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相戀一場,梅櫻又消失了。
趙青羽從云端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垂頭喪氣地坐在青蓮上街的那間老房子里苦思不解:為什么?為什么她總要從自己身邊逃走?
在成都的這七天所發(fā)生的一切像一場夢似的,前一刻趙青羽還滿心都是對未來幸福的憧憬,后一刻卻不知愛的人去了何方、以及為什么離去。
如果決定分離,梅櫻為什么又要回來?她將愛戀用令趙青羽刻骨銘心的方式留給了他,卻忘記了這樣做,只會讓趙青羽一輩子也無法忘記她。他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只是在自己的生活里無盡地等待。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可是梅櫻還是不告而別,難道她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或者是無法對他言說的難題,才會讓她以那樣特殊的方式與他告別?
這些疑問和猜測令趙青羽如坐針氈,他決定傾盡全力,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梅櫻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必須找到她。這件事將是他往后人生最重要的事。
但是,要怎么去找呢?
他首先想到找梅櫻姑姑打聽打聽。
梅櫻姑姑一直住在成都,不過很早以前就搬離了青蓮上街的老房子,梅櫻曾經(jīng)提起過,好像是搬去了城外的牧馬山一帶。
牧馬山在成都國際機場附近,是一片優(yōu)美的山丘與田園。對牧馬山趙青羽還比較熟悉,那里有一處警察訓練基地,小時候他經(jīng)常跟著母親去玩。
梅這個姓比較少見,他挨著幾個小鎮(zhèn)街道打聽,很快找到了梅櫻姑姑住的小院子。
敲開門的時候,梅櫻姑姑一下就認出了他。
“趙青羽?”她驚訝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我,姑姑?!?p> 梅櫻姑姑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臉上多了許多皺紋。趙青羽看著記憶中這個和藹可親的女人已經(jīng)變成了老婦人,心中更加感慨不已??吹贸?,她這些年過得也頗為辛苦。
人生轉眼幾十年過去了,還能有多少時光可以荒廢呢?
他們在小院天井坐了下來,天井里種滿了米蘭、天竺葵、石竹和繡球花,一片生機盎然。梅櫻姑姑給趙青羽泡了一杯碧潭飄雪。那氤氳的熱氣散發(fā)著茉莉花的清香,讓他覺得小時候老成都的種種回憶又歷歷在目。
“好多年沒見了,你找我有事嗎?”梅櫻姑姑問道。
“姑姑,我想找梅櫻,您知道她在哪里嗎?”趙青羽直接講明了來意。
梅櫻姑姑搖了搖頭:“應該和她爸爸在一起吧,我哥哥前些日子出獄了?!?p> “什么,伯父出獄了?”趙青羽很吃驚,為什么梅櫻一點兒也沒跟他提起這件事?
“是的,大約有半年了吧。他出獄后情緒很不好,梅櫻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唉,關了二十幾年,出來什么都變了。我哥哥曾經(jīng)是研究文化的留學生,現(xiàn)在卻什么都沒有了,他覺得他已經(jīng)被這個世界徹底拋棄了?!泵窓压霉脗械卣f道。
那么,梅櫻這次離開,是跟她父親的出獄有關嗎?
“梅櫻啊,真是太難了,等了二十幾年,好容易和自己的父親團聚了,卻得像對小孩子一樣安撫他、照顧他。我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了,他不僅不愿意見外人,而且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愿意見,成天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里?!?p> “姑姑,伯父究竟是為什么會傷人而被判了二十幾年的刑呢?”趙青羽追問道。
梅櫻姑姑沉默了一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還不是因為愛情。我哥哥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愛上一個日本女孩。那女孩家里特別反對,可他們兩個非要在一起,他結婚的時候只打了個電話告訴我,匆匆忙忙的,我總覺得不正常?!?p> 趙青羽想起母親給他的資料,關于梅櫻的父母當年結婚遭到大澤家極力反對的情況,恰巧與梅櫻姑姑了解的情況相同。
“梅櫻的母親是不是姓大澤?”
“對,叫做大澤櫻,所以他們才會給女兒取名叫做梅櫻。他們的感情倒是很好。我雖然連我哥哥的婚禮都沒有參加過,但從他寫給我的信里,看得出他結婚后過得很幸福。”
“既然這樣,為什么他們把梅櫻送給你撫養(yǎng)呢?”
梅櫻姑姑皺起了眉,那似乎是一段是她不愿意回想的記憶。但她終于還是告訴了趙青羽。
“我哥哥結婚七八年以后,帶著一家人回到了杭州。他們本來打算在杭州好好生活,哥哥想繼續(xù)研究傳統(tǒng)文化,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研究院;梅櫻的媽媽在日本是個很有名氣的花道藝術家,在杭州開了花道藝術館。那時梅櫻六七歲吧,一家人挺幸福的。我那時結婚不久,哥哥還說今后可以時常到成都來和我團聚呢!后來……卻不知怎么的,他們招惹了一幫當?shù)氐男』旎?。那幫小混混對他們糾纏不休,我哥哥怕傷到梅櫻,就把她送來我這里,騙她說他們要去美國看病,因為太遠所以不能帶她一起去?!?p> “原來是這樣……那后來呢?”趙青羽心想:這些小混混一定與大澤家有關!
“后來,他們夫婦搬了好幾個地方,但都擺脫不了那幫小混混。我哥哥一向和善,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讓那幫人盯著他不放!他最后一次打電話給我,說他傷了人,可能很嚴重。他讓我照顧好梅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梅櫻是他女兒,也不準我去找他。我也感到很害怕,所以一有些風吹草動我就搬家,你們在一起讀的小學是梅櫻換的第三間學校了?!?p> “您也真不容易??!”趙青羽感嘆著。
“我和哥哥很早就沒有了父母,我?guī)缀跏歉绺缫皇謳Т蟮模龅绞挛夷懿还軉??只是,我沒想到事情后來變得這樣嚴重。梅櫻讀六年級的時候,我才得知哥哥他兩年前就進了監(jiān)獄,被判了二十三年!我去監(jiān)獄看他,他卻叫我再也不要去了,說有人在盯著他,若是順著我找到梅櫻,會有危險。我問他梅櫻媽媽呢?他卻只是哭!唉,估計兇多吉少了吧。我回成都后越想越怕,就又搬走了?!?p> “怪不得當年您搬走前對我說,要是有人問,就說梅櫻是您的女兒?!?p> 趙青羽終于明白當年梅櫻一家為什么突然不告而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