著的符紙,這才沒有徹底化僵起尸。
看到這一幕,老瘸子也不在樹后貓著了,拎起刀,走了出來。
看到有人,那一隊人齊齊停了下來。
有一個身穿道袍的人站了出來,對老頭子拱拱手。
“陰人上路,生人回避!”
居然是趕尸!
這時,那一隊僵人中,打頭的那個忽然睜開了眼睛,周羽看到那眼睛里帶著淡淡的紅芒。
“?!眱砂训睹土业呐鲎驳揭黄?,兩把刀都附著著紅色的煞氣,在黑夜中揮舞的時候似乎拉出了紅色的光幕。
好快!他們什么時候出的刀!
就一眨眼的功夫,那睜開眼睛的人就已經(jīng)拔出刀,沖到了老瘸子面前,雙方重重地碰了一刀。
而老瘸子平常包著刀的布條已經(jīng)默默的躺在地面上了。
兩人握著刀僵持在了一起,這時候瘸子才來得及去看那人的臉。
等到老瘸子看清那人的臉,他眼里平常的放蕩不羈消失不見,立刻就流出了一行渾濁的淚水。
周羽看到,那人和老瘸子一般年紀,但是老瘸子總是邋邋遢遢,而他卻打扮的整齊,將頭發(fā)高高的豎在頭頂扎著,恣意揮灑。
他臉部線條冷硬,幾道傷疤縱橫,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冷漠鋒利。
老瘸子扔下刀,抱住他的身體,“走吧,我們到家了!”
“家…”,那人的眼珠輕輕顫動,木然地跟著念叨。
云裳死前所念是回家,而這男人,寧愿被趕尸人操控,也要狼狽的回到家,家,多么溫暖的詞匯啊。
過年了要回家,生病了要回家,孤獨了要回家,受凍挨餓了要回家,家是治愈一切折磨的歸宿,家是在這個陰冷世界里亮著燈的小屋。
家,多么溫暖的詞匯??!當年你一意孤行地離開家,現(xiàn)在又痛哭流涕地想回到家。
那法師暗嘆一聲,過來伸手揭下了那人頭上貼著的符紙,“還保存了最后一口陽氣,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該塵歸塵,土歸土了!”
揭下符紙后,法師便不管那么多了,自顧自的握住鈴鐺,轉(zhuǎn)過頭對著身后的一隊人說道:“故鄉(xiāng)父母依閭企望,嬌妻幼子盼爾回鄉(xiāng)?;昶俏痦氠葆?,急急如律令,起!”
那一隊人立刻重新行動起來,跟著法師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隨著符紙的揭下,那人的眼神變得越來越靈動,嘴里也反復念叨著,“回家,回家……”
很難想象“回家”這兩個字是從一個如此冷漠剛硬的男人嘴里說出來的。
回家,這是多深的執(zhí)念,當一個人走到最后的時候,只有回家了,才真正安下心來。
當他的眼神變得足夠靈動的時候,他漸漸不再念叨“回家”。
他轉(zhuǎn)過頭,望著瘸子,笑著說道:“我回來了!”
說著,他的神情變得安然愉快。
瘸子轉(zhuǎn)過身,偷偷抹了一把眼睛,“你怎么不繼續(xù)念‘回家’了?”
一邊說,一邊尖著嗓子娘里娘氣的模仿著“回家”兩個字。
那人沉默了,周羽居然從他的面無表情里感受到了羞憤。
瘸子繼續(xù)說話,“回家,是啊,我們到家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這一片荒林就是咱們以前的家,你喜歡哪個山頭?”
瘸子的語氣很輕松,就仿佛問老朋友你想喝什么酒一般。
那人也不再羞憤,對瘸子很認真的說道:“把我埋在咱們那一片墳地上吧!人多熱鬧!我不太愛說話,但喜歡人多的地方!”
“除此以外,如果能找到我爹娘的墳,把我葬在他們身旁的土地上吧!我挺想爹娘的,這么多年沒見,經(jīng)常在夢里看到他們,他們應該也想我了吧?”
“在夢里,有的是我離開家那一天,母親張羅著給我準備吃食,縫補我穿的衣裳,有的是我還小的時候,闖了禍,我爹狠狠用他的鞋扇我屁股,我娘在一邊含笑看著…”
他回答的很認真,卻也并不悲痛,就像是在吩咐朋友把他的東西偷偷放到他家的櫥柜里,不然他娘看東西不見了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