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中,已過午時,褚南歡提著食盒躡手躡腳地來到泰安閣書房,緩緩將頭探出屏風,看見書房內(nèi)空無一人,正慶幸逃過一劫,忽然背后冷冷一聲——
“你在這兒干什么呢?”
嚇得褚南歡差點摔落食盒,回頭便看見梁斐桓正負手站在門口,神情嚴肅。
褚南歡趕緊陪笑:“奴婢今天回來晚了是事出有因,將軍饒奴婢一條小命吧!”
“我有說要罰你嗎?緊張什么?!?p> 梁斐桓邊說邊走入房中,來到書桌前坐了下來,拿起本文書便看了起來。
褚南歡趁機趕緊掏出余霏燕交給自己的絲帕,呈到梁斐桓面前。
“剛在府外遇到余姑娘,她委托奴婢把這個轉交給將軍您。”
梁斐桓看著那絲帕就像看著什么毒物一般,一臉嫌棄地說:“你是我的人還是她的人,怎么我叫你早些回府就做不到,替她辦事倒是答應得利落。”
“那人家特意來找奴婢,還送奴婢點心當謝禮,這怎好拒絕?。 ?p> 褚南歡提起食盒給梁斐桓看。
“你不怕吃了中毒身亡?”梁斐桓瞥了眼食盒說道。
當然怕了!要不然她早就偷偷吃了!
“啊?那余姑娘也沒理由要奴婢的命?。 瘪夷蠚g裝作不明所以的樣子說。
“我可以讓她變得有理由?!?p> 梁斐桓略微抬眸,眼中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褚南歡暗自尋思,那不就是借刀殺人嗎?
“不至于吧!奴婢只不過是幫人捎了個物件兒,怎么將軍動輒就要奴婢的命啊?”
出府要受刑,幫人帶東西要被毒死,過幾天她喘口氣是不是都得被砍頭?
梁斐桓翻看著文書,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身為我的侍女,不在我跟前侍奉,整日里出去瞎逛也就罷了,還背著我收受賄賂,你說你這條命是不是不想要了?”
“賄賂?”
當她三歲小孩嗎?這么點東西值幾個錢?
就算她余霏燕身份尊貴,可這絲帕也不是金子繡的??!這糕點也不是翡翠雕的??!
看著褚南歡難以置信的表情,梁斐桓娓娓而道:“這絲帕是用南疆珍品天蠶絲縫制的,韌性極強,縫于衣內(nèi)可抵兵刃,自然也是價值連城?!?p> 褚南歡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絲帕,輕薄如紙,緊密如瓷,沒想到這余霏燕這么舍得啊!
突然想起老將軍生辰那日被護衛(wèi)攔住的女子,還有不久前讓曉苓退回的賀禮。
幾件事串聯(lián)起來,瞬間醍醐灌頂一般。
“將軍!這余家小姐對你可是情根深種??!你就一點兒不心動?”
梁斐桓放下文書,轉身盯著褚南歡。
“依你之見,這絲帕我是應當收下了?”
眼里似有一根利箭正蓄勢待發(fā),仿佛若是不滿意褚南歡的回答,這根利箭便會隨時取她性命一般。
褚南歡被盯得直冒冷汗,收回舉著帕子的雙手,怏怏說道:“我明日將東西送回余府,總行了吧!”
梁斐桓收回目光,似是強壓著一團怒火,卻還是不得不耐著性子說:“東西放下,去把衣裳換了。”
說罷瞟了一眼褚南歡胸前的油漬,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褚南歡松了口氣,可算有驚無險,放下東西,趕緊去換了身新做的衣裳,昨日沒心思試穿,沒想到還挺合身。
換完衣服便匆匆回到書房,此時梁斐桓正在同邵琦交代著什么,邵琦點頭稱是,然后便準備離去,恰巧褚南歡從屏風后拐進來。
邵琦看著褚南歡一襲紅衣似火,艷過驕陽,更襯得膚白勝雪,黑發(fā)如瀑。
雙目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仿若攝人心魄的精靈,既伶俐可愛,又嬌俏迷人,一時竟看得呆住了。
“咳!”
梁斐桓黑著臉咳了一聲,將邵琦和褚南歡都嚇了一跳。
邵琦急忙低頭走了出去,褚南歡迷惑地撓撓頭,走到書桌邊,像往日一樣磨墨填茶。
梁斐桓看著她較之以往更加嫻熟的動作,思量半晌,說道:“如今朝局形勢復雜,城主身體抱恙,加之城外虎視眈眈,你最好還是少出府,等形勢穩(wěn)定了再出去?!?p> “是因為翼望城嗎?”褚南歡小心謹慎地問。
“你如何知道的?”
梁斐桓有種不好的感覺,褚南歡接連幾日同一時間出府,且時間都不短,一定是有目的而為之。
只是這幾日接二連三的朝務要開始著手處理,自己也是無暇顧及到她。
“奴婢出去閑逛,當然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p> 褚南歡心知在趙煜晗那兒得不到什么消息,所以還不如在梁斐桓這兒打聽打聽,看看事態(tài)發(fā)展到哪一步了。
“你可是去見什么人了?”
梁斐桓問得直截了當,還真讓褚南歡不太好答。
“將軍這話問得,奴婢去街上閑逛,怎么會見不到人呢?”
大街上聽點小道消息,也不稀奇吧?
“哦?一直在……閑逛?”
梁斐桓目光如鏡,仿佛要照出褚南歡心里打的小算盤。
“昂!不然呢?”
褚南歡已經(jīng)有點兒心虛了,她覺得梁斐桓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可是她也沒說什么呀?
卻見梁斐桓起身,緩緩俯下身子,眼看就要貼上褚南歡的鼻尖了。
褚南歡強作鎮(zhèn)定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心跳如鼓,手心濕熱,心中默念:我就是個蘑菇,我就是個蘑菇。
只聽梁斐桓款款而道:“在這炎炎烈日下逛上兩個時辰,回府時還能精神百倍,你倒是比云龍軍的兵將還堅毅!”
目光兩兩相對,距之毫厘。
褚南歡面色如常,雙眼神采奕奕,藏在身后的手中,指甲緊緊摳著掌心。
“茶樓酒館,也在街上呀!”
軟軟糯糯的聲音,縈繞在梁斐桓耳畔,好似一顆蜜糖化在了心尖兒。
“哪家茶樓?聞著味道可堪相比尚云樓了,抽空我也去嘗嘗?!?p> 你丫狗鼻子嗎?
褚南歡心里不住地吶喊,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還換了身衣……裳……
難道剛剛梁斐桓讓自己換身衣裳,就是因為自己身上菜味太重了嗎?
這下完了,她自己肯定是吃不起尚云樓的,梁斐桓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她是和別人一起去的,而且還是個有錢人!
千算萬算還是毀在這張嘴上了!哎......
不行!
打死也不能認!
褚南歡打定主意死扛到底。
后退一步,低頭欠身,假意惶恐道:“奴婢是個不長心的,只顧吃了,沒留意招牌,下次一定記得給將軍帶一份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