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東門外,孟長青騎著黑驢,悠閑自在的走在樹蔭掩映的官道上。
青衫、木簪、布履,腰懸長劍掛一灰色小囊,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窮酸修士打扮。
孟長青扭頭朝后瞟了眼,腳后跟輕磕驢肚皮:“走慢點(diǎn),師姐又跟不上了?!?p> “咴~”黑驢低低的叫喚一聲,好似充滿了無奈,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走的很慢了。
“簌簌~~”
一陣風(fēng)刮過樹葉的婆娑聲響起,一道白色的窈窕倩影終于追了上來。
明月儀紅唇微張,氣息有些急促,胸脯起伏劇烈,追趕的有些辛苦。
她取下貼在腿上的兩張神行道符,小心翼翼收入儲物袋,有些抱怨似的噘嘴道:“你這頭黑驢怎會走的如此快?我用了符紙都追不上!”
孟長青眨眨眼道:“快嗎?我倒是沒感覺,不過這家伙走的挺穩(wěn)當(dāng),四平八穩(wěn)像坐轎子?!?p> 明月儀平穩(wěn)氣息,白了他一眼,看著毛發(fā)黑亮的驢子,蹙眉嘀咕道:“這驢子該不會是妖怪吧?”
黑驢慢斯條理的咀嚼著路旁草葉,朝明月儀露出一雙帶著些討好意味的無辜水潤大眼。
乖巧,溫順。
“嘖嘖,這家伙似乎聽得懂人言,怕不是已經(jīng)修煉成精?”明月儀驚訝道。
孟長青跳下驢背,笑道:“師姐別多心,小黑只是一頭頗具靈性的驢子。再說,即便真是妖怪,只要不作惡,也無大礙。”
明月儀輕哼道:“妖怪就是妖怪,與我人族修士天生水火不容!凡是妖怪被我遇上,我就一劍結(jié)果了它!”
說著,明月儀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玉晶劍,卻不小心戳中黑驢的屁股。
“咴!~”一聲驚慌驢叫乍響,官道兩側(cè)的林子里,一群鳥兒被驚飛。
黑驢瞪著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尾巴耷拉著,屁股夾緊,瑟瑟發(fā)抖。
孟長青忙撫了撫驢子脖頸一陣安撫,他知道師姐如此痛恨妖怪,是因?yàn)樗龔男【惋柺苎溨?,雙親都是因?yàn)檠肿鲪翰攀У粜悦?p> 孟長青想了想,覺得有必要糾正師姐對妖怪這種一刀切的極端看法,略帶嚴(yán)肅地認(rèn)真道:“師姐,人分善惡,妖亦如此。修行界里也不乏窮兇極惡,為禍一方的邪修。
天下妖怪?jǐn)?shù)不勝數(shù),其中未必沒有一心求道,克己清修者。若為人,行事不端,殘害生靈,便為惡人,當(dāng)誅之!若為妖,行事守正,有心向善,便為好妖,可接納之!世間生靈億萬,追求大道長生者,不只有人族一支?!?p> 明月儀鼓了鼓嘴角,似乎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小師弟這般一本正經(jīng)的說教,如瀑青絲一甩,快步朝城門口走去,只留下一聲輕哼。
孟長青微笑搖頭,慢悠悠的跟上,目光落在師姐那高挑纖細(xì)的背影上,眼眸里是很純粹的欣賞之色。
黑驢跟在身后,驢尾巴左右甩蕩,那雙水潤大眼里充滿感激、欣慰、激動等諸多復(fù)雜情緒。
“不愧是大仙,當(dāng)真是明事理,說出了我輩妖族的心聲!”
“像咱這樣,躲藏在人世間潛心修煉的,可不就是好妖嘛!”
“大仙真乃知妖之人??!嗯,某此生定要在大仙座下安心修行,爭取早日得成正果!”
黑驢心里喃喃念叨著,瞥了眼城門頭上兩尊鎮(zhèn)妖神將石象,緊緊收斂氣息,跟在兩人身后進(jìn)了城。
江城有人口十?dāng)?shù)萬,繁華熱鬧。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孟長青興致勃勃的四顧。
明月儀恢復(fù)成高冷模樣,她的姣好面容惹來無數(shù)驚艷目光,卻也無人敢于靠近,那張冰山美人臉上,似乎寫滿了生人勿進(jìn)。
不過孟長青卻注意到,師姐握劍的手捏的很緊,好像有些緊張。
“師姐,你怎么了?”孟長青以為是她面對眾多矚目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
明月儀嘴唇輕動,小聲道:“江城是云山宗的地盤,若不是為了買輔靈丹,我決計不肯進(jìn)城!”
孟長青淡笑道:“江城是百姓的江城,可不是他云山宗的。只不過云山就在江城外,云山宗占了些地理優(yōu)勢而已。師姐若是覺得不自在,等買到輔靈丹,我們就回去?!?p> 明月儀輕輕頷首,朝他投去一個感激目光。
她心里知道,小師弟其實(shí)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過慣了山里冷清的日子,早就嚷嚷著要來江城見識見識。
可是江城里有眾多云山宗弟子,想起過往那些年,云山宗和玉眉派結(jié)下的恩怨,她就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碧草堂是江城郡,乃至乾國都小有名氣的一處宗門。
之所以有名,不是因?yàn)樗茏尤f千,也不是因?yàn)槠渲魅诵逓橛卸喔摺?p> 而是因?yàn)楸滩萏贸銎返牡に?,暢銷乾國,生意做的比較好。
據(jù)說其主人,曾經(jīng)是一位藥王谷的外門弟子。
單單這個身份,就成了碧草堂的金字招牌,讓這個創(chuàng)辦不過五十余年的宗門產(chǎn)業(yè)享譽(yù)乾國。
輔靈丹更是成了乾國修士,在筑基、辟府境時的必備靈丹。
江城是碧草堂主人的故鄉(xiāng),這里也是碧草堂總堂所在。
一座占地廣大,氣勢恢宏的六層高樓,光是臨街的門面,就有玉山上那座半廢棄的老舊清虛殿那么寬敞。
“碧草堂”三個鐵筆金鉤的大字匾額高高懸掛,有不少修行人士進(jìn)進(jìn)出出,身穿青褐短褂,胸口繡著碧草堂字樣的弟子,像伙計一樣迎來送往,很是熱鬧。
“二位是來購買輔靈丹的吧?”
一名十六七歲,鼻梁長著幾粒雀斑的小弟子剛送走了一名佩刀大漢,見到孟長青兩人走來,忙殷勤的迎上前,略一打量,就能大致看出客人來意。
小弟子偷瞄兩眼明月儀,暗暗驚呼,江城何時有了這么一位美貌的女修士。
孟長青笑著點(diǎn)頭,小弟子笑道:“二位來的正是時候,昨日剛出爐的新藥,剛到貨,還熱乎著呢!二位請隨我來!”
引著二人進(jìn)入一樓大廳,長長的柜臺連成排,不同的柜臺上掛有不同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助益修行、療傷安神、草方藥材、毒種毒物、滋陰補(bǔ)陽、雙修伴侶......
根據(jù)效用不同分門別類,品類齊全。
來到掛著“助益修行”牌子的柜臺前,小弟子朝坐在柜臺后,正擺弄一桿金戥子的白胡子老頭笑嘻嘻地道:“師兄,接客啦!”
白胡子老頭瞪他一眼,放下金戥子,從柜臺里摸出一個綠色小瓷瓶,推到二人身前,敷衍似的重復(fù)道:“承惠,紋銀三百兩?!?p> 明月儀偷偷吐舌,好貴。
孟長青也吸了吸氣,要不是收了一筆辦卡錢,他們連一瓶丹藥都買不起。
“可否先驗(yàn)一驗(yàn)?”孟長青拿起看看,一個普通小瓷瓶,上面用油彩寫著“輔靈丹”,瓶底還有一行小字:碧草堂8號丹爐76批。
白胡子老頭耷拉著眼皮,略顯不耐的點(diǎn)點(diǎn)頭,自顧自的拿起金戥子擺弄。
說是驗(yàn),其實(shí)孟長青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種暢銷乾國的靈丹。
他拔掉塞子,仔細(xì)嗅了嗅,又放出一縷神識探入瓶內(nèi)。
漸漸的,他的眉頭皺起,小聲嘟囔一句:“這丹藥所含靈力好少啊,不會是假的吧......”
他的聲音極小,卻被耳尖的白胡子老頭聽見。
“什么?!”老頭“嘭”地擱下金戥子,吹胡子瞪眼怒視孟長青。